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博光走出凯旋大酒店,没有坐出租车,而是背着他的旧布囊,缓缓散步往前走。

被冬天的晚风一吹,他的思维清晰了一些。

老大准备要提拔他了,这是值得高兴的事情。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吗?

老大叫他写心得体会,他该怎样写呢?他准备真的要写吗?

不,这两个多月蹲点摆摊,使他找到了自己真正的兴趣。

他早已经厌倦鸡鸣狗盗、尔虞我诈、打打杀杀的生活。

当老大告诉他,他明天不用再在那里摆算命摊子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竟然有那么一些舍不得。

是的,他喜欢和别人谈人生,喜欢这样的工作,喜欢这样的生活。

今天傍晚,他跟老三说,他要租个写字楼,做一个职业的相士。这绝不是他一时的冲动。他已经确定,成为一位值得尊敬的相士,的确是他真正不会变的兴趣爱好。他已经想好,一旦能够脱身,就要马上着手进行这样的计划。

老大说准备让他独当一面、让他干大事业,雄赳赳地去战江湖。这样的事,想起来是令人激动的。但是现在风一吹,冷静下来一想,那不是他想要的人生,真的不是。

现在还早,离晚上十二点还有三四个小时。他还没有吃晚饭,但是他并不想吃晚饭。他不想一个人吃晚饭。他的妻子和孩子在家乡农村,他想回去和他们一起吃饭。当然,今天是不可能了。那么他想等到老三下班后,再一起去吃宵夜,老地方,牛腩粉。不要酒,只要粉,加一点点酸菜,加一点点辣椒,就可以。

平时他很少有机会这么散散步。不是没有这样的时间,而是没有这样的心情。他打算就这么散散步,不停地走走。走几个小时,大街小巷到处走走,随便走走。他发现,散步是一项陶冶情操的活动,散步的过程中,会想起许多许多事情,烦恼烦闷时解不开的许多疙瘩,去散散步,竟然可以迎刃而解。

他认为,相士是骗人的。但是他也认为,一个值得尊敬的相士,即使骗人,那也是善意的。在这两个多月,每天晚上他都说着这样那样的善意的谎言。他喜欢劝善,喜欢说这样的话,喜欢看到别人从失望阴影中走出来,喜欢看到别人的眼里重新发出希望的亮光,他也喜欢通过这样做获得一些小钱小物,因为那样他就可以维持他自己和他的家人的生计。如果早知道有这么一条生计,如果可以早去尝试这样的生计,他也不至于沦落江湖鸡鸣狗盗多年。如果有别的选择,他绝不会选择这个既成现实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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