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车过来了，劳动号已经顺着铁棂将胶皮水管伸到了桶沿上。我看到一剪梅早就在门口站不住了，一边有一搭无一搭地跟张队长扯着闲篇儿，一边用眼睛余光扫视着卫生间的门口，那情形就像一群蚂蚁钻进了骨缝里，浑身刺痒得难受。可能是实在忍耐不下去了，一剪梅干咳了一声，算是对副号的一个警告或者提醒。就在这个火烧火燎的当口，副号终于探出头来，还没来得及做出示意，一剪梅就像离了弦的箭一样，“嗖”地一下闪了进去。
“谢谢张队长。”
副号的快感还挂在脸上，脸上的感激还没有完全褪尽。从他的话音中可以感觉出，那份儿感激是绝对真诚的，没有半点虚伪的成分，算得上真情流露吧。我认真观察了一下，又从副号的神态中捕捉到一个不易察觉的细节，刚才还红光满面的一张大脸，现在已经焕然一新，又满面红光了。
人，真的是不可思议，尤其是被关笼子里的时候。
“瓷器，谢了。”
副号冲劳动号谢了一句，随手将两袋垃圾递了出去。
“哗”地一声，劳动号拧开了水箱的开关，热水顺着那根儿皮管，哗哗流进水桶中。那一刻，监号门前水汽缭绕，雾汽升腾，人在欢，水在唱，浮现出一个沁人肺腑的短暂画面。
张队长虽然偶尔心软了一下，赏给了副号半根儿烟，但并不表示就是对副号绝对信任了，在放水的这个间隙，仍然警惕地注视着劳动号和副号的一举一动。自始至终，张队长的视线就没有离开过副号那只虚握水管的大手。
看守所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劳动号为我们送水送饭，或者有可能跟监号内接触时，至少要有一个值班队长寸步不离地监视着，以防劳动号将违禁物品带进号中，或者为甲乙两个号传递个纸条口信之类的。不仅如此，即使他们在筒道内打扫卫生，擦洗各监号的铁门时，背后也有警惕的眼睛注视着他们，因为每个监号外层的铁门上方都留有一个烟盒大小的瞭望孔，这本来是特意为管教队长们设计的，便于监控号内的情况，但谁又敢保证劳动号们不会对这个方孔打歪主意？劳动号一般都是刑期在八年以下，判决生效后留在看守所服刑的犯人。在K字楼，这类的刑期简直就是小儿科，无关痛痒，不值一提的。由于刑期短，对他们的监管也就相对轻松一些。但麻烦的是他们每天都要与号内接触，时间一长，贪欲心一起，不该发生的也就了生了。正因为如此，队长们才对劳动号们死死盯着，一旦他们进入筒道，有可能与监号实施接触时，立即就会处于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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