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叫头遍周显亮把马车赶到家门口周玉听见鞭声急忙开门李明珍用毛巾被包住大壮上了车。婶婶从屋里追出来:“把这个包带上这里有酸枣面路上饿了填口吃。”又跑到李明珍跟前隔着毛巾被摸摸大壮大壮已退烧了正在安静地睡觉。“明珍呐办好你爹的后事要立马回来婶在家一天听不到大壮的哭叫白天心里就空拉拉的晚上合不上眼。婶想你们娘俩呀!……”说罢抄起衣角抹抹眼睛摆摆手说:“走吧。”

周显亮一听老伴下达了“命令”甩了个鞭花一声“驾”驾辕马拱着脖子向前冲。出了皇台公社马车一路下坡越跑越快。进了顺城城区环卫工已扛起扫帚下班了。赶到火车站买票的旅客已排成长串。

周玉跳下马车去售票处排队买票。大壮还在毛巾被里睡觉。周玉买完票时离火车进站还有半个小时周玉对李明珍说:“一路看好钱、票注意安全看好大壮。我不能送你们娘俩上火车了我要回校开会呢。”周玉跳上马车走了。检票口开始放行。

李明珍右手抱着大壮左肩揹着包进了火车站。马上在站台售货亭前排队凭当日火车票买了两个大烧饼心里很高兴。因为这两个大烧饼再加上自己在家蒸熟的红薯这一路娘俩的吃喝就够了。上了火车大壮还在睡觉。快到下一站火车头“哞”一声响把大壮惊醒了。他睁着两只大眼向外看摆着小手哇哇呀呀地叫叫累了就要东西吃李明珍掰块烧饼让他啃吃完了烧饼又一头扎进妈妈怀里叼住妈妈的奶头大口地嘬。

李明珍一夜没合眼火车的咣当咣当声就如同催眠曲催得她昏昏欲睡。上下眼皮一合就睡了一觉。她梦见妈妈妈妈从兜里掏出花生米一粒一粒递给她吃。又梦见爸爸爸爸坐在罗圈椅上抱着她给她讲故事。还梦见爸爸教她和妹妹弹钢琴。……李明珍被大壮嘬疼奶头从梦中疼醒了。过去的往事又如烟云一样在眼前闪过。因为兄妹三人自小在英国人开办的教会学校上学所以都能讲一口流利的英语。在李明珍心目中爸爸妈妈永远是慈祥而伟大的两位老人。哥哥十六岁考上了国民党的士官学校毕业后就在国民党军中服役。去台湾前夕父亲和哥哥大吵一架李明珍第一次看到父亲那张激怒的面孔。后来哥哥不辞而别父亲把那架钢琴砸烂了。那年秋李明珍考进北洋大学机械制造专业立志当一名机械工程师。

一九五零年秋志愿军征召英语翻译李明珍积极应征母亲寻死觅活不同意一怕荒废了大学学业二怕枪炮不长眼女儿回不来……。还是父亲心雄大度他说:“翻译也是战斗。时下懂外语的人不多精通英语的更少咱们明珍自小会英语。常言说得好好钢用在刀刃上!现在正是用武之时。再者说国家有难匹夫有责有什么理由不让明珍去呢!”妈妈默许了。李明珍和战友们在沈阳集训了一个多月就跨过鸭绿江。在江南岸一个群山环抱的小村庄。小村庄里设立一个战俘营。战俘营里是被我军俘虏的数百名联合国军人。这里不是兵戎相见、炮火连天的战场是用革命漏*点和语言交流的战场。通过语言交流沟通双方思想、意愿从而争取他们、战胜他们。在朝鲜工作战斗了三年李明珍在这里经受了风和雨、血和火的严酷考验。

一九五三年秋志愿军战俘营圆满完成了历史使命、译员6续归国。译员归国后大部安排了适当的工作。只有李明珍的工作暂时无法落实。这时总参下了一个文件从回国的部队中调选一批人员进大学深造。培养一批俄语翻译人才这是当时最时髦的语种。还特别提出培养一批双语种人才将来在部队当教官。……

火车又一次刹车。大壮已从她怀中爬上了座位中间的小台桌上李明珍吓了一跳急忙抓住大壮。大壮在小台桌上用手指点着窗外咿咿呀呀地乱叫。李明珍想把他抱过来他却跳起了高高跳完又咯咯大笑。这一闹逗得邻座的旅客都哈哈大笑。邻座旅客告诉李明珍在她昏睡时大壮就一直坐在小桌上和不认识人哼哈说话。当然谁也不懂他说什么。开始害怕他摔下来就扶他。谁知他根本就不往桌下爬。大伙都说这孩子虽不会说话但却是哑巴吃饺子——心里有数聪明着呢!李明珍听别人夸大壮心里甜如蜜。

这趟火车是从邯郸往天津的普快下午五点一刻火车正点到达天津车站。

李明珍走出车站感到家乡的春风扑面而来再一听遍地都是天津腔从心里感到无比亲切。李明珍家已从原来的独院搬到八里台附近。出了火车站还要赶到去八里台的公共汽车。她想:“几年没回家了妹妹也不知我今天来。我也没什么可带的买点什么给妹妹呢?买穿的凭票!买使用的还是凭票!对买点吃的才是正宗。”想罢从兜里掏出二斤粮票。听说花六两粮票、六块钱就能买一斤点心。于是花一斤二两粮票十二块钱买了一斤桃酥一斤酥皮脆。提着点心揹上包抱着大壮走出店门。刚刚走出几丈远大壮吭吭哧哧地叫唤李明珍一听知道大壮要撒尿。她放下包包擱下点心架起大壮大壮哗哗撒了一泡尿。尿完了李明珍抱起大壮去提两包点心。谁知两包点心只剩一包了。定睛一看一个蓬头垢面摇摇晃晃的精瘦汉子正撕着点心包狼吞虎咽。李明珍抱起大壮去追那汉子那汉子却向点心上呸呸呸吐唾沫。李明珍一看这点心是不能要了回身再去提那包包也不见了。只剩下那包点心。李明珍眼前一黑不由瘫坐在地上。包里还有八十多块钱、十斤粮票、大壮换洗的小衣服和吃的东西。这八十多块钱丢了如天塌下来一般。

