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 头白鸳鸯

权离吃了一惊，未想到她会如此直接，半张着嘴，呆呆看她。{173}

莫霜自知失言，却已收不回了，便索性继续问下去，“若是你对一个人又爱又恨，该怎么办？

权离将视线从她脸上缓缓移开，凝驻在空中一点，沉默许久，终于开口， 那要称量一下，是爱更多一点，还是恨更多一点。

莫霜面色沉沉如水，叹道，“纵使爱多，可是恨亦存在，又有何法不顾一切去爱？

权离这次沉默更久，莫霜的耳畔只有偶尔的虫鸣之声，有一瞬间，她甚至怀疑，也许对面之人，已经只剩了躯壳。

可是终究，他开口了，含着淡淡的疏离，“我也是个糊涂人，如何解得了你的困惑。

莫霜惊讶，“你也爱过一个该恨的人吗？

“不。 权离摇头，呵呵一笑，透着无尽的萧瑟，“我恨过一个该爱的人。

莫霜看着他眸中之光逐渐黯淡下去，仿佛明白了些，转念一想，却更茫然。

心中只有一点愈发清楚，他是个有故事的人。

世间的每个人，都有着别人难以理解不能碰触的心事，就如自己，也是一样。

那么，只需安静地躲在某一个角落，舔舐伤口，就足够了。

纵说与他人听，也是笑话和徒劳，何必呢？

想及此，她一阵心酸，叹了口气，便起身来向他告辞，“权大哥，我该回了。

权离并不留她，也随之站起，淡淡笑道，“夜深了，该休息了。

莫霜点点头，微微一笑，“多谢你，听我说这么多无聊的话。

“不。 权离摆手，淡淡道，“该是我多谢你，让我知道，这个世上，还有人能够遥遥听见我的箫声，就懂得了我的心音。

“再见了，权大哥。 莫霜低头注目脚下。

花草宁馨，清香沁足，她语气甚轻，“府中耳目混杂，多有不便，以后，我便只遥遥听着你的箫声就好，必不能前来相见谈笑了。

权离先是一怔，后即了然，却也并不伤感，只缱绻一笑，“天涯若比邻，何况一府之隔，不必相见，我也当明了如雨小妹清幽脱俗的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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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霜心底漫出丝丝感动，抬头向他一笑，款款施了个礼，“还恳请权大哥莫向任何人提起如雨此人此事，包括太子殿下，就当从未见过我，不知可否？

权离向她走近一步，似欲再看一看她的容颜，须臾郑重道，“清醒之时，我并未见过有女子名为如雨者，许是梦中恍惚，梧桐林内得遇仙魅，相谈融洽，只一梦耳，不足为外人道。

莫霜莞尔，又施一礼，便转身离去。

留下权离，怔望着她的背影，直至消失，他依旧未挪动脚步。

突然，他随手一挥臂膀，银灰色的宽大袍袖，掀起一股强劲的风势，无数的梧桐叶簌簌而落，其势犹如漫天的帷帐，很快铺满了他身前身后的地面。

他笑了笑，星眸微敛，口中喃喃，“梧桐半死清霜后，头白鸳鸯失伴飞，莫霜……你自然不会如此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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