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盆的大雨，直往他们的头上倾注着，在赤条条的浑身流淌着，天边一道明晃晃的闪电，半分钟后才爆发出一声巨大轰鸣，从远处轰隆轰鸣沉重地滚过天空，间或，头顶上空，一道白炽直刺人眼的闪电，从漆黑的高空深处直向他们头上，伸出长长一勾状，几乎就在这一闪亮的同时，一声可怕霹雳——一声巨大的震耳欲聋的惊炸声，仿佛直击你而来，把人惊骇得头晕目眩，胆颤心惊。[173]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一团黑暗中，听得到四周雨水的哗哗声，水库的水声，和各嘈杂声，混合成一片浑沌的隆隆的轰鸣。在白亮亮闪电光的一瞬间，还可以瞟见那黑色的库水在昏蒙蒙中纷乱地摇晃着，掀荡着，直抵岸边，水岸边溅起一带蹦荡的灰白色泡沫，这景像跟随着闪电光一闪即逝。(173)
他们脱光了衣裤，不仅是肉体上，仿佛精神上似乎也解脱了束缚，沿着库岸水边放开脚步向水库进水中狂奔而去，心里有一种解放、自由、轻松和快活的感觉。这一进水中，是过去的小河沟，两米来宽，两百多米前面，连接着两条沟的水田，这些稻田的水被大雨一涨满，便一块块往下流淌，汇集注入低一点的水库深水中，篓筐卡在两旁堵有石块的小河口中，杜秋生就负责按住背筐守候在这里，吴中杰和柏松林快速奔到小沟源头，用泥将注入河沟内的稻田缺堵住，这时，随水上窜的鱼群，便会感到形势不妙，纷纷调转头来，蜂涌问下游逃窜而去。(173)当吴中杰两人堵住注入水的缺口，下方的杜秋生就大声惊吼起来了：“好多的鱼哟！快来呀！快来呀！ 吴中杰和柏松林在小河里又蹦又跳，一面惊扰和追赶着往下面奔去。
今晚，逆水上窜的鱼群，几乎一个不剩地全部返回了水库——进入他们的纹帐中了。纹贴身人不知兜了多少鱼，三个人不管怎样使劲，都无法搬动这一大包软塔塔的东西，最后只得在水中借助水的浮力。三人拖拽着这个装鱼的“纹帐 ，一直到水库房屋下面的岸边。
他们将收获来的鱼堆放在灯下的地上，全部是活鲜鲜光亮亮青一色的鲤鱼，一阵观赏喜悦之后，又出现了一个难题，这足足有一百好几十斤的鱼，是吃也吃不完，送也难送完，卖也没有地方卖（在公社农村中，且不说担着鱼到处去卖，太张扬，又没有先例，就是卖也卖不掉，人们不仅没有钱去买鱼来吃的习惯，即或有人愿掏钱来买点鱼吃，那也是极个别的，难得碰上一个，而且价钱少得可怜，如此这般担着担子去各处转游，与其说是卖鱼，倒不如说是去乞讨）思来想去，最后决定去县城卖鱼。他们挑选了大个的最好的鱼，大约有一百二十多斤，鱼新鲜，在天明之前必须走过有熟人的地界，一来这里到县城有六十五里路程，早赶到，鱼才新鲜好卖，二天，天一明，人多眼杂，总不是好事。于是吴中杰和柏松林，便急急忙忙收拾上路了。漆黑的天，溜滑的泥泞路，再担上一百多斤重的担子，谈何容易，那种艰苦是不可想象得到的。吴中杰尽管身体很壮实，有劳力，要是在大白天，这一百多斤的担子，只是小菜一碟，不在话下，可是在这天黑路滑的晚上，也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了。大部份的时间都是柏松林来担，他身体矮墩墩的，又是“抬棒 （杠杆抬石头的人）出生（他长期经过抬石头生活磨炼，曾和人打赌两个对抬过九百余斤的石头）这担鱼在他那厚茧如铁板般的肩上，就是一个小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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