自打李明珍抱着大壮、提着点心走出食品店就引起一老一少两个人注意。而后来生的一切二人看得清清楚楚。当那个抢点心吃的黄皮汉子正在狼吞虎咽时老者一看没理他。后来那个小青年提走了包老者就对身旁那个青年人说:“快追回来不可下死手!”

青年人应答一声飞也似地跑上前一个“苍鹰展翅”蹿到抢包小青年的面前。小青年“妈呀”一声瘫坐在地上。这个青年走上前轻轻提起偷包的青年说:“走把提包还给人家!”

偷包的小青年吓得浑身打哆嗦。偷包的小青年只有十六七岁穿着破衣烂袜脚上那双鞋早已前顶后裂。被拉到李明珍面前说:“大姨我太饿了我看见包里有吃食所以趁机就偷了你的包我错了.”

李明珍看了看小青年说:“那包里有吃的可还有别的东西你要真拿走我的包那不吭了我吗?好吧你把包还给我我把吃的送给你!”

小青年点头如同鸡吃米说:“谢谢大姨谢谢大姨。”他拿着李明珍给他的红薯大口大口地吃一下子噎得他喘不过气来。一边吃一边说:“真好吃太好吃了这白薯就象栗子仁干、甜我、我从来没吃过这样的好白薯!”

老者走过来说:“小伙子你应该谢谢人家这是人家一天的口粮啊!”

小青年吃了两块红薯有了力气说:“我可不是想偷你包只因为我太饿了!大姨您是好心人我给您鞠躬了。”

李明珍摆摆手说:“好了好了可别谢了。我应该谢谢刚才帮我的那个小伙子!”一转身见那老者。

老者看了一眼李明珍怀中的孩子又一把拉住拿包的小青年说:“小伙子我知道你肚子饿那也不要拿人家东西。我这里给你五块钱三斤粮票回家去吧!”

小青年拿着钱和粮票跪在地上说:“我今天可碰上恩人了我干了坏事没把我交派出所还给我吃的、花的太谢谢你们了。”

老者拉起小青年说:“快回家吧家里人正惦记你呢!”小青年一步一回头抹着眼泪走了。

李明珍眼见自己的包失而复得对这一老一少万分感谢。她说:“今日事多亏二位相助谢谢二位!”

那老者说:“举手之劳不成谢意!只是今日能见施主也是我们前世有缘!”

李明珍一听心中不悦说:“感谢二位相助无法涉及其它!”

老者上前打个问讯道:“施主不要误解!”

李明珍这才认真打量二人。这一老一少可不一般。这老者年约五旬个头不高不胖不瘦身板挺直行动利索两眼着亮光炯炯有神。那少者年不过二十长得浓眉大眼皮肤白皙。二人头戴无沿毡帽上身穿毛兰土布对襟襻扣夹袄下身穿土布青色薄棉裤扎蓝色紧腿帮带脚穿白布袜双鼻梁洒鞋。李明珍一看这二人有功夫而且是和尚。便说:“二位师傅肯助人为乐还有什么要求么?”

老者说:“我二人乃是忠君山“忠君寺”出家僧人只因奉师命寻找一周姓小儿。如施主方便可取僻静处详谈。”

李明珍心细、胆大心想这老和尚怎么知道大壮姓周?两位和尚想干什么?咱还是听听到哪里也不用怕说:“愿听师傅教诲随师傅指定地点。”

老和尚用手一指说:“过了这条街去那边胡同口即可。”

李明珍抱着大壮小和尚拎着包老和尚提着那一斤点心走到一胡同口。

老僧说:“施主不要误解只是对你怀中小儿有缘分。”

李明珍说:“咱们是素昩平生从不相识和这孩子有什么缘分?难道想收我这孩子去当和尚?”

老和尚说:“人世复杂内外关系恐难一时得知。我师尊托给我一梦指梦中小儿身体有恙只有相救才能躲过一劫!”

李明珍说:“人吃五谷杂粮那家小儿不得病?难道都得去当和尚?”

老和尚说:“常言道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只有你家小儿才有缘分但请施主放心你家小儿决不会当和尚而要当俗家弟子。”

李明珍从小读古文诗书知道俗家弟子的称谓。李明珍说:“说我家小儿有恙我正想知道有什么恙?”老和尚口念“阿弥陀佛”说:“小施主自打呱呱坠地之时他就有内在病疾。在施主怀胎之时也正是施主受难之日你内在精气不足自然影响小儿育。当时施主血气伤身必然殃及小儿。这小儿不满足岁但与同龄小儿相比身材瘦小多病多难三天烧两天吃药仍不知病因。其实很简单只因施主受难殃及小儿后施主奶水不足小儿无法吸吮母体乳汁致使体无抗病之力高烧、腹泻反复作。常此下去必伤及五脏六腑……酿成后果不堪设想。”

李明珍一听心生奇怪这老和尚如何能算命?又能诊医?而且说得头头是道句句在理?李明珍说:“师傅说得对但事已至此还有无挽救之法呢?”

