他站在一棵桂花树下,好像刚则睡醒，有点睡眼惺松。他还穿着昨晚上她帮他脱下来的那双皮鞋，只不过，鞋帮上又沾上了一些泥。
她一眼就看出他没有吃早餐，甚至还没洗脸。
他面向东方站着，双手插在裤袋里，由于背靠着树干，所以他的身体看上去有点向后倾斜。
太阳亮得使每个来到户外的人都感到耀眼，但他显然已习惯了，再说他虽然站着，眼睛却没有抬起来。
忽然，他插在右边裤兜里的那只手活动了一下，好像在挠痒。他一抓一挠，牵动整棵树都颤抖起来。然而他仍然没有看见她，他一声不响地站在那里，像是在跟什么人赌气。
看到她走过去，他没搭理她。他的面色十分怕人，这使她吃了一惊。
"你这是怎么啦?"她问。
他好像没有听到她的话。这不可能。她的脚步声，她身上的芳香，她觉得他早就知道有人来了，但他却没有任何反应。
嗯，他一定是在气头上。
而且，十之有九是在生她的气。
这解释更符合情理，也更迷人。
一定是因为昨天晚上
"你究竟是怎么啦7"她又问了一遍，脸上浮起笑容。
她心里感到好笑。很明显他需要听到解释。就因为洞房花烛夜…好像事情是她的错，这人太不讲理了。谁都知道这种事是男人先动手。虽然她没有叫醒他，可觉是他自己要睡的呀。而且浪费一个晚上算什么，他们有的是时间。他们要过一辈子呢，假如他愿意，她这就跟他回房里去……呆子，呆子，她在心里想。自己嫁的人十足是个呆子，但呆得可爱。现在她有点喜欢他的个性了。
她觉得很有趣。真是太有趣啦！这就是家庭吗？一结婚就拌嘴。她倒希望这样，让真情流露出来，这没错。天上下雨地下流，小两口拌嘴不记仇。他看上去就像一个大孩子，这种人到死都不会玩弄你的感情。她没选错人。
"这可不好，昨天晚上……你在生我的气，对吗？"
不，不对。
他好像在生气，又好像没有。他的眼睛朝一边看，注视着前方的大地，目不斜视。在这双几乎看不见瞠孔的眼睛下面，他紧闭双唇，缩着脖子，背靠着树干。不，这不像是生气。
好像是另外一回事。
"你不舒服吗?"她问，朝前又迈了一步。
不舒服不会大清早的站在这儿吧。真是奇怪啦。
他仍然没理她。这太不像话啦。她知道他不会说话，但起码点点头或者摇摇头也好啊。他脸上那种好奇和和善的神态怎么看不到了?她的态度认真起来了，她想到了第三种可能性，并再次朝他脸上打量着、推测着。
不错，他好像在练气功，她想。
人在练气功的时候要把住丹田，进入意念。
这时人不能分心和有杂念，否则就会走火入魔。
有个人，四十几岁了，因为练气功时心猿意马，杂念太多，以致走火入魔。
那女工呼喊着从四楼的阳台跳下来，当场摔死。至少有十个行人看到了这从天而降的令人胆战心惊的一幕。
气功不仅能健身，还能治病。但要做到这一点，必须专心致志。
必须专心致志，无论干什么都是这样。
假如他正在练气功，那就没有什么不正常了，他的行为也就很好解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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