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心里说：刘根儿，若你回来，大门是开着的。厨房里留的有吃的，你可以像虎狼般抓着吃下。待我回来时，我要亲手给你多炒上几个菜，亲手给你烫上酒，多烫几壶，然后，再一句一句讲给你这些年的难处。刘根儿，我拉扯两个孩子，容易吗?我给你讲着，我不会哭的；我要笑，笑得你尴尬，让你惭愧。
刘根儿!大门是给你开着的啊!
她在心里说着，喊着：大门是为你开着的。平日里这样，夜里也是这样，反正家里空空荡荡，只有满院子的寂寞、荒凉和孤独，能有谁来偷呢?窖里埋藏的十八缸银子，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不怕人来偷。我只是这样等着你，一直等到你回来。我带着两个儿子，要到城里城外去找你，是怕你迷了路。汴京城的富丽，是用四面八方的银子堆起来的，天天在变着模样。我们的儿子说得对，怕你认不得路咧。
她在心里念叨不停。走着，走着，她却感到眼前什么都看不见了。她问：“孩子，是天黑了吗?”孩子说：“天没黑。”她说：“天不黑，我的眼睛为何什么都看不见了呢?孩子你说。”孩子用手在她面前晃了又晃，见她什么反应都没有，知道她瞎了。他什么都不再说，拉着她的手说：“娘亲，从此我就是你的眼睛。找到爹，我要亲手杀了他!”
她猛地抓住他，摸到他的脸，狠狠地打了他一个耳光，愤然喊道：“怎么这样待你爹?”
她听他没有哭，更加生气，再打了他耳光，拧了他的皮肉，哭着说：“你爹到底是你爹，你怎么能这样说他?来日你娶了媳妇，应该孝敬他的呀。我的儿呀，若你不孝敬他，便不是我生下的。你现在就走吧，娘不要你这样的孩子了。娘不要你了——呜呜……”
他帮助母亲擦了眼泪，坚定地说：“娘，走吧，我们一直往前走，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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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生气了，拨开他的手，严厉地说道：“你说找谁?找他，他是谁?应该说去找爹，他是你的生身父亲。”
他不再说话，依然向前走，紧扯着母亲正颤抖不停的手，一步步走进了夜色。
她在心里说：刘根儿，你可别和孩子一个样。他还不到十岁啊。他长得和你一模一样，连说话的腔调都一模一样，可就是脾气不一样。你还记得你初来到我家的样子吗?那个寒酸样儿，令人可怜到没有法儿可怜。可是，你后来手勤脚也勤，满脸都是笑，一嘴的甜蜜，哄得人跟着你团团转。刘根儿，你回到家之后，看见我们母子不在家，你会到街市上找我们吗?刘根儿，回来后，不用慌，先歇一歇，我们晚上会回来的。回到家后，若见了你，我要亲手炒上几个菜，烫上几壶酒，让你吃足喝饱，好让你晚间折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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