老和尚双手合一道:“惟有将小儿由本僧抚养一可彻底治愈小儿病疾二可教他学文习武终成*人才!”李明珍说:“说一千道一万还是想让我儿当和尚?”

老和尚说:“施主莫急听老僧细说今年二月二十日夜老僧坐禅在昏梦中见到师尊。师尊托嘱命我去津卫接一小儿。在梦中师尊念了几句诗白至今我还悠然记忆我背给你听:‘刚烈才女文辞锐话真语切被配。怀儿伤身变拖累周姓小儿不足岁。缺食少药身遭罪小儿上山入寺内。传功授业喜成对二十八年后再相会’。”

老和尚念罢诗白问李明珍:“请问施主可听明含义?”

李明珍说:“师傅所念诗白我已听明白。只有一处不清楚。二十八年后再相会所指何意?”老和尚笑眯眯地说:“这就是说小儿做俗家弟子三十虚岁时让他去认祖归宗。”

李明珍一直在琢磨老和尚所诵诗白在这八句里既有预测也有实情。眼前这位老和尚慈眉善目不像是骗人的和尚一定是武功盖世、人品极佳的老方丈。大壮如跟这老和尚去一定能学文习武长成一个对国家有用的人才。李明珍从内心打消了顾虑但有些事还要细琢磨、细探究竟。李明珍问道:“老师傅方才所念诗白我认为所述符合事实但不知师傅如何得知?”老和尚口念阿弥陀佛说:“我师尊佛法无边。所言、所断、所测准确无误。上诵诗白即我师尊所言。师尊远在五台。可透身说法对面测吉凶百言百中。”老和尚所说师尊便是五台山善仁大师。李明珍说:“我儿上山学文习武二十八年肯定能回到我身边?”老和尚说:“出家人不打狂语。二十八年后交给你一个壮小伙子就是!”李明珍听了心里高兴但还是不放心。老和尚看出李明珍的心事便说:“施主尽管放心。我忠君山景云寺四周群山。山地、坡地合百余亩这是我寺建寺以来自有田亩。我寺有僧人二十二名一天中一个时辰耕田劳作、两个时辰打坐诵经另有两个时辰学文习武。每年春种秋收一年收获足够本寺三年生活。另有菓木售卖所赚足够花销。所以本寺僧人从不外出化缘。请施主放心小儿入寺生活给养足够添丁增口只是一桩小事。”

李明珍听后把一颗悬着的心放进肚里。老和尚低头垂眉说:“眼下施主又快添喜此儿在你手恐又遭苦难希望施主尽快痛下决断。”

李明珍听了又是一惊连自己有身孕都知道老和尚却一看便知。此时李明珍连自己也认为应该现在就把大壮交给他。可又一想此事不可大意还是得稳一稳便说:“看来师傅非要领走我的儿子?”

老和尚说:“老僧不便细说你家庭有变故就在当前所以这小儿我必须领走!”

老和尚说话从来是暗语不明说让你细品味。听说家庭有变故明珍心里不由一紧能有什么变故呢?想了想也想不出所以然。莫非老和尚为要大壮设的圈套?便说:“你说这话是逼我把儿子交给你?”

老和尚一笑说:“出家人不会做损人事。遇事你要静心就行了。要不要把小儿交给我我说了不算天说才认可。”

李明珍听罢一咬牙一跺脚说:“好我认可了。我倒要看看您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我就把孩子交给你——但是今天不能办!”

老和尚笑着说:“不急不急等施主处理完你家父之事后再商议不迟。”

李明珍心里又是一惊。心想遇到神仙了这老和尚把我们家的事都算到了。李明珍心急就问道:“师傅您如何知道我这次回家处理父事?”

老和尚慢条斯理地说:“施主脸上眉宇间都写得明明白白老僧如何不知?急则眉显;丧则目凶。信则有细则清。……”

李明珍说:“奇怪了别人怎么看不出来呢?”

老和尚说:“凡夫没学经来去看人空。望施主快回家吧!”

看看天色已晚李明珍急忙和两位和尚告别。师徒二人送李明珍上了公共汽车后约定两天后还在这里相会。

李明珍抱着大壮下了公共汽车走进宁园胡同心里激动。原来在小白楼住后来北洋大学和另外两所大学并校李明珍家就搬到八里台。三年多没回家看看四周这儿没有变化。还是老面孔所以不用费劲就找到家。两排平房围成的大杂院李明珍家在后排中间平房。这时户户房顶都冒着炊烟家家窗户都亮起了灯。大杂院还有几盏照明灯。李明珍走到后排中间。过去回家总要站在门口娇滴滴地先喊一声妈如今妈已去了冥冥世界再也看不见了。心里难受鼻子酸流下热泪。屋里亮着灯房顶上冒着烟肯定妹妹在家马上敲门。

屋里问:“那位?”

李明珍在门外答:“是你姐姐!”

只听屋里一阵忙乱接着开了门。妹妹李明珠一脚在门里一脚伸出门外在灯下看了半天李明珍也大眼瞪小眼看着妹妹。在李明珠眼里姐姐身材苗条一头乌黑的头一双杏仁大眼一张白里透红的鸭蛋脸朝气蓬勃的大学生、女志愿军翻译!靓丽而刚毅、大气而不娇滴!现如今站在李明珠面前的妇女一双大眼不再光亮眼角已出现鱼尾纹。一头黑已被拢到脑后梳一个牛粪鬈鬓角还梳一绺鬓。粉嘟嘟的脸已变得黄中透青肩上揹着背包怀里抱着一个孩子。上身穿一件斜对襟襻扣青布夹袄下身穿一条黑灯芯绒裤脚上蹬一双攀带尖口布鞋。这是我姐姐?

