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峰又重新坐下,看着刚刚签好的协议,开心的哼起了小曲。“孤灯夜下,我独自一人坐船舱,船舱里有我杜十娘,在等着我的郎。。。”

吧嗒,门帘一挑,从里屋走出了汤寡妇,她上身穿了件紧身的高领毛衣,下边穿了条黑色弹力裤,鬓角斜斜的插了个粉色的头簪,脸上依旧是很浓的装束,轻轻的倚着里屋的门槛,似笑非笑的看着李峰。李峰会意的一笑,慢慢的凑了过去,轻声的问到:“老板娘,夜深了,这里能。。能住宿吗?”汤寡妇轻蔑的看了李峰一眼,说道:“能呀,就是住宿费比较贵,不过老板这么有钱,应该没问题吧。”

“好好好,没问题,能住就好。”李峰又凑近了一步,说道“能长住吗,我有钱,长包都行。”说完,拎着密码箱闪身进了里屋。里屋的墙角,有张小床,有个孩子躺在上边沉沉的睡着。。。

故事讲到这里,我有些犹豫:因为,年轻时候的我一直认为,人活着是必须有尊严的,即使生活再艰难,也应该微笑面对,不失尊严的去抗争。后来,生活的感触,让我理解,有时候我们无从选择,因为生活的重压比我们所能承载的底线的还要沉重,它不会因为你灵魂的好与坏就加以袒护或者惩罚。高尚是高尚者的座右铭,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我们根本没有权利指责别人的生活,也没有权利谈论别人的生活是卑鄙还是高尚。

第二天,杨志军醒的很晚,昨夜的酒已醒。他轻轻的揉了揉还有些生疼的太阳穴,翻身做了起来,窗外是冬日里难得的艳阳天。

杨志军摸了一下兜,兜里鼓鼓的。他慢慢的从兜里摸出钱,又仔仔细细的数了一遍,然后拿出一半,整整齐齐的夹进了抽屉里的一本小说里。(这本小说是金庸先生著的《侠客行》,他喜欢看这本小说,小说里边谈到了一个帮叫:长乐帮,他不清楚,小说里谈到的长乐帮,是不是他们长乐人自己建的帮会)又拿出另一半放进了兜里,走出了屋门。

院子里,母亲黄秀妹正在梳洗渔网,缝补渔网上的漏洞。母亲上身穿的依然是几十年不变的麻布土卦,枯瘦的双手结满了老茧,脸上没有戴眼镜,正眯着眼睛,在渔网上摩挲的寻找着破洞。杨志军慢慢的走了过去,轻轻地叫了声:“妈!补渔网呢。”黄秀妹头也没抬,嗯了一声。“起的这么晚,早饭在厨房的锅里,自己去吃吧。”

“好。”陈志军答应了一声,站在原地想了想,向妹妹的房间走去。陈志军知道妹妹正在放寒假,应该在家。走到门口,陈志军轻轻的敲了敲门,“笃笃笃”门啪的一下开了,一个高挑的女孩站在了门口

十六岁的妹妹,已经出落成了婷婷的少女。一头黑发,披洒在肩上,瓜子脸。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整齐的留海,一身黑色的运动服裹住匀称的身材,脚上穿着一双白色的球鞋。“哥,你真懒,现在才起来”杨梅故意生气的嗔怪道,然后嘻嘻一笑,嘴角泛出两个浅浅的酒窝。说道“进来吧。”

杨志军迈步走进了杨梅的屋子,屋子很小,只有一张床,床头上贴着张国荣的海报,床边上放着一张写字台,写字台的边上还有张小书架。书架上摆满了各种书。写字台上有本摊着的数,杨志军过去翻了翻,是三毛的《梦里花落知多少》,还有一个日记本,很明显,杨梅正在写日记。

杨志军开着玩笑说道:“哟,女秀才,在写日记呢?将来考中状元了,给哥哥签个名。”杨梅反击道“哥,你就会和我开玩笑,看见莹莹姐,只会傻乐。”杨梅的话,让杨志军愣了一下。杨志军转身,轻轻的说道:“没事,哥过来就是想和你说,快过年了,咱们全家一起去县城照个全家照。”“全家照,哈哈。”杨梅依然口不饶人,“照全家照,有没有莹莹姐?”

