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节·荒原

伊萨克在荒原浓雾中奔跑，就像一阵疾风。

雾就是这样，有人靠近它的时候，它回恭恭敬敬地让开身来，等那阵风吹过了，它又合上了，那种能吞噬一切的迷茫便是它的宽容。朝阳懒洋洋地从天边洒下来，等到穿越这雾气照到身上时，已经感觉不到丝毫的温暖。

他身上受的都是皮外伤，并没有伤到筋骨。他需要跑，用跑来忘却所有的一切。

狄克被他抱在臂弯里，扑面而来的都是药膏那股清凉的味道。照他这个年纪，本来是不用被人这样抱着的了。或许是伊萨克急着赶路，所以才这样抱着他奔跑。孩子没有挣扎，也没有出声，少年的胸膛紧贴着他的身子，里头那颗火热的心脏正在狂跳不已。他亲耳听见众人称呼眼前这人为魔族，但他认为那只是对眼前这人的侮辱性词汇——说实在的，虽然他恨这少年，但孩子印象里的魔族始终是眼带凶光、血盆大口、嘴边垂着鲜血的家伙。和眼前这个会被自己的凶狠吓退，会为自己手腕敷药的俊俏少年相去甚远。嗯，《圣典》上面都说魔族粗鲁残暴，荒淫无耻，孩子虽然不知道荒淫无耻是什么意思，但他的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个人和荒淫无耻不相干。

风从耳边呼呼地吹过，时间长了，雾水结成了水珠，把孩子的耳朵冻得冰凉。

狄克和哥哥很喜欢骏马，哥儿俩经常手牵着手，用羡慕的望着那些纵马飞驰的人们。

孩子觉得自己现在就骑在马上，其实他不知道，真正的马背上更为颠簸，速度也要更快些。不过对于狄克来讲，像这样飞驰在原野上的经历，还是第一次。

雾太浓，看不见远方，近处被霜打得奄奄一息的杂草与灌木不停地向后退。孩子突然有了兴致，在心中数起灌木丛的数目来。很快他就数不清灌木丛的数目了——数字已经超越了他能计数的范围，伊萨克奔跑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孩子清楚地听见，少年胸腔里那颗心脏跳动的声音越来越响。

狄克时间上的概念并不强，也不清楚人类的极限。倘若是一个成年人，大该会对伊萨克充沛的体能惊诧不已——他已经抱着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急奔了一个多转置。

追赶伊萨克的，是他心中的梦魇，无论他跑得多快都甩不掉的东西。

魔族，背叛。魔族？背叛？

伤口就是这样的，本来以为他愈合了，其实它还在，照着伤口再砍上一刀的话，痛楚的感觉会加倍。

伊萨克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他害怕罗切斯特，尽管那是他出生后就没有离开过的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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