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看看他,想又什么把戏来了。她真想看透他,这个叫大江的少爷。似乎他做少爷做得心满意足又怨气冲天。

大江停下动作,看她斜着身从坡上颠下来。霜降今早梳了根辫子,她晓得自己怎样打扮怎样好。她也晓得自己心又不老实了,又让她全身拿起劲儿来。

“你是不是想在这里遇上我?”大江笑着问。她否认。仔细想,像是记得谁说起大江每日晨跑夜读。但她坚决否认她来这里是为了会他,对自己,她更得否认得彻底,她还告诉自己:他把殷勤和主动都赖到你身上了,千万不能再理他。她却管不住自己的眼,它们还在朝他闪,闪得她一阵悲哀和烦乱,想,那点儿痴妄竟如此顽强。

“帮我捺住我的脚,”他对她说。“最后没劲的时候得有东西压住我的脚。”他脸已由红变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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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降想着“不理他不理他”,手已捺到了他脚上。他说:“使点儿劲!要不,你坐在我脚上。”她知道那会更不成话,但人已经坐上去了。他一动,她也一动。她身体里面外面都在一动一动。她看见他腹上两排方方的肌肉,肚脐很整齐,再往下有些淡淡的茸毛。怎么可以留神到这一切?她慌得吞口唾沫,仿佛她突然间懂得一种痛苦,那来自女人天性的痛苦。

大江结束了锻炼,站起来,她嗅到他身上的健康,就像她能嗅出四星身上的失眠和监禁。别去想四星。你又不喜欢四星。那个长久无声的拥抱让她感到被死抱过一回。四星干吗要抱她?似乎他那死一样的拥抱将毁掉所有活的、热的拥抱。

大江并没有拥抱的企图。只长久地看她一会儿,他问她还记不记得他的邀请。

“啊?”霜降惊醒一样,瞪圆眼。在她的词汇中急促翻查“邀请”的定义。

“星期六,跳舞,忘啦?”他的神情说:竟敢忘了?!

她说她可能没空。她说她不会跳舞。她说她去不得大场面,去了就傻。他像听不懂她,只重复:七点半,北京饭店,我等你。她想他这点和四星很像:别人同不同意不关他事,他反正已做了主。怎么又去想四星?你又不喜欢他。你恶心他。霜降明白她喜欢谁。

她更明白在这院里喜欢任何一个男性都是走倒运。

看着坐在山坡下读书的大江,她想她不会去跳他那个舞。她是谁?他是谁?

星期六下午,霜降早早把四个孩子从幼儿园接回,又给他们洗了澡、换了清洁衣裳。从三岁到六岁的四个孩子都服她管,道理很简单:首先他们的爹妈没守在身边,他们没势可仗;其次霜降在做他们所有的把戏,如逮蝈蝈逗蟋蟀;霜降的故事从来不是拖长声调“从前啊――”;加上霜降会把衬衫往裤子里一掖瞬间就在草地上竖起蜻蜓,过后问:“我肚子没露出来吧?”孩子们过去管所有的保姆都叫阿姨,管霜降却只叫霜降。有次四星老婆(现在明白她就是六嫂)端着已融化得滴滴答答的纸杯冰淇淋唤她的两个孩子,他们却像瞅个陌生人,然后全偎向霜降。六嫂立刻眼泪汪汪起来。院里人人都知道,程司令下过令,不准四星老婆接近孩子一步。

这天下午,霜降被孩子们推着央着,也出不来故事了。她对自己说:看你心里吵得,你又不去跳舞。翻来翻去就那几件衣裳,六嫂给的两条连衫裙倒不旧,但一城女人似乎都穿这花色款式,穿臭了街。干吗翻衣服?不是不去北京饭店吗?孩子们仍催她讲故事。她险些笑出来:他们让她扑了太多痱子粉,一头一脸白,一帮小曹操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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