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嵩说:“仆记得刘尔升于嘉靖二十六年由南京翰林院掌院任上擢升应天巡抚、去年升兼了南京户部尚书,都是你公瑾兄举荐之功。若是将他交付廷议,便要将请罪疏刊印各部院司道,势必闹得沸沸扬扬,于你公瑾兄的颜面也不免有伤。公瑾兄于仆有半师之谊、提携之恩,仆安敢不为尊讳?”

夏言似乎没有听出严嵩话语之中隐藏的阴刺暗讽之意,更仿佛是这才明白了严嵩的苦衷一般,说道:“原来惟中兄是在顾虑仆的颜面……”

随即,他长叹一声:“唉!惟中兄有所不知,仆今日前来求见惟中兄,正是担心如此啊!”

严嵩有些摸不着头脑了,问道:“惟中兄的意思是——”

夏言说:“惟中兄的好意,仆心领了。但惟中兄身为宰辅,当以国事为重,唯政务从命,一应国家大政,总以得体为是,岂能为照顾仆的颜面而怀私罔上?赵宋年间,范文正公当国,深患诸路监司所用非人,便拿来官员名录审视,凡不合格,便一笔勾去。有亲信友朋规劝道:‘一笔退一人,则是一家哭矣,请相公笔下留情。’范文正公答曰:‘一家哭,比之一路哭一郡哭,哪一个更令人痛心?呜呼,我既身居宰相,当以天下为公,岂能怀妇人之仁,为一家哭而滥慈悲。’范公这等至公无私的正气,足以震烁千古。仆以为,惟其如此,方是宰相的襟抱,方能担负起宰相佐君治政论道经邦燮理阴阳领袖百官的责任!”

夏言生性豪放恣肆,刚直敢言,说着说着就不禁**了多年当国柄政的宰辅气势,所说的话也挟雷带火:“身为宰辅,官员有罪而不能秉公明断,一味行妇人之仁,那么,国家之柄庙堂神器,岂不成了好好先生手中的玩物么!”

夏言如此嚣张跋扈,仍把他看成下属一般呵斥指责,令严嵩心中愤恨不已;但是,更让他惊诧的,却是夏言的言下之意,竟然是要重处刘清渠——若是刘清渠是他严嵩的人,夏言这么做,还能勉强说得过去;可刘清渠分明是夏党要员、与夏言私交甚笃,夏言缘何却要大义灭亲、痛下杀手,就让严嵩殊为不解了。

随即,他立刻明白过来:刘清渠这回的罪过,可不单单是治境不力,治下有暴民惊扰圣驾;还有更大的一个罪过:仍沿袭已被朝廷明令废止的牙行包卖之制,以致生牙行聚众虐打行商之事。要知道,此举与朝廷这些年来推行的重商恤商之国策不符。夏言身为主持江南政务的内阁资政,朝廷政令难以大行于吴中,他难辞其咎,或许还会被皇上认定江南诸省“只知有夏阁老,不知有朝廷”,招致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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