在李明珍眼里妹妹李明珠长得更俊气。和她一般的高矮黑梳两根小辫圆脸尖额柳眉凤眼一笑两腮边一对浅酒窝。她不用打扮她穿什么都好看。如今她已二十七岁应该是风华正茂之时站在面前的李明珠脸无光泽两眼无神好象在病态。这姐俩相互对视了足足有两分钟。姐儿俩终于相拥在一起呜呜地哭了。这一哭不要紧大壮也哭了姐俩这才相拥着走进屋里。

三间平房分左右各一间卧室中间是饭厅也是客厅。墙上还挂着一家四口“全家福”。全家福前摆着一张檀木四角方桌方桌一溜边都是镂刻的荷花瓣儿。方桌两边摆着两张罗圈椅。父亲下班回家坐在罗圈椅子上喝茶或者和来访客人聊天、讨论学术。这些摆设还是三年前的样子。李明珍看看四周思绪万千泪水不断地流淌。李明珠抱着大壮又亲又逗。一看姐姐哭了她也哭。索性放下大壮姐俩抱在一起哭。哭完了又抱大壮玩儿逗大壮乐。因为姐俩哭不能大声哭太扰民小声哭又太憋气。所以姐俩哭哭停停停停哭哭。大壮见二人哭晃着小手啊啊地叫李明珠一见大壮那样子又破涕为笑。姐俩这才说起父亲去世之事。

去年十月一日放假李明珠坐车去农场当时父亲精神也很好身体也不错。父亲告诉他再过两个月就可以回家、返校。当时李明珠很高兴。元旦前两天李明珠以为父亲可以回家了就高高兴兴去农场接父亲回家。谁知管理人员告诉她:父亲已于十一月五日暴病去世。什么病?不知道只知是急病说不行就没有了呼吸。如晴天劈雳李明珠瘫坐在地上。醒过神来她问管理人员:为什么不送医院?为什么不等候家属到来?管理人员说二天上午通知家属没找到家门。让学校通知家属学校没通知。所以丧事就由农场处理。李明珠问给没给我姐打电报?管理人员说当时从父亲衣服兜里找出一封信是你在一年前写给父亲的信就按信上地址打了电报结果没有回音。李明珠说:“我一连给你了两封电报那个学校都以“查无此人”给退回。我以为你不认父亲了我开始恨你。我还誓永远不认你这个姐姐!我去父亲坟头烧了纸便回来了。”

“提起这件事我那气就不打一处来。我受处理连我的电报都受岐视!哪里还有人情味?见我们这样的人就如同见了瘟神我们是惹谁了害谁了?老天为嘛这么不公平?”姐儿俩边说边哭恨不得把这几年的酸楚、苦水一下子哭出来、倒出来。这时大壮不哭不闹被揽在姨妈的怀里瞪着大眼睛看看妈妈再看看抱着他的姨妈。二人哭累了这才想起来还没喂大壮吃饭。李明珍掀开饭锅盛了一碗玉米面糊糊用勺喂大壮。大壮一连吃了两碗后这时上眼皮开始压下眼皮。李明珍一看急忙给大壮铺褥子让他睡觉。姐俩也赶紧吃了两碗玉米“面粥”烧了开水洗漱完毕这才上床休息。

其实姐儿俩谁也没有困意东扯葫芦西扯瓢说了半宿知心话。李明珍想起了在火车站生的事把这件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姐呀该不是想骗咱大壮去当和尚?”

“和尚说二十八年后让大壮还回来。”

“姐呀那不是糊弄人吗?你相信?鬼才信!”

“我是不相信可我又疑惑。”

李明珠沉思会儿说:“我也疑惑。那和尚为嘛要个小孩儿?这添丁增口不是加重负担吗?”

李明珍说:“当时我也问这个事可和尚说他们寺四周是山有田有坡有百十多亩地二十多个徒弟耕种收获每年的收成可够他们生活三年说还有山货变卖所以他们寺僧从不去外地化缘。……”

“京东是有一个名山叫忠君山还有一个寺咱这邻居有人去过。这么说这和尚确实想行善?”

“这和尚还会算命还会行医他还把师傅托梦所念诗白背给我听我一听说得还真对所以我我也就同意了。”

李明珠急了说:“姐呀你狠心把大壮送给和尚?”

李明珍说:“我现在面临很多困难。第一这大壮经常有病身体弱。第二再有两个多月我又要坐月子。这些困难逼得我只能这么办!”

李明珠低头沉思说:“我也相信世上好人多我相信老和尚不会做伤天害理之事。也许这是贵人在帮你这是天意吧?”

“妹呀你给姐姐拿个主意我该不该把大壮送给那位和尚?”

李明珠莞尔一笑说:“我同意顶嘛用?大主意还不是你们拿?”

“你不反对就等于同意了?”

“那是姐姐的理解。刚才说你怀老二已经六七个月了我这当医生的怎么没看出来?”

“大壮出生后就没好好吃过一口奶两个月后突然断了奶后来去皇台公社卫生院一检查嘿!说怀孕了。开始我也不相信因为自打生下大壮例假就没来也没闹过胃口怎么就怀孕了呢?我也纳闷到现在还真怀了。至今七个月还没显身。你不信你听听胎音……”

李明珠把耳朵贴在姐姐的肚皮上这一听还真有胎音那胎音还真大真响。“这不是瞎说吧?”

