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韶光看见大桥那边延伸的路,离家乡已经是那么的近在眼前。[173]

周韶光想:“这人啊,也活不过一条路的距离,这条路安静苍老地躺在地上,一年又一年,春天的风扬起了风尘将它遮掩,秋天飘下的黄叶将它覆盖,人活蹦乱跳地走在路上,这是一条人生漫长的路。

路被人踩在足下,遍体鳞伤,重复着一年又一年的践踏。人们挣扎的在路上走着,就这样走着,走着,走着,人却渐渐地老天荒,倒下去,就成为了荒野里一坯黄土,在上面生满了青草。路却还存在,沉默着,延伸着,虽然在路上走着一个又一个鲜活的人,可是,谁也不知道那一天在这条路上,便是没有了踪影。

推着自行车,艰难地走上了这个慢坡,周韶光一家人终于看见了野猪河的大桥。所有的人都露出了疲惫,因为他们看见了远在山坡上的家。

周旭日停住自行车,擦着汗水说:“爸爸,就快到家了。要是有一个望远镜,就能看见奶奶了,站在院子里的高台上,奶奶一定在遥望着我们,奶奶一定已经看见我们了。

周韶光深情地望着远山,那朦朦胧胧的村庄坐落在山脚下。后面是那些绵延起伏、极有层次感的群山。就像一些恬淡的隐士,安静地憩于远方,阳光与微风将它们的轮廓剪裁得如此清晰。

一家人把身上、手上的包袱放在地上,歇歇手脚。周中华对妈妈说:“妈妈,我渴了也饿了。 李海燕给小儿子擦着汗水说:“咬咬牙,就快到家了,奶奶一定做好了饭,在等着我们哪。

周韶光看见那阳光将群山上的树木,挂在悬崖峭壁上,那绿色深黛的影像,衬托在蓝色天空的幕布上,就像映在图画里的五线谱,在轻轻地唱出轻缓的旋律,荡漾出如梦一般的沉思。(173)

脚下的野猪河的水流,接纳了无数林中小泉,从山崖里轻柔流过,一个又一个的流水小瀑布,从高坡上坠下,波光粼粼,带着落叶、花瓣、山影,带着一些与季节有关的伤怀、期盼,悠然的流向了远方。

周韶光想:“谁不想过安静的生活?在没有战争的和平时期,为什么却被撵的无家可归?真是很背兴,走在阶级斗争的深渊边缘,成为了中国人民所谓的阶级敌人。可是,在这样一个没有法律的社会里,我找不到说理的地方,阶级斗争也没有一个是非的标准。只要有人说是,就是啦!其实,是政策让某些人为了自己的利益,故意的用偏见、猜测和诬陷,把一个人推行死亡。一家子的人,陪着我遣返回乡,何罪之有?我就是中国的一个普通公民,我没有什么奢望,只需要活着,安安静静地生活。

周韶光仰头,遥望群山之上,则是一碧如洗的天空,几朵淡云飘着,偶有高飞的鸿燕,从蔚蓝的天空远远飞过,像一个小小的、移动的黑点。更多的鸟儿在村庄附近飞翔,它们是一些家乡的鸟,麻雀、乌鸦,以及喜鹊、斑鸠。公路两旁的树林里传出了鸟的叫声。

一个民兵粗声粗气地说:“周大夫,磨蹭什么呢?快走吧!中午饭还没处吃哪!

一行人匆匆忙忙地走上了野猪河的大桥,由于天旱,很长时间没有下雨,桥下河床里面的水,已经有些干枯了,河底大大小小的鹅卵石像是一夜间就冒了出来,还来不急排列,乱是有些乱,却是乱得很自然。水清冽见底,有径寸小鱼数十尾徜徉其中,河里的流水,是山上泉水的汇集,清澈的能看见水中的鹅卵石及小鱼的游动。

这条河是东西流向的。这个桥是在野猪河的上游,桥的北面就是周家居住的村庄——《野猪岭》。

从野猪岭的大山里流出一条浅溪,经过野猪岭村,流入野猪河。(173)溪上也是有桥的,三米长的麻石条并肩躺着就是桥了,排列的大约有20米多长。

周韶光推着沉重的自行车,过桥的时候,走在最前面,后面是大儿子周旭日,大女儿周朝美,小儿子周中华,妈妈李海燕,二儿子周旻阳,再后面是四个带枪的基干民兵。

在野猪村的村口,有一个半亩见方的水塘,这条小溪从水塘里贯通,沿着水塘和小溪是成排的大柳树。水塘里的水明澈见底,岸边还生长了许多的花草。几块青石板砌成的石阶伸到水底,被几代人的脚板磨得细腻而平滑。每天的清晨,都会听见“啪啪 的捶衣声,也惊醒了枝头巢中的喜鹊,唤醒了沉睡的村里人。

浅溪在桥下面,流进了这个水塘、洗衣埠,又从南面流出,流进了野猪河。两方青石坂在洗衣埠面对面,像两个身着青布衣服对门相望的老邻居。塘里的水涔涔细细地流着,绕过一丛丛芦苇。芦苇高高的举起白芒,在下午的逆光里是一片银亮。

