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东隅（1）

且说秦王刘聿却不上马，先在鞍前当众问过裴荣家中情形，大略听他说了几句，又许他暂且安置了家眷，再随自己出征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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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荣闻见此说，实是正中下怀，撒手扔了伞，又狠抹了一把黑脸，躬身就要往泥水里头再拜。

刘聿带笑止了，抬眼扫过身边诸将，再随口问他阿宝年纪等等。

裴荣只当秦王体恤他妻子新丧，方有此一问，岂会疑他。遂照实将当日如何收养了阿宝、又如何教养大，再从头禀来。

一旁同僚中，凡有相好的，见他说的轻便，便又替他争脸。硬说这女孩儿虽是自幼抱养来的，若论模样、品性和懂事孝顺，比他们几个亲生的闺女只怕还强些。非但针黹女工极好，偏又能读书识字，最是过目不忘的。又说到一件奇事，原来这阿宝抱来时，连人牙子也不曾亏负了她，襁褓内，竟还有半块上好的玉?随身。想必娘胎里也是个大户人家出身，既投身在裴副典军这等人家，日后也必是个多福的。一面说笑，众人不免又很是夸奖了父女二人几句，端怕裴荣再伤心。

刘聿心内一动，因想到另一件往事，面上却不动声色。俄而翻身上马，率一干人等，前傍后引了，冒雨往自己暂住的精舍驰去。

这厢，裴荣也自转回。又命王婆子去喊阿宝进来，单等她换好了干净衣裳，这才掀了门帘子到西次间同祖孙二个商量眼前头一等大事。

裴母听见裴荣问，又哭了好一会子，方拉过孙女的一双手，只说要先领阿宝回云州的旧屋住一阵子。因见阿宝手脚冰凉，又从头到脸摸了一把，直比往日更心疼得不行。

裴荣在地上思量了数个来回，也觉如此不失为两全齐美之策。所幸云州距北地两京皆不甚远，自己也可先送了她娘儿几个回去，再从云州直接打马往秦王的驻营。大丈夫理应以国事为首要，更何况他自少小便盼着能有这一日，他们母子两个既已入土为安，那就但等来日，等他大败了突厥人得胜回朝，再将他母子二人迁回云州祖坟不迟。一时主意已定，见老母仍啼哭不止，便也不再言语，起身径自往灶屋起锅煮饭去了。

左右无话。人仰马翻闹了这一日，未及掌灯时分，一家子才要胡乱用些饭食，好各自歇下。这边墙外，又听有人在叫裴典军。一问，方知是县令郑锐今日特为置办了几桌席面，说与秦王、世子等人践行，又不敢缺了哪一个，故来请裴典军好歹走一趟。

裴荣因见他等说得言辞恳切，终不好驳了郑锐的面子，只好来同老母告便。非得亲眼看着老太太吃了药，又命王氏早些服侍祖孙二人歇下，柴门虚掩也无妨，必得锁好灶屋与西边一间方可。一切包袱细软，但等他明日早起再收拾打迭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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