“那我怎么没看出来呢?”

李明珍笑得自豪:“你没听说过美国有一种高空侦察机叫隐形侦察机。我这叫隐形怀孕!”李明珍说完自己把自己逗笑了。李明珠听了笑得喘不过气来。笑过后李明珍才想起大壮一摸大壮的前额被烫得缩回了手说:“大壮又高烧了!”

“不怕咱家有退烧药。”

姐俩又爬起身斟水的斟水取药的取药。用勺灌了药大壮又哭又闹翻身睡着了。姐俩又继续聊天。听听挂钟敲响两下李明珍这才感到一天劳累疲乏搂着大壮睡着了。李明珠翻来覆去一阵子才合上双眼。

看天色擦亮李明珠悄悄穿好衣服去外屋点火做饭。然后去街上排队买油条。送回家时姐姐已醒了。

“姐你和大壮先吃饭我去医院请一天假一会儿就回来。”说罢蹬自行车走了。

李明珍刷牙洗脸再把大壮摇醒穿上衣服。早饭是玉米面粥炸油条。

李明珍已多年没吃过天津的炸油条了大壮更没见过。李明珍嚼一口油条喂一口大壮大壮就像没出窝的小家雀一样伸着脖张着小嘴等妈妈喂。娘儿俩吃完了饭李明珠也回来了。

姐儿俩去南郊祭奠父亲。

姐儿俩到达东北角上了去南郊的班车。李明珠抱着大壮把脸贴在大壮头上大壮没有烧。说:“姐你说昨晚我看你那样半天没认出来你猜我当时想的什么?”

“还不把我当成要饭的花子了?”

“当时我想这哪是我姐呀我姐能是这个样子吗?”

李明珍两只大眼噙着泪水。“当地社员都这么穿戴我也入乡随俗吗!”

李明珠终于忍不住流下泪水说:“你遭那大罪为嘛不来封信告诉我呀?我给你去信都没见回音。当时我就懵了我的姐姐怎么了?难道有了不测?后来我一想也许调了地方可那你也应该给我来封信哪!我想去找你可我也没时间更没出过远门你知道我在梦中哭醒了无数次我不能没有姐姐你呀!”

李明珍说:“当时我并不在乎如何处理我。因为我知道我没犯法。但是这件事好说不好听我怕连累你更怕让你伤心。我咬着牙没给你写信我心里难受哇!人的一生虽说只有六七十年但是不容易呀!人活在世总要遇多种磨难、困苦只要坚强就能渡过难关。我总是这么想。”

李明珠一边擦眼泪一边点头说:“姐你可受苦了我心里难受!”

“只要有坚定的信心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眼下你也二十六七了该考虑自己的事了。当然我清楚咱家这种情况是令人生畏的。不知你有没有心意人?告诉姐呀!”

“姐呀像咱们这样家庭的人出身好的不敢接近咱们条件孬的咱们又看不上人家。高不成低不就呗你想我能有心上人吗?我也想好了独身光杆一人也不错这叫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大门一锁独身一个!"李明珍叹了口气说:“这事不是你我之过也不只你我二人。哎单身可不是事总要成双才是家。”

姐俩在汽车上小声说贴心话李明珍现大壮在怀里不动弹一摸大壮额头说:“又烧了。”

李明珠说:“呀!我忘了带退烧药了。”

李明珍说:“我兜里有药可是没有开水呀。好等下了车再找水给她灌药吧。这里离站点还有多远?”李明珠看了看前方说:“你看那片大水就是北大港绕过北大港就是咱下车点。再坚持会儿吧。”

汽车很快绕过北大港姐俩抱着大壮下了车。泛白的碱土地上长满了刚出芽的芦苇刮着大南风一股股沙尘迎面扑来。“这里离大苏庄还有多远?”

“我下车得走半个小时。”

单人走都吃力再抱着孩子就更困难了。姐儿俩正顶风向前走一个人骑自行车过来因为是顺风骑得飞快。这辆车和李明珠擦肩而过车把把李明珠碰个趔趄。李明珠扭身看骑车人那骑车人一脚叉地说:“对不起我车骑得太快了。”

李明珠抬头一看说:“吕主任?”

原来这个骑车人正是农场的副主任、为李明珍父亲去世忙前跑后的吕志安。李明珍听说是农场的领导扭过头一看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年轻人。这个人个头挺高一张白净子脸眉眼长得和周玉差不多。身穿一套退色的中山装脚穿一双三接头旧皮鞋。骑一辆旧飞鸽自行车车把上挂一个人造革提兜。

李明珠说:“吕主任干嘛去?”

吕志安说:“我去小站买点日用品。”说罢用眼看了看李明珍说:“对刚过清明节二位是来扫墓的吧?李明珠点点头说:“正是我姐也从外地赶回来可有件事请您帮忙。是这样我姐的孩子烧吃药有水你能不能帮一把。”

没等李明珠说完吕志安说:“我知道了快让娘儿俩上车我驮娘儿俩回农场快上吧!”吕志安调转自行车李明珠扶着姐姐和大壮上了自行车后座。吕志安猛蹬车子回农场。李明珠跟在车后急跑。蹬了十多分钟吕志安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返回农场。下车时满脸是汗水和灰尘。李明珠也不说句客套话急忙让吕志安给大壮倒水灌药。