杨志军好像没有听见似的,走了出去。因为考虑杨志军要结婚,原来和杨志军一起住的弟弟杨志武已经搬到妹妹杨梅住的屋子的隔壁,一个柴房改造的简陋的毛草房里。房子的顶上吊着一盏昏黄的灯,由于屋里没有窗户,常年弥漫着潮湿的气息。

杨志武比杨志军小四岁,他曾经是家里的希望,从小就非常聪明,年年都是班里的第一名。两年前,在即将高考的前夕,杨志武在上学的路上被车撞到,车子从左臂轧了过去,从此失去了左手。医院给杨志武的左手装了假肢,从此,杨志武的左手就常年的带着手套,也因此放弃了高考。

杨志军走进弟弟的屋子,看见杨志武正在看杂志,杨志军轻轻的走过去问道:“阿武,看什么呢?这么认真?”杨志武轻松的说道:“没啥,昨天去县城,邮局门口捡的处理杂志,随便翻翻。”“有啥消息?|”杨志军又随口问了一句。“杂志上说很多年轻人都去了深圳、广州和海南打工,听说那里挣钱挺容易。”“哦。”杨志军若有所思的应了一声,边说边往外走,“一会,咱全家去县城照个全家福,你换身好衣服,马上走。”说完,走出了柴房,向父亲的上房走去。

父亲住的房门敞开着,杨志军能看到父亲杨根生正坐在床头抽烟。快五十岁的男人,黑黑而消瘦的脸上由于海风的吹打,而变的棱角分明,额头满是深深刻画的皱纹,右手夹着烟,使劲的吸着。

“爸。”杨志军进门就轻轻的叫了一声,“您没休息呀。”杨根生眯着眼,看了杨志军一眼,说道“没有,挺奇怪的,这两天,眼皮总是跳,睡也睡不着。”“哦,您可能是太累了,多休息休息。咱家一会去县城照个全家福,你把过年的衣服穿上。”杨根生看了儿子一眼,没有说话,微微的点了点头。

杨志军回到自己的屋子,翻出了一件棕色的皮夹克,这件衣服是杨志军最好的衣服,只要在过年的时候才会穿上。他轻轻的拉上衣服的拉锁,又拿起桌上的梳子梳了几下,转头对着镜子端详了一下,然后,深深的呼了一口气,走出了家门。

全家人踏上了开往县城的汽车,车子开得上下颠簸,但是,杨根生一家子却十分开心,因为已经很多年全家没有在一起照相了。

过年前的县城十分的热闹,各种摊贩都在努力的叫卖着,人人脸上都充满了喜悦。春节,真的是中国人最重要的节日,很多商家都在蒸大大的年糕,它的大小犹如一个托盘,口味也不一样。还有新鲜的马蹄也随处可见,福建人过年是要用马蹄祭祖的,马蹄长在田地里,生命力很强,用马蹄祭祖,有希望祖先保佑有关人家及后继有人的含义。

杨志军拉过走在前面的弟弟杨志武,说道:“阿武,你先和爸妈还有妹妹去前面的照相馆等我,我去办点事情就回来。”说完,一闪身,挤进了人群里。

杨志军走的很快,来到了县城西面最大的商场,商场的二楼有个黄金首饰柜台。杨志军快步的上了楼。楼上只有三三两两的几个顾客,售货员也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聊天。杨志军仔细的看着橱窗里的金饰,忽然,他看见橱窗的角落中躺着一对玉镯。这对玉镯,通身晶莹剔透,泛着碧绿的、柔柔的光芒。杨志军很喜欢这个镯子,他相信陈宝莹也会喜欢的,他要把这对镯子买下来。当杨志军拿着售货员找给他的八十元零钱的时候,他开心的笑了。

我以前不知道,为什么中国人会如此喜欢玉?后来,在若干年后,当我看到了一次痛彻心扉的玉碎,才知道,金是财,钻是价,而玉才是命。有命就有牵挂,有牵挂才会有希望。

来到照相馆,一家人已经摆好了姿势,等着杨志军的到来。杨志军快步的走到弟弟和妹妹中间,父母亲坐在前排的长凳上。“不要动。。。好!。。笑一个。。一、二、三。”咔嚓的一声,这张照片永远定格在了一九九二年的春节前夕。

