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景宣四年的清明前二日,沐潇樱又托商佳琦偷偷弄来纸钱冥襁,打算趁着清明这天下晌再去樱花林中祭拜娘亲。往常的清明,皇上皆要大张旗鼓前往京城之北的昭华山历代帝陵谒拜,因而宫中的守备便不如往常严密,况且今年皇上守孝期满即将大婚,祭拜犹为隆重,三省六部二十四司大大小小的官员司吏皆会随行,届时她这个微不足道的小宫婢就更是有机可趁了。

“我说樱儿,你不是上月才祭拜过你娘亲的么?”商佳琦趁着夜深人静,偷偷带着沐潇樱托买的祭品来到相约的竹林里。

“好佳琦,我答应你这回省着点用,不会再让你为我涉险,可好?”沐潇樱拽着好姐妹的胳膊低声撒娇道。

“唉,你可真得当心点儿,宫中私祭可是死罪,我可不想失去你这个妹妹。”商佳琦虚长潇樱一岁。

“嗯,清明过后,离秋祭也就远了。”沐潇樱就怕娘亲孤单。

“总之你万事小心,在宫里做婢过的也是刀口舔血的日子,谁也不晓得哪里会惹主子不高兴。听闻前几日浣衣房里有个小奴婢不慎将未来皇后娘娘的裙子勾起条细丝,当场就被杖责致死,唉――惨啊!”商佳琦轻轻拍了拍潇樱的手。

“在宫中三年多来,看过多少人忽而一夜便从身边消失,我岂会不懂活在宫中便是命如草芥。”悲凉的宫婢生活强迫她长大,强迫她成熟,强迫她冷眼去观别人的生死。

“懂就好,夜深了,咱们回去吧。”商佳琦随意抬眼望向夜空,只见那似弓的弯月陡然没入乌云之中,夜色一下子变得更加浓郁,令她有些害怕。

沐潇樱不以为然,拉起怔神的商佳琦蹑手蹑脚地走出竹林,一路净贴些墙根走,就怕被巡视的禁军发现。回到静安院后,俩人不敢再有交谈各自进房。房中,其他三个司制司的使女已然熟睡,沐潇樱大气也不敢喘地将怀中的包袱悄悄塞到床下的杂物堆里,再将铺盖往下拉些,尽量遮掩免得引起旁人的注意。藏好包袱后,她方松了口气躺下歇息。

两日,在忙碌的司制房中很快便过去,清明的初晨乍然来到,只是天气与往常不太一样,竟是风和日丽,非是细雨绵绵。可这天清气朗并不影响沐潇樱思亲之情,她的脸上依是写着淡淡的悲伤,掖着一小包纸钱冥襁小心翼翼地往皇宫西南面的那处樱花林走去。

沐潇樱一直走到樱花林尽处那棵作了记号的樱花树前才停步,不放心地她没敢一下子便祭拜娘亲,仍是东张西望确定四下无人之后才将小布包摊开在树下,低声自语道,“娘,樱儿来看您了。”说着就跪下来,冲着那棵樱树磕了三个响头。磕罢,她拿起火镰包取出寸长的弯月型火镰凑近蒲绒敲打一颗黯淡无光的小黑石子,燃着蒲绒后连忙拈起几张纸钱给娘亲烧去。这回没有六王爷相陪,她就更不敢带太多纸钱,一会便烧得差不多了。

可也就在纸钱即将烧完之际,沐潇樱的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伴随兵器碰撞时发出的铿响,她根本没来得及回头便听到声暴呵在后脑勺炸开,“给我抓住她!”

“啊――”头脑陡然一片空白,全身麻木的沐潇樱惊惶失措地大叫一声后,便被两个强壮有力的禁军架起,架到禁卫军统领跟前。

“说!你个贱婢在此偷偷祭拜何人?又或是在施什么妖术?”宫中历来最忌讳私行祭拜,这不单是不祥之举,更有可能是那种被视为谋逆的巫术。

沐潇樱尚未从惊恐之中回过神来,浑身颤抖,上下牙直打架,她哪里还懂得回答。见她不答,那壮似铁塔的禁军统领扬起手就要给她一巴掌,边吼道,“不说是吧,那就看看你骨头有多硬!”

“住手!”就在那大如团扇的巴掌即将落在沐潇樱煞白的脸面时,一柄乌骨折扇蓦地自横刺入,挡开禁军统领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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