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不要再醒来

他的声音低得可怕，苏晨不得不仰着头，把即将流出来的眼泪给倒了回去。她没有回答，只是眼睁睁地看着高子维一步一步走向客厅，随后，隔壁睡房的掩门声清晰地传进她的耳朵里。

苏晨自己，自己要永远失去高子维了。这个了解他的过去却不曾介意的男人，这个明知她不爱他却仍愿意和她结婚的男人，这个在如此尴尬的时刻却没有对她进行任何挖苦和嘲讽而是独自转身的男人……

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又来了。如果说上一次痛是因为和秦复鑫之间无疾而终的爱情，那么这一次，则是因为要失去，她带着羞耻，难过，和一些说不出口的抱歉。她不爱他，但却珍惜他，虽然一直以来她从未说过任何珍惜的话语，没有任何珍惜的行动。

她扶着桌子的一角缓缓地坐了下来。这样的姿势保持了一夜。她没有勇气迈进高子维的房间去解释，或者去乞求他的原谅。

她不想在这个时候还令他陷入两难的境地。只有让他对自己心如死灰，他以后的日子才会好过。这世间，那多么多姑娘，他下一个爱上的人，也许会令他幸福一辈子。

这一夜，她的眼泪没有断过。她觉得自己把这一生要流的眼泪都给流干了，以后，即便是悲伤了，也应该哭不出来了吧？

天还未亮。她渐渐缓过神来，并开始收拾东西。既然已经作了决定，就要不再留恋，这样的温暖，自己已经没有资格去留恋了。

真正属于她的东西不多，和搬来的时候一样，大部分都是一些衣裳鞋袜，清理起来倒也快，一个大的拉箱就已经装得七七八八了。门口柜边的几双鞋，她拿到房间，用报纸包好，装进塑料袋，随后一并塞进拉箱中。

做完这一切，时钟正指向六点半。天空有点红，预示这是一个大晴天。屋子里突然空荡了很多，除了客房的那一间门，像是隔开了两个世界。苏晨望向厨房，却想起了自打她怀孕以来高子维系着围裙在里边忙碌的样子，油从锅里飞溅到他手臂上，他疼得呲牙咧嘴甚至不由自主跳起来，过后却依然保持着笑意。

苏晨打开冰箱门，里边的食物所剩无几了，只有几根葱，两只鸡蛋，还有一小块瘦肉。她忆起了刚刚搬来的那段时间，她每天都会早早地起床，像个贤妻一样为高子维准备早餐。这样的机会，此后不会再有了。

她从冰箱里将食物拿出来，打开杂物柜，里面还有未开封的面条。

就让自己替高子维做最后一顿早餐吧。怀念也好，歉意也罢，都不重要了。

在厨房，苏晨的动作轻飘飘的，她怕吵到高子维，从而破坏这最后的宁静。有小孩的哭闹声透过厨房的窗户清晰地传来，隐约能听见低沉的男声，像是在安慰哭闹的孩子。苏晨想，如果，如果高子维是自己腹中孩子的爸爸，那么他一定会做得更好。

她用力地甩甩自己的头。苏晨，你还有什么资格和权利在这里幻想？

高子维在房间里呆坐了一夜。这一夜是怎么熬过来的，连他自己都忘了，只知道大脑一片空白，每当要清醒一点的时候，他就拼命地摇晃。他作好一切准备，怀抱着美好的憧憬，可就在昨天，苏晨将他这些准备和憧憬都打碎了。它不像玻璃那样，在破碎之后还能发出声音。

他真希望自己能够睡过去，睡到不要再醒来。

直到他听到厨房传来咕都咕都像水翻浪一样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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