日子一天天的临近,离除夕夜只有三天了。渔村已经处处张灯结彩,时常传来噼噼啪啪的鞭炮声。杨志军决定去看望一下陈世堂,并且告诉陈宝莹自己的决定。

来到陈家,陈宝莹正在炸年糕。看到杨志军进门,欢快的喊了一声:“爸爸,你继续,我阿军哥来了,不陪你了。”说完,就拉起杨志军往自己的屋子里跑。进了屋,又把杨志军恩在床头的椅子上,反手关上了房门。

关上了门,陈宝莹才感到自己是如此的明显,脸刷的一下红了。屋里瞬间陷入了沉默。这时候,陈宝莹突然喊了一声:“哦,对了,刚才我爸给我买了个单放机,可以放磁带的,阿军哥,你听听的,很好听的。”说完,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单放机,把耳机挂在了杨志军的耳朵上,按下了开关。

“我听到传来的谁的声音象那梦里呜咽中的小河我看到远去的谁的步伐遮住告别时哀伤的眼神不明白的是为何你情愿让风尘刻画你的样子就...”单放机中传来的是沧桑的声音。“是不是很好听?”陈宝莹欢快的问道。“是”杨志军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然后说道:“阿莹,你晚上有时间吗,我想约你去看海。”

“好呀,”陈宝莹开心的叫了起来,丝毫也没有感觉到杨志军的变化。“咱们晚上十点,渔村后边的沙滩上见,不见不散。”

多年以后,我总是努力的去回想当时的场景。也许,我的笔永远也无法表达那一刻的哀愁。这也是,我为什么很喜欢听《大海》这支歌的原因,所有受过的伤。所有流过的泪,就让它随风飘远。。有时候只有大海作见证,它目睹了很多人世间的分离,也见证了很多人世间的真情流露。

当夜,晚上九点半,杨志军轻轻的带上了房门,摸了摸兜里的东西,向渔村外边的沙滩走去。

夜晚的风很凉,风里夹杂着海水咸咸的味道。月牙静静的悬挂在天边,白白的颜色。远远看过去的海是晶莹的,漆黑的,只能听到沙沙沙的海浪声,远处的灯塔隐约的一闪一闪的,海浪轻轻的拍打的脚面,将脚努力的往沙子了压。

杨志军知道陈宝莹还没有到,他就是想在陈宝莹没有到来之前,让自己的心态平和,并且可以能够平静的把自己的计划说给陈宝莹听。

杨志军掏出香烟,点燃了一支,香烟燃烧腾起的烟被海风吹散,变成淡淡的白色,围绕在周围,杨志军烟抽的很快,自己内心的煎药随着日期的临近变的越来越强烈。

身后传来了沙沙沙的脚步声,杨志军没有回头,就知道陈宝莹已经悄悄的来到了她的身后。“阿军哥!”陈宝莹一声轻轻的呼唤,杨志军心底一颤,泪水已经噙满眼眶。“哦,你来了。”杨志军努力的让自己的语气平静。“嗯,今天夜色真美。”陈宝莹没有感觉到一丝的不同,抱紧双膝坐到了沙滩上。“是呀,今天夜色真美。”杨志军也弯腰坐到了沙滩上,微笑的说道“家乡的海边就是美,不过,我可能要有几年看不到啦。”听到这,陈宝莹微微一怔,侧头看向杨志军,“阿军哥,什么意思?”杨志军不敢看陈宝莹,眼中已然迷离,语气却依然平静,“我想出去打工,多挣点钱?”“去哪?”陈宝莹感觉到了一丝不安。“美国”杨志军依然十分平静的回答道。“美国?”陈宝莹有些惊讶,“什么时候去?去几年?”“大年三十走,估计去三年吧。”杨志军已经无法压抑内心的慌张,语气变的有些颤抖。“为什么?”陈宝莹的语气也变的有些颤抖。“不为什么,就是想多挣点钱,好。。好回来娶你。”说出心底来多年来想说出的想法,杨志军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我不在乎!我只想和你在一起,过苦日子我也不在乎。”陈宝莹的语气中带着哭腔,“阿军哥,你为什么今天才说,我为了今天,等了好多年了。”说完,陈宝莹站了起来,大踏步的向远处的沙滩走去。“阿莹。”杨志军也站了起来,向陈宝莹走的方向追了过去。

