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自己也洗了澡,四个孩子围着玩她的湿头发。这时,一个小保姆跑来,说程司令叫她去,有要紧事。
霜降小跑着穿过院子。满花坛大烟花开得沸腾了,要溢出来似的。淮海正给几个小保姆照相,小保姆个个把自己穿扮成了“花坛”,站在花前花后,花得人眼累。淮海嘴里不干不净地调笑着,不时还跑上去,亲自动手摆弄她们的身姿,托托这个下巴,拧拧那个腰肢,“嗨,小胸脯挺高点儿!”说着伸手去触更要害的部位。东旗坐在楼上走廊看书,肩上盘着只大猫,见此情形朝楼下喊:“淮海你少无聊点儿!”
这一院子人每天最多上两小时班,钱却不少挣。站在树荫下的淮海老婆抱着膀子哧哧直笑。
东旗缩回头,大声道:“二百五!”不知她指谁。
霜降进门时见程司令正抱了支杯口粗的巨大毛笔在写字,地上铺了一张与地毯差不多大的纸。乍一看,以为他在抹地板。“报告!”霜降大喊。
老将军抬头看她一眼,未应,浓眉一蹙,像是因被打扰而不悦,又像再次记不起她是谁。
好大一会儿,他问:“什么事?!”
“她们……”霜降一诧:“不是说您叫我有要紧事吗?”
“我叫你?我叫你做什么?!”老将军不再抬头,极其专注地写完最后一笔,然后将笔杵进一只大桶,里面盛了半桶墨汁。他歪了头,手叉腰,神情严峻地欣赏写就的字。
“怎么样?啊?”
霜降想他大约在问她。他却马上又说:“这么大的字,非壮了胆才能写。”他慢慢深深地点头。“是吧,小女子?”这回是问我了。霜降赶紧笑,说这字真大呀,首长写得动这么大的字呢!
“批评批评:这字写得够哪级水平?”程司令问。
“我哪懂啊。”霜降一缩下巴。心想憨就憨些吧,瞎讲话,恭维错了,才会得罪老爷子。
“你们学校没教过书法?”
“我们是小镇上的学校嘛。”再有几秒钟,他若还没事,她就告辞。他忽然抬头了,看着她,眼光颇猛甚至毒。也是忽然地,他嘿嘿笑起来。
“你真是个土生土长的乡下小女子?”程司令管姑娘统统叫“小女子”。而且,当他叫“小女子”时,露出那柔和、委婉、拐弯抹角的湖南乡音。几十年的征战,五湖四海的扎营,渐渐培养出他的一口能体现他身份地位的南腔北调,唯有他吐出“小女子”三个字时,人们尚可能被提醒:这位显贵人物身上残存的一点动人的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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