这个农场分左右两个部分西部分是判刑在押犯东部分是大专院校五七年以后被打成的右派分子。这些右派分子劳动改造期满已6续返回学校。所以吕志安所在农场已经没有改造对象。眼下吕志安等十几个人只是留守人员。李明珠虽然几次来农场看望父亲但对这里地形并不清楚。对埋葬父亲的坟地有印象。如何去却不认识路。所以请吕志安引路。这时已近十点大风依然刮得很猛。吕志安顺手扛一把铁锹沿着小河向西走。

在顺城已是风和日丽春暖花开在这里却像顺城的隆冬季节。走到一处杂草丛生的地方吕志安用手指着一个坟堆说:“那座便是!”李明珠绕坟转一圈说:“是是咱爸的坟!”李明珍把大壮放在一边“噗咚”一声跪在坟前先磕三个响头接着两行热泪凄然落下。李明珠双腿跪地姐妹二人喝着嗓子哭起来。先哭妈历数妈妈的恩德。又哭爸叨念爸爸的情深。然后又一齐叙说自己的遇境那泪水如小溪涓涓不断。今天姐妹二人再不必拘谨了这里是旷野大风相助那凄哀的哭声传得很远很远。姐妹二人的悲恸之声感动了吕志安。他先将祭品摆在坟前然后挥锹剷土将坟头加高。后来帮她姐妹俩点燃了冥纸。因风大柴草干点燃的冥纸到处乱飞把坟周围的干柴枯草引着风助火势大火熊熊燃烧。李明珍姐妹只顾哀伤哭嚎放在地上的大壮被烟火呛得大哭大闹吕志安急忙抱起大壮到河的堤岸下躲避大风和烟火。姐妹二人哭得死去活来一直把嗓子哭嘶哑这才找大壮。现大壮在吕志安怀里睡着了。李明珍看在眼里喜在心头。她感谢这个吕同志。李明珍接过大壮说:“吕同志今天太感谢你了若不是你帮忙这么大的风恐怕连烧纸都点不着。”吕志安也不说话李明珍问道:“听说我父亲的事全是你操持的?”

吕志安搓搓手说:“这是领导的安排。”

“我还想问个事。”

“大姐你可以问。”

“我父亲的寿材怎么样?”

“李教授不幸去世农场领导比较重视领导让我去小站棺材铺定做的寿材。松木料、六块头、质量绝对不错。只是当时没有通知到家里亲人。一天只有两趟过路汽车。打个电报还得进天津城这里办事实在不方便。当然处理李教授的丧事有悖常理实在对不起你们!”

李明珍听了吕志安的话气顺了心中那块石头马上落地了。说:“在这里我再次感谢吕同志对我们家的帮助!”

李明珠把坟前火扑灭把该拿回的物品装好说:“吕同志我和我姐商议好三年后我们再来迁葬。要和母亲并骨。不知这里有嘛变化没有?如果有变化你可及早转告我们我们也好早做准备!”

“今后有无大开或大变化我不敢肯定因为这里一直向南到桑州已现大油田。我们留守人暂时还走不了如果最近有什么变化我可以随时去市里通知你。”

李明珍说:“常言说计划赶不上变化只要有变化涉及到迁坟请提前告诉我妹妹我们就万分感谢了。还有一件事我想问问吕同志我父亲到底是嘛病死的?”

“不用谢这是我们的工作。要问嘛病?我不是医生但从现到去世还不到五分钟。实在太快!。”

李昊哲是一个性格耿直、对事认真的人。

劳动改造人员每天除了开荒、引水、种田外晚上要抽两个小时集中学习。学习时事、政策、思想、教育等方面有关报纸、文章。这一天队长在会上念报纸。当他念一篇新闻时把肯尼迪念成了“肯尼由”这个错白字引起了人们的哄堂大笑。这位队长被笑傻了还不知哪儿出了娄子便说:“大家严肃点这是政治学习懂吗?不许哄堂大笑!”李明珍父亲太认真就举手报告说“刚才队长念错一个字应该念肯尼迪而不是肯尼由。”队长脸红一道白一道说:“什么肯尼迪肯尼由?我念错了你们就往对里听不就行了吗?我告诉你们我念由就是由!嘛迪迪迪?就你们文化水平高?是不是?你们越是文化水平高越是反党!不反党?为嘛上这儿劳动改造?啊?你们这是嘛立场?嘛阶级?啊?工农兵大老粗嘛难免念错个把字有嘛大惊小怪的?站起来指责我你有嘛资格?告诉你们呐你们犯错误就是太高傲了目空一切!看不起领导干部!今天会议就开到这散会!”队长一甩手走了。李昊哲没想到竟有这么没水平的领导回到寝室倒头就睡。第二天队长派人来取检讨李昊哲说:“领导也没让我写检查我没犯错误写嘛检讨?念错了字的人才应该写检讨!”这一句话可戳了队长肺叶。队长亲自登门兴师问罪。李昊哲一气跌倒在地。人们把李昊哲架到农场医务所医生马上给打了一剂强心针一针下去不久瞳孔放大停止了呼吸。这件事吕志安当然清楚但他不能实说也不敢说因为这是“铁的纪律”!

大风没有停风沙已将太阳遮昏。天色已近中午姐妹二人抱起大壮就走。

“这里离汽车站还有三里地哩下午那趟班车得四点返回。我提个建议你们去小站吃午饭吃完即可坐小站去天津的汽车。在小站上车半个小时一趟车挺方便。怎么样?”

