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投桃（1）

天已大黑，鹤州城北门三个门道统统大开，街道亦全部洒扫一净。且不提队伍中的这些灯笼火把有多少，就连瓮城、箭楼并里外城墙之上都一齐挂满了灯火。也不知花费了多少银子进去，满目，就只见扎龙堆凤，处处流光溢彩，辉煌灿烂，真个堪比星月。

别人都还尚可，惟曹佑齐一人每日须得时时侍奉于世子的大车前后，远近不会差了十步去。这一路上辛苦，自不必说。此刻车马进城，少不得又松了一口气，遂由得旁人帮他牵着马匹，自己抄手坐于马鞍上，东倒西歪眯眼打瞌睡，似对这等奢华靡费视若无睹。

裴荣也不扰他，策马过去，只和吴迁在马上拱手招呼了几句。吴迁也连忙打恭，听见他说，心下已然会意，且捻须一笑而已。

吴迁尚未言他，那厢已有鹤州府的司马、录事参军事等人忙不及过来询问。先向他二人作揖问好不迭，又说要自己替吴、裴二位大人牵马，正说话间，边上那个已一把抢了吴迁手内的的缰绳过去。再看这吴迁，虽不过是一介小小的进士出身，倒也很有几分城府在胸，当下且把一腔顾虑强压下，也不与他深辞，笑嘻嘻推让了三二句，便只得装无奈随他等效力去了。

裴荣却还刚直些，与这些人一一抱拳还礼。又勒过马首，把方才与吴迁所言，再与他几个又说了一遍，只说自个老娘在车内直嚷头晕，故才将车马暂时停住，等缓过这一阵再走不迟等等。

那些人果然当真，又好生给裴典军母子道了数遍劳乏辛苦，再留了几个府内的官差衙役与他们引路，便簇拥着吴迁的坐骑，跟在大部车马后头，前呼后拥地去了。

裴荣这才示意身边几个手下，命他等暂且勒马缓行。只片刻光景，他这一行已与前面世子的卤簿隔了百余步去。

刚巧他老娘也在车内叽咕了两句，裴荣忙下马到跟前，连问了老太太几遍，才听出是口渴要水。与她同车的王婆子却才醒，猛不防看见裴荣，唬了一跳，到底心虚，也忙自坐褥上抬腿下来，睡眼眯瞪，只朝他母子二个干笑。裴荣递过水去，岂知他老娘却就势拉住他手腕儿，又垂泪不止。

正苦劝了，忽听前面一阵铜锣声响，竟有另一拨鼓乐加进来。所奏曲调，更迥异于前。乱哄哄好一阵叫嚷，又隐约听见刀剑出鞘之声，当中还有人合着鼓点高喊一气，口中复念念有词。再细听，任是听不出半个字句来，只若颠来倒去念咒一般。

裴荣并不知出了何等变故，又不好即刻丢下他老娘就走，一来一去不免耽搁了会子。好容易等老太太撒手，正要驱马过去询问，忽见闫荀已迎面领了一队官差并吴迁手下几个人惶急慌忙打马奔过来。不等走近，即扯了嗓子叫道：“裴副典军！裴副典军！”转眼跑到跟前，扶了马鞍“刺溜”下地，又正了正自个头上的官帽，气喘吁吁向裴荣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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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原来，世子的车马才行不远，前头竟拦路升起一溜排火光。风又大，一时风助火势，把个路中间才搭了一半的神位祭坛四面围住。东南西北四角，又各有一男巫手拿法器挡道，拦住两旁正欲上前的官差们。但只见三尺高的祭坛上，一群人正低头跪祭，一个个皆一色朱红的宽袍大袖，头戴面具，披头散发，样貌狰狞凶恶之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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