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是做梦都巴不得攀上沈家这样的大户做亲家的。为防我变卦,他当晚就跑到沈家去把银子领到,亲事定下。

他的手根本就一点事也没有。贵利荣和苍蝇苏只是吓唬吓唬他,并没有真的砍下去。

晚上爹回来的很晚。他满身的酒气,显然是喝高了。他唱着京剧,手里拿着一把酒壶,摇摇晃晃的走进屋子,大嚷着:“女儿,女儿,你爹我今天发财了!发财了,你看,银子,这么多的银子......银子就是好东西啊,有了它,谁都得叫我一声大爷.......”爹边说着边从怀里掏出几十锭银子,放到残破不堪的桌子上。

在煤油灯微弱的灯焰下,那些银子发出明晃晃的光芒,晃得人眼睛生疼生疼的。就是为了这些东西,爹把我卖了。我的一生从此都葬送进去。

爹高兴的手舞足蹈起来,一个不稳,忽地摔倒在地。我冷冷看了他一眼,自顾忙手上的活计。

爹忽然大哭起来,声音呜呜咽咽的,传地很远,泪水、鼻涕粘了满脸,整张脸痛苦的都扭曲了。我从没见他这么哭过,却也没有理会他。

他哭了好久,忽然把头往墙上撞去,边撞边说道:“女儿,是我害了你,是我贪钱,是我该死。我死后怎么去见你娘......"爹的头撞在墙上砰砰作响,到后来,血都流出来了。

我一声不响地站起来,取一块帕子递给他。

他想是酒醒了,接了帕子,看了我两眼,眼神怔怔的,还有一些羞愧。

他擦了一把脸上的血,低下头取不敢看我,半晌,才问道:“女儿,你都知道了?”

我点点头。我怎么会不知道呢?整件事摆明了是爹串通了贵利荣和苍蝇苏来骗我,从他们开始做戏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们在骗我。可是我庆幸这只是一场戏,若是是真的,我爹的两只手恐怕早已不在。

儿女是父母前世欠下的债,父母又何尝不是儿女还不起的债务?这些年我爹生我、养我,为了偿还他的恩情债,即使明知道前面是个陷阱,我还是找不到理由不一头跳下去。这些年来,我爹赌钱赌输了,喝酒付不起酒钱,四处被人欺负,他是穷怕了。做女儿的,牺牲自己的幸福,去满足他的心愿,也是无可厚非。

我的性子,一如我的姓,天性冷漠。自从娘生我难产死掉后,爹又很不争气。近几年,整个家,一直是我在养,因此爹还是有些怕我的。他现在瑟缩在角落里,一言不发,等着我说话。我看到他的头发又白了些,脸上的皱纹一道一道的就如深深的沟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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