我想,此刻的海风一定在努力的风干两个人脸上的泪水。

陈宝莹停了下来,突然转过身,冲向了迎面过来的杨志军“阿军哥,我不想你走,我害怕,你出去时间太长了,我没有这么长时间和你分离过。”杨志军的双手停在了半空,慢慢的才落到陈宝莹的背上,轻轻的说“阿莹,我知道,可是,如果我没钱,就不能娶你;即使娶了你,也会被渔村人瞧不起,我不想这样,我只想让你过好日子。”

陈宝莹轻轻的抬起头来,晶莹的泪光从脸上滑落,落尽了无边的大海里。陈宝莹深深的懂得,这个坚强的汉子,一旦决定的事情,是谁也无法改变的。她微微的点了点头,说道:“好的,阿军哥,你去吧,我等你。”

杨志军轻轻的抚摸着陈宝莹的后背,说道:“我去美国的事情,你暂时不要告诉我的父母,我写了封信,放在屋子的抽屉里了,你等到大年初一的那天早上,去取出来,给他们看,他们就明白了。”“嗯!好。”陈宝莹点了点头。“还有,这个送给你。”杨志军从兜里摸出一个盒子,“打开看看?看看喜欢吗。”

陈宝莹轻轻的打开盒子,里边是一对淡绿色的手镯。她轻轻的取出一只,戴到了自己的手腕上,在杨志军面前晃了晃,说“好看吗”手镯在月光下散发着淡淡的荧光,十分的晶莹亮泽。“真美。”杨志军由衷的赞叹道。

“是我美还是手镯美?”陈宝莹顽皮的问道。“都美”杨志军坚定的回答着。一瞬间,杨志军看见陈宝莹长长的睫毛下,盈盈的眼睛中,有个自己,他忘情的俯身下去,发现,陈宝莹已经紧紧的闭上了眼睛,这一刻,他们的唇紧紧的贴在了一起。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倒在怀中的陈宝莹突然说道:“阿军哥,两个手镯,我戴一个,你拿一个放在身边,想我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好。”杨志军从盒子里取出另一只手镯,用手绢轻轻的把它包了起来。“好晚了,咱们回去吧。”杨志军说道。“好,我听你的。”

两个年轻人手挽着手,往渔村走去。身后留下两行足印,瞬间又被海水冲的无影无踪。

人世间有很多遗憾,是在不经意间产生的。花会凋零,梦会醒,只有经历了世事无常,才会懂得人事沧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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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三十这一天,终于如期而至。小小的渔村,一早就陷入了狂欢的海洋,所有人都在笑,所有人都在忙碌。

杨根生的家也是如此,炸年糕、贴对联、做团圆饭、祭拜祖先。。大家都忙的不亦乐乎。没有人注意杨志军的行踪。杨志军吃完中午饭,便开始睡觉,他知道,晚上会很累,所以只能养足精神。所有的事情他都已经安排好,只等晚上那一刻的来临。

家里没有电视,所有的人都去邻居家看晚会了,只留下杨志军一个人看家,时针已经指到了十一点。杨志军收拾起行囊,走到院子里,“扑通”一声跪倒了地上,冲着父亲母亲住的屋子磕了一个头,然后背起行囊,掩好房门,向和李峰约好的码头走去。

来到偷渡的码头,出乎预料,那里已经站了十几个人了。杨志军在人群中寻找着李峰。没有看到李峰的身影,这时候,远处的海面驶过来一艘铁皮船,几个渔民打扮的人,飞绳、搭板,从船上跳了下来。

为首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人,满脸络腮胡须,左脸有处很深的刀疤。“刀疤脸”手里拿着一个喇叭,高声的喊道:“大家排好队,准备上船了”所有人都自觉的排成了一对,杨志军有点犹豫,站在原地没有动,这时候,“刀疤脸”一脸不耐烦的样子,走了过来,冲着杨志军喊道:“上不上,不上我们走了。”杨志军抱歉的说道:“老哥,我还要再等一个人。”“谁?”“刀疤脸警觉的问道,”“他叫李峰,是我大哥,他说和我一起去美国。”“李峰,呵呵,小兄弟,你还是别等了,李峰光找人,是从来不上船的。”“那我不去了。”杨志军转身想回去。“不去?你都签了协议了,而且拿了钱,不去,就要退钱,钱都花了,还能不去。况且,几年就回来了,怕啥,孬种。”“刀疤脸”嘟囔的骂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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