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继续向前 就像日历一天一天被撕下来 永远不会重复。
白桂花穿过空荡的院子走向正屋时 我沉浸其中的小说是夏洛蒂•勃朗特的>。白桂花刚刚跟东门李嫂聊傻田平他爸的发家史时我正读的陶醉。
罗切斯特告诉简爱：那么好吧 简 发挥你的想象力吧――设想你不再是受过精心培养和教导的姑娘 而是从幼年时代起就是一个放纵任性的男孩。想象你身处遥远的异国 假设你在那里铸成了大错 不管其性质如何 出于什么动机 它的后果殃及你一生 玷污你的生活……而你仍然感到不幸 因为希望在生活的边缘离你而去 你的太阳遇上日蚀 在正午就开始暗淡 你觉得不到日落不会有所改变 痛苦和卑贱的联想 成了你记忆的唯一食品。你到处游荡 在放逐中寻求安逸 在亨乐中寻觅幸福……在陌生人身上……这些品质新鲜健康 没有污渍 没有斑点 这种交往使人复活 催人新生。你觉得好日子又回来了――志高 情真。你渴望重新开始生活 以一种更配得上不朽的灵魂的方式度过余生。为了达到这个目的 你是不是有理由越过习俗的藩篱――那种既没有得到你良心的认可 也不为你的识见所赞同的、纯粹因袭的障碍？”
十几岁的姜心还不能完全读懂书中深刻的内容和内涵 但在那一段非常时期 罗切斯特先生给过我力量。我从原本是罗切斯特先生说给简爱听的言语中汲取到好好活下去的勇气和力量。不可能回到过去 那一刻 姜心的心得到过一些抚慰。是勃朗特和男主人公罗切斯特 以及简爱 他们此时此刻就站在我的面前 站在眼前灰暗的姜心面前微笑。
想到这些 我渐渐热泪盈眶。二姐出事后 我变得内向乖戾。无论我多么努力 无力的父亲还是眼睁睁看着姜玲和姜瑶的命运滑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哪一天 我会不会也像一条没有利用价值的畜生 像狗一样被白桂花赶出家门。
我知道我怯弱 我几乎哭干了眼泪 我就目睹着生活和白桂花给姐姐们无以抗拒的命运。我背负着重担 只好痴迷于阅读。能得到的书籍我都要一本一本借来阅读。即使如此 我能找到的书还是少的可怜。我时时想逃离生活的艰辛。我多想忘却孤寂 忘却内心的不安、愧疚、还有苦痛。
阅读的确给我那一段人生 那一片漆黑狼藉 孤立无助的心灵开启了一盏小窗。让我的目光能穿透苗寨大山密密层层的包裹 渴望更为广袤的天空和超越。
实际上我做到了 尽管在后来的生命历程中我生活得依然狼狈辛苦 会被动 会因为无助哭泣 生命总归呈现给我更为广阔和丰满的一面。
白桂花本以为我会赶紧把书掖在身后 恭恭敬敬等着她发落。可是这次 一直等到她故意踏着步子 两只脚站在我眼皮子底下时 我这才微微把头扬起来 就那样睁着因感动而盈满一眶泪水的眼睛 与一双满含愤怒的眼睛平静的对视。
白桂花的权威冷不丁遭遇凉水 一把拽过我手里的小说 用力甩到外面的地上。
那本往前滑行来自英国作家手笔的巨著不偏不斜正掉进给鹅添食加水的破瓷盆儿里 地上散布着一些被鹅嘴扒掉地上的鹅食和刚拉过不久的新鲜鹅屎 混合着一些污水。书铺开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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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半在盆里 一半挨着地面。“就一本破书 还要你的命啊 装什么装 哭 就你厉害 眼皮子一闭就啪嗒出水 谁知道背着人天天偷吃过多少盐粒。”看我死人似的一动不动。白桂花提高嗓门。
我仍然没应她 捡起书本 用袖子抹干眼泪 擦干书的污痕。往河边方向的大路走去。沱江的水流很大 我发现我的翅膀渐渐硬朗起来 早晚一天 我会脱离那个女人 脱离瑶寨 脱离该死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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