李明珍姐俩商议一下说:“我们去小站吃饭算了那里坐汽车方便。”

“这里离小站还有十几里路我马上回农场再借一辆自行车。我骑车可带他娘而俩。用不了半个钟头准能赶到小站。”李明珍抱着大壮说:“这可辛苦吕同志了!”没一袋烟工夫吕志安骑一辆飞鸽车左手推一辆自行车一溜顺风追过来。吕志安把一辆自行车交给李明珠骑李明珍抱着大壮坐在吕志安自行车后架上。南风一吹两辆自行车飞一般直奔小站。没有半个钟点赶到汽车站对面一个小饭馆。吕志安被李明珠拉进了小饭馆按在椅子上。李明珠说:“姐你陪吕同志我去买!”吕志安坐在椅子上心里急但表面挺平静。他是老公安遇事不慌。等李明珠开了票才对姐妹二人说:“二位大姐我说出来不好意思我这个人毛病多每顿饭都喝酒没酒饭不香所以我去买几两酒。”李明珠拦住吕志安:“我去给你买!”吕志安说:“大姐你不知道我喝嘛酒。”吕志安想的本是脱身之计。他走到卖饭处把李明珠买的饭菜退掉自己又掏钱和粮票重新点了饭菜。他告诉服务员等他出门时再把钱和粮票退给李明珠。吕志安这才转来对姐妹二人说:“实在对不起我们农场干警对外接待有特殊规定不许吃请特别是农场改造人员的家属。所以我现在只好告辞请原谅。”

吕志安一说李明珠一下子愣住了。李明珍听后很平静说:“既然有规定我们坚决执行。在这里请让我对您给我们的帮助表示感谢!”

吕志安走出饭店门口。说了一声“后会有期”骑上一辆自行车推一辆自行车顶着黄烟大风走了。

李明珍说:“这吕同志可真是个实在人。”李明珠噘着小嘴不说话。不一会儿服务员送来饭菜李明珠看不是自己点的饭菜就问是不是上错了饭服务员说:“这饭菜是刚才那位同志买的。对还有刚才这位女同志买的饭已退了。他让我把钱和粮票退给您。”

李明珠原来买的是三份炒饼、三碗苜蓿汤。现在却变成两大碗大米饭一个回锅肉一盘糖醋鱼。李明珠说:“好你个姓吕的不吃我买的饭却让我们吃你买的饭反过来请我们!”她心里又恨又气用筷子点着饭就是不吃。

李明珍说:“你也别生气了这么好的干部不容易碰到这样实在的人也不好找。小妹你说呢?”李明珠红涨着脸说:“我看他就是虚伪!耍滑!”

李明珍抱着大壮抄起筷子就吃边吃边说:“你不吃我们娘俩都吃光了!”

吕志安买的这顿饭可让大壮吃个肚饱。自打吸不到妈妈的奶水后就和大人一样吃五谷杂粮就是没吃过好东西。出生十个月头一次吃这样香的大米饭这么香的肉。今天大壮吃饭根本不用妈妈嚼妈妈夹一柱吃一柱。送一口咽一口。特别是回锅肉一大块来整块吞!李明珍怕大壮吃坏肚子不敢多喂大壮急得手挠脚蹬列着小嘴儿哭了。哭也没用不能吃太多了消化不良又该拉稀了。

李明珠吃了几口饭一推碗说:“不吃了!”

李明珍看妹妹真生气了就说:“这点事儿也值得生这么大的气?”姐妹二人带着大壮上了返回天津的公共汽车。大壮一路没有烧精神特别好。李明珍觉得今天为父亲扫墓心里特别畅快一是心里压着那块石头落地了二是碰见吕同志这么个好人。

李明珠想的却是吕志安这个人不错就是耍滑头令她生气!但细细一想她自己也想不通为什么一想就想起了吕同志?头脑里都是吕志安的影子。第一次去农场看父亲吕志安接待她说话实在不打官腔。对他印象不错。第二次去农场还是吕同志接待。父亲的后事处理都是吕同志跑前跑后。今天又是吕同志热心帮助……李明珠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李明珍最知妹妹的脾气秉性就点了一下妹妹的额头说:“我还有件事没跟你说呢!”

李明珠闭着眼睛一字一板地问道:“有嘛大事?这一惊一乍?”

“昨天那老和尚说你家庭还有变故你一定要冷静……。我想来想去想不出什么变故你说我家庭会有嘛变化?”

李明珠这才睁开眼睛说:“是那老和尚瞎说吧?你家庭有嘛变化?我姐夫高升?也可能让你返校?还是我姐夫和你离婚?哎呀我也想不出来。别听那老和尚瞎说。”

李明珍说:“你姐夫是个老实厚道人可他的身世太复杂了。他自己也说不清。他说他家是湾道山周家是他家谁知道是不是?不过村里有人知道根底可没人说。最清楚的是我那婶婆婆可谁能撬开她的嘴呀?其实说了也没用。我想最大的变故可能是从北京来的。孙运达是你姐夫的养父那时闹革命在天津组成的家庭。如果出变故可能就是孙运达。”

“这都是猜测谁知是什么事?你别听老和尚的话!”

“不管有嘛变故我得尽快回家。”

“姐呀说嘛呐?尽快回家?有嘛急事?多住几天不行吗?”

“我们湾道山小学刚刚开学七十多名学生分四个年级我讲四个年级的课一天要上八节课。在这多呆一天就影响七十多个孩子的学业、课程。我请了四天假。再说了我们娘俩多呆一天就多吃你两天的口粮。”

“姐呀三四年才回一趟家就多呆一天你知道我多想你吗?”