在两方洗衣埠面对面,旁边蹲着两个女人,女人穿着花布的背心上面的补丁清晰可见,她手里举着棒捶,棒捶落在衣服上,水珠就疼得跳了起来。

两个女人们边洗衣服边说话,声音小了是不行的,会被两个棒捶的声响压住。李海燕从那些话语里,她听到的是——其中戴着草帽的女人在说一天经历的事情:上午她把山芋藤拉回家喂猪,中午给男人和孩子吃得是白米饭,自己吃的是昨夜的剩饭……,洗完衣服还得去山上砍柴……。

那个女人她忽然抬起头来,看见了周韶光一行十个人,立刻停止了捶打衣服,用棒槌指一指,两个女人同时站了起来,惊讶地观望着这支丢盔卸甲的队伍。带草帽的女人说:“这不是老周一家吗?怎么后面的人还扛着枪? 旁边的女人说:“这个世道太乱了,还是别乱说,老太医刚死,这是怎么了?拖家带口的,后面还有扛枪的!

这两个女人目送着周韶光一家人,走进了村庄里。

野猪岭——这是一个有四十余户农民的村庄,坐落在野猪沟群山的半坡山脚下。山的下面是一望无际的大平原,山中的溪水从七沟八岭里流出,把山下的绿毯分割成大小不同的水稻田,这里从古至今就是鱼米之乡。可是,“农业学大寨 的贯彻执行,彻底地破坏了这里的生态平衡,盲目的开山种地,扩种玉米,水稻的良种遗传已经变异,亩产从建国前的200斤,下降到100多斤,而且,失去了野猪岭大米的香气。

周韶光的祖辈家,曾经是野猪岭村庄的大户,周家的祖宗是这一带有名的中医世家,而且是当地的大地主,拥有良田1000多亩。而且,在野猪岭的南桥镇开着多家商铺和药房,是当地赫赫有名的士绅。

周家祖居住的府院,就坐落于两山余脉形成的天然屏障之间,前面伸展开一片不小的开阔地,是村民聚集的地方。

土地改革的时候,周家被扫地出门,分了周家全部的田地和浮财。周韶光的爷爷,祖太爷在土改的时候被镇压了,奶奶被吓死了。

随后将周韶光的爸爸周太白逮捕入狱,三年以后周太白刑满释放,因为没收了周家全部的房产,村子里只好在村庄最南面的山坡上,给了他一块地皮。当时,周韶光开着私人诊所,还有能力帮助他爸爸劈山修路,盖起了五间房的一处大院,总算有了安身之处。

周韶光的妈妈是二姨婆,周韶光的母亲在爸爸坐牢狱的时候,就病故了。这些年一直是二妈跟随着爸爸,在日常生活里照顾着他爸爸。

周家的府邸不在村庄里,在山坡的下面,周家的大院坐落在两座山的之间,建立在一块较开阔的坡地上。野猪岭的山溪,就从院落里缓缓流过。站在周府的大院里,看见野猪岭的大山,像个巨人一样俯视着,远古的地貌残留着历史的印迹,被风化的岩石裸露着,仿佛随时都有掉落的可能。

野猪岭的村庄在山坡的下面,那里有一片片是连绵不断的绿色梯田。野猪岭的山峰,在太阳升起的地方,横亘着雾一样阴阴的群山,像一座天然的屏障。

周家府邸是坐北朝南依山而构建,房屋后面是倚为屏障的矮山坡,山上遍布了青竹茂林。正面看去,周府并排两座府门,系一式两幢的大宅院,皆飞檐翘角,颇见气势。一幢为周韶光的的祖父所建,当属二百年以上的老宅。右边紧紧依傍而建的一幢为周韶光的爸爸周太白的院落,是满清光绪三年时期的建筑。

周太白的前院大厅,是周家坐堂行医的地方。每天的患者如毛,甚至还有远在百里之外的求医者络绎不绝。

周家屋宇,完全是高大高起的柏木廊柱。或横或竖,错落有致,雕梁画栋,气宇轩昂。屋宇的规模,遵循江南民间传统建筑风格,皆分上下两重。中间由一鹅卵石铺砌的天井相衔接。前后重叠布局基本一致,均设有偏房、正房、侧室。偏房幽静昏暗,正房宽敞明亮,侧室则短小与过道相连,此外还辟有特殊之用的暗室。两幢大宅院,既相互连通又各自独立。足见当时工匠建筑技艺之高。整个周家府邸有大大小小近三十间房,显出当年周氏祖上人丁之昌隆。

仔细地观看,还能依稀所见石墩上“光绪主政 四个行书体,大字还是赫然夺目。其左下角依稀可辨光绪年号字样,只是文字已部分模糊漫灭。现在这里早已不见人来人往,风云际会。但后人完全可以看的出来,当年周氏一家在此诗礼传家、忠厚淳扬的盛况。

在周府大院的前面,是一块大约有五亩地大小的宽大平整的场地。现在是学校的操场。场地两侧曾经竖有周韶光的爷爷中进士的旗杆,还有他父亲周太白中举的旗杆,至今仍然竖立在那里,是用麻石砌成的二个旗杆墩。旗杆墩高约一米,居中有插杆圆孔。天长日久,圆孔已为泥土填塞,青藤野蔓爬满了石墩。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后,周家的两院府邸改变成为“野猪岭小学校 和“野猪岭中学 ,方圆二十里农村的孩子,都到这里来上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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