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H妈是不准儿子闹革命去了。那不是革命，是玩命。
她给老H弄来五只小鸭崽儿。
那五只小鸭，黄黄的颜色，毛茸茸的，憨态可掬。淡红色的小鸭嘴儿，淡红色的小脚丫丫儿。一拽一拽地走路；“嘎嘎儿 地尖叫。多可爱的小生灵？！
老H当时就感动得落下了热泪。
男人有泪不轻弹。老H是实在忍不住了。是的，革命太残酷了。已经由口诛笔伐升级为荷枪实弹了。
弹拽着弹道光在头上飞舞；手榴弹眩目的火光在身边崩裂；砖面子眯住了眼睛；枪炮声震得耳朵失了聪。战友同学被打散、打伤、打死。十八岁的老H，已经体会到了生与死的界限并不是很宽阔的了。
小鸭崽儿是老妈用户口簿赊来的。并没花现钱，真的。
南方人在文革期间，经商的头脑就初见端倪了。他们在江南孵出小鸭，然后坐上火车，押运到北方。再挑上担子，沿街叫卖。
但那时的革命形势是不容许小生产、小买卖出现的。红卫兵见到就抓！叫“割资本主义尾巴 。
可是，南方人精得很：我们的鸭崽儿不收钱，白送您。不是做买卖吧？没有“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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吧？有户口簿就行，登个记，鸭崽儿归您了。于是，老妈弄到了五只小鸭。
见“割尾巴 的红卫兵走远了。南方人才神秘地、悄悄地对老妈说：“您的户口、姓名、门牌号我们记下了。鸭子您自己喂着。等鸭子长大了，分得出公母了，我们再来。公鸭您杀肉吃，不要钱。母鸭嘛……您看，我们大老远的，也不容易，每只收您两元钱。
是赊的吧？
在红卫兵看来，这帮南方傻冒，这么老远来送鸭子。其实，也不知道是谁傻。
小鸭放到水盆里，马上一摇一摆地游起来：小脚丫儿在水中翻着花样，就是不沉底。毛儿也不沾湿。
老H高兴极了。
“嘎儿，嘎儿 它们张着小嘴在叫。它们饿了。喂它们什么呢？
老H拉上小弟弟，又去了细河河套。他们知道，那里有小鱼、蚂蚱。于是，每人抓了不少回来。扔到水盆里，小鸭们抢开?！
它们吃东西的样子好好玩嗳。只见小鸭们叼住了小鱼、小蚂蚱，鸭头就一仰一仰地往脖子里面吞。然后一抻脖儿，咽进嗉子里，不用咀嚼！
老妈高兴了，小弟弟高兴了。于是，老H有事干了。天天领着小弟弟到河套去抓鱼、抓蚂蚱。鱼，是抓不到几条的。蚂蚱确是很多。
等到小蚂蚱变成“大扁担钩 、“大沙虫 时，老H的小鸭子也由毛茸茸长成麻油油了。是成鸭了。
并且是三只母鸭，两只公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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