李明珍见妹妹可怜巴巴的样子马上鼻子一酸流出泪来说:“不是姐不想和你多呆几天就因为我和村支书请四天假咱们不能说话不算数哇!”深知姐姐脾气秉性从来是说到做到谁也拗不过她。李明珍说:“我可坐夜车去北京转车。”

李明珠说:“那不成要走你自己走把大壮留给我!”李明珍一想大壮只好改口说:“我明天坐天津到邯郸那趟车回去行吧?”

李明珠这才破涕为笑地说:“这才是我的好姐姐!咱姐俩还可以拉拉贴心话。”第二天早晨李明珍姐俩抱着大壮赶到天津站。“姐咱们可不能把大壮送给老和尚这件事你也做不了主。”

“可那天我答应老和尚啦咱们哪能爽约?”

“你推说家里不同意不就行了吗。李明珍“扑哧”笑着说:“你当是逗小孩哪?那老和尚什么都知道能骗得了人家嘛?”

李明珠眼珠一转说:“给不给他也不能由老和尚说了算。我看这么办也算是听天由命吧进候车室不是由南边和西边两个进口吗今天咱们走西进口如果碰见老和尚那咱就认了把大壮送给他!如果遇不到他们那就对不起了。你带大壮走人怎么样?”李明珍点点头说:“好那就听天由命了。”姐妹二人刚走到路口就远远看见老和尚正朝二人走来。那个小和尚早在姐妹面前站着。李明珍心里一惊对李明珠说:“老和尚早就等咱们哩!”

“巧了神了!这真是孙悟空逃不出如来佛手心!”

“咱们还是听天由命吧!”

姐俩刚说完话老和尚已近跟前单掌树立口念阿弥陀佛说道:“看施主有惊慌之色莫非想爽约不成?施主再思定夺老僧决不勉强。”

“敢问法师果真能养好我儿?二十八年后真能让我儿认祖归宗?”

老僧低垂双眼面目凝重地说:“老僧所言决无半点虚假佛祖保佑!”

李明珠一听老和尚说话就气不打一处来气呼呼地说:“今天不能保证明天事谁知二十八年的变化?你说佛祖保佑谁能保佑你?”

老和尚听后身子微微一颤说:“这位施主说话口无遮拦老僧本不计较。六根已净不争世事。但可坦言告诉施主若依俗家伦理还可以和二人攀亲哩此为笑话。老僧收此儿决无岐想。只因善缘所至一为其家解困;二为小儿有此天赋;三是小儿长大成才可报效国家。”

李明珍听老僧说话若明若暗顿感蹊跷。一时不解但她相信老和尚绝不会打胡乱说必定有其依据只是自己一时不解而已。李明珠听了老和尚的阴阳话一张巧舌利嘴只好打住在一旁生闷气。

老和尚也不看李明珠只和李明珍说话。李明珍说:“我已答应法师所以言出必果。但请法师将山寺和法师的名号告诉我。我回家也好有个交代。”

老和尚一笑:“只恐施主不说真话。回家如何交代恐施主早已想定了。也罢老僧再叙一遍:老僧修身忠君山“忠君寺”主持是也。”

李明珍听后默记在心中。然后抱着大壮亲了又亲。大壮双手搂住李明珍把脸紧贴妈妈的脸两眼却偷偷看着老和尚不怯也不笑。李明珍看看大壮又看看李明珠李明珠直愣愣地站在一边一句话也不说。李明珍一咬牙转手把大壮交给老和尚。老和尚右手接过大壮左手在大壮头顶上摩挲一遍又伸手从怀里拿出一个小胡芦打开顶盖倒出一粒红色药丸塞进大壮嘴里。大壮不哭不闹含在嘴里、咽下肚内。

老和尚说:“我寺山下村庄小儿凡有病即唤本寺僧人诊治此药为治小儿良方。小儿连服三次此药病可治愈。”

李明珍说:“但愿大壮药到病除。”

老和尚说:“老僧还要多问一句小儿生辰年月可告知?今后有事也好知晓。”

李明珍想了想说:“大壮的生日是一九六年农历五月初八凌晨三点。”

老和尚听后用手指比了几下说:“阳历一九六年是庚子年农历五月初八凌晨三时即为丑时属相为鼠。鼠为先头为大。好好。”老和尚连念两个好字又说:“老僧还有一事相求此时只有施主姐妹俩知道二十八年内不可去人去信打扰……只要可保证小儿定能成材。如施主别无他事老僧带小儿走了。”

真把大壮交给老和尚李明珍揪心难过。眼看老和尚要带走自己的儿子那泪水就迷住了双眼。事已至此只好一跺脚说:“望老法师一路平安!”再看眼前老和尚和大壮已无踪影。李明珠这时才如梦初醒。她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但却说不出话来。李明珍走到妹妹跟前说:“别愣着呀咱们得买火车票去。”一拉李明珠的手一张火车票从李明珠手中落下李明珍弯腰去拾一看正是天津至顺城的火车票。也不知那老和尚如何知道买到顺城的火车票更不知何时把火车票放在李明珠手中。李明珠买了一张站台票把姐姐送进站台姐妹二人又抱头痛哭一场。这次分别谁知何年何月再相逢。人生苦短日月流长谁知这二十八年又有怎样变化?李明珍含泪看着妹妹走出站台感到浑身无力头脑昏沉心烦意乱。一合眼就看见大壮一睁眼眼前却是乘客。再一合眼大壮正伸着两只小手边哭边叫妈妈。李明珍的心如刀割针扎一般难受。现在想起来后悔不迭。她如何面对周玉?如何回答叔婶的追问?自己可是说谎就脸红的人呐!她想起了老和尚对她说的约法三章她为难了。最后她不得不编一个违心的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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