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械的语音提示如夹带着冰凌的雨水,把董双程眼眸里的最后一丝光亮也被浇熄灭了。她握着手机的手凉得像冰,这种冰冷很快传遍全身,寒侵入骨,以至于在这以后的很多年里,董双程给任何人打电话时若是听到关机的语音提示,都不自觉地感到寒冷。

她捧着心口蹲在医院走廊的角落里好久,任由不少白大褂和病人从她身边走过,任由人指指点点。此刻她满脑子里想的并不是闫哲宇的负心寡情,她已经顾不得那些了,只求他给点钱救救妈妈,反正他那么有钱,他们闫家那么有钱……闫家!董双程眼里突然又腾起亮光,她站起来,翻出闫宅的号码急急地拨出去。

张丹刚接电话的语调优雅矜持,但在听到她的声音以后立刻变得阴阳怪气。董双程没时间和她耗,开门见山地要钱。

“你说过,我离开你儿子,你给我一笔钱,这话,还算吗?”

张丹愣了一下,问:“你要多少?”

“四万,马上就要。”

“好,你等着。马上就给你送去。”

哈哈,哈哈哈哈……挂了电话董双程仰着头,甚至笑出了声来。原来人的尊严可以切割开来论斤估价贩卖,这一天之内,她就卖了两次,一次卖她裸*露的身体,一次卖她对爱情的真诚。

董双程拖着疲惫的步子走到监护室外候着,看着里面插满管子面目全非的妈妈,等着那救命的钱。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董双程等了三个小时也没等到张丹送来的钱,她每次打电话催,张丹就说马上来,再等等。这期间,护士来催了四次缴费,这一次已经很不耐烦地责问董双程,说再不缴费延误手术救不回来自己负责。董双程再一次给张丹打电话:“我自己过来拿吧。”

张丹在那头笑得花枝乱颤:“哈哈哈,董双程,你可真好玩!这算盘可打得真精!当时想着有望加入我们闫家,就死活不愿意答应我和他分手,现在看我们哲宇不要你了,就改而想要钱?可惜喽,做生意要看时令,现在呀,我们哲宇已经不要你了,你说我还会给你钱吗?我不过就逗逗你玩,你还当真了?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就你那身肉你值得我花四万吗?我留着钱买件貂皮大衣不好吗……”

后面的话董双程没有再听见,因为此时监护室里的护士冲出来说情况不好。董双程就这么捏着电话站在监护室门口,面如死水地看着医生护士进进出出,眼神早已没了焦距。隔着玻璃,她看到医生已经动用了心脏电击器,妈妈的身体在电击下一次次地弹起来,又一次次软下去,犹如一具残破的偶人。医生翻看了瞳孔,然后对助手做了摆手,走了出来。

“……”董双程对医生张了张口,却只发出黯哑的气息,问不出那句话来,

医生看她一眼,摇头说:“拖得太久了,手术时机过了,抢救不过来,准备后事吧。”

“不……妈妈!”她奔到抢救室里,抖着手不敢置信地去摸妈妈的鼻息,那里静的没有一丝气又去摸妈妈的手。

“还是热的!医生!她没有死!还是热的!你救救她,救救她,求求你救救她。”

她疯了一样地拉着医生,医生看惯了家属不能接受亲人已逝事实的场景,只无奈地摇着头。

仿佛人间的最后一丝暖气从她身体里被抽走,董双程身体再站不住,瘫软跪趴在地上,依然低低地求着:“救救妈妈,求求你们救救她……”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渐渐如死去一般没有了生气。活着醒着心太疼痛,如果可以,她愿意就此昏厥永远,逃开这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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