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邺都,一扫大雪的白皑,东去春迎来,已绽出新芽的绿柳随着风轻拂着长满苔藓的枝头,缀着红玉一般的垂枝碧桃,柳丝低垂中便远远听闻一缕缕如泣如诉,如怨如慕的坊曲,素淡的日光射入重重帷幕中,远处翠绿的碧荫,高台殿阁似乎展翅欲飞。

东风渐渐吹尽了枝头上的柳絮,暮春时节。柳荫浓绿,庭阁回环曲折,让人不禁暗叹,柳树若有情,又何苦弃柳絮于不顾,独自身青翠浓绿?

大胤皇历145年,神治四年二月初一,亥时。

东去春来,遥遥相对的邺都,由于处地偏南,气候较之北地要暖和多了。

邺都第一大青楼,浮欢阁中,纸醉金迷,一身大紫的男子,斜卧云锦香团之中,一双斜斜的吊哨单凤眼,笑的勾魂摄魄,极尽妖孽,深色的眸子一眼望不到尽头,但里面的暗涌生潮好似漩涡般,望不见地,触不透深处。任由殷勤的女人们喂他吃着紫玉般的玛瑙葡萄。

娇娆的女子浅笑道,“这可是渌安有名的葡萄,叫做紫珍香,沈王爷可真是有福气啊,万里轻骑送来的。

男子不以为然,转手搂紧女子,便在她脸上偷香,道:“这可是赤少送爷的,不过你喜欢,也算不枉他一片孝心,是吧,赤少?

眼光斜斜地瞥向对面依旧袒露身体,笑的不亦乐乎的男人,沈濯感叹自己的面子都被他丢光了,好不容易他们皇帝闲下来了,有机会偷偷带他出来看看一年一度的赛金大会,结果这小子一见到美人,就把其他事,包括爷他姓啥名啥,全忘了。

旁边的香风阵阵的向这边涌来,被人称之为沈王爷的沈濯迎来送往,忙的好不乐乎。可实际上,他被封的是个万户侯,食邑倒是不少,沈东凰十几年来唯一一次向皇帝开口,为的就是给他弄个爵位。

楼上对侧的长榻上此时正横卧着一位红衣男子,旁边自有女子将他的衣裳褪到腰际,精壮上的身上伏卧着妖娆的女子,雪白的肌体与他缠绕着,举止投足间,无不引诱着他,显得十分妖娆。红衣男子的背部有着长长的一条斜疤痕,经过岁月的的冲洗,变得淡了下来,发白的底色霸住他半个背部,在一左一右美人的抚摸下,确实显得男子的身体更加性感迷人。

二十年的羽林卫没有抹去赤少扬为少年时的温和,反而更添了一种假象,好像眼前这人和传闻中的那个赤城卫的冷酷毫无瓜葛,可他偏偏就是赤不扬,也是沈濯的发小,大胤人称煞血魔王。

大红的锦缎在脚下铺成长长的行道,一直延伸到楼底,光是这些上好的云端红锦,绵延铺去,足有几十丈长,一群群的美娇娘在楼梯上徘徊,光是今晚的赏银就够一头珠翠的老鸨合不拢嘴了,何况赛金大会后,这些有钱公子赠送的云端红锦还有不少,自己和宝云斋的和老板也商量好了,到时候转手卖出又是一笔外快。

还没等她把发财梦做完,旁边的打手就上来一个,示意隔壁赌坊的暗盘都开好了,就等着儿了,除了座下众人拿着自家的旧年古珍互相卖弄,失了面子便砸了手中宝器,旁边早有经验的人上前扫尽地上的碎片。还有较有权势背景的氏族子弟拿着成箱的珠宝往淮河里扔,拿着成年美酒用女人的绣鞋挖着向河中倒,但最大的主儿此时还在楼上面吃花酒。

沈濯吃的花酒自是让其他人叹为观止,所有的菜式皆是有自家的厨子动手,几日前还特地盘下浮欢阁隔壁的商家,将店面改成灶间,如今正热火朝天的忙着满足他家主子的奇思妙想,比如芝麻炒豆腐,红烧冰冻鲤鱼等等。

老鸨没耐心的瞥了上前催她的人,转念又想到去年沈王爷败北,心中担心若是不先去问问,这个凤凰蛋样的侯爷发起脾气,她的生意还做不做啊,于是扯着嗓子往楼上喊,“沈王爷,赤将军,第一局,两位玩什么啊,还是按去年的老规矩,让慕云楼的人先押宝?

对面隔着水流的庭阁上,早有一众粉裳女子,身着统一的对花纹襟绵裙,手捧着珊瑚底壳小匣,缓缓朝着对方打开,巧笑倩兮,道,“我家少主,赌的第一局是江南十一坊新织的吴绫。 只见盒子中盛放的便是垛堞好的雪白绫布,一丈不下百金。

“只是胡妈妈,你也不早来问问,害的我家少主等了这么久,反而巴巴地去问沈侯爷,可是故意有所偏颇? 那女子又说道,最后偏颇二字咬的极重,一声一声的直指浮欢阁不公,狠狠地打在胡妈妈的心上,乏起她心中最不愿见到的事情。

赛金会,赛的不仅是金银财宝,那些都是俗物,赛的是背后的权位斗争。

眼见这边是介妃的弟弟,那边是被沈东凰惯坏了的沈小侯爷,处理不好也是没好果子吃的,她还记得记得沈东凰有多么会杀人,心中一冷,赶忙低声下气赔礼道是“是我糊涂了,让介大少爷久等了,可沈候爷那边------

话还未说完,一个响亮的耳挂便扇在胡妈妈的脸上,动手的却是站在一旁的介氏家奴。介家一直以自己凭借财富结交权贵,挤入氏族首席而隐隐为耻,介妃也是为了自己弟弟,乘大胤精英前去战场,朝政人才紧缺,向皇帝求个爵位才带众妃嫔闯昭和殿的,如今胡妈妈一口一个沈侯爷,却喊他家少主为介大少爷,这不是摆明了讽刺他们介家。

另一旁的人也不甘落后,只见遣出来个未留发的小童,糯糯的声音,很是好听,“慕云楼押吴绫,我家沈小侯爷此局便押蜀锦。

闻得一身冷笑,对面的女子开口道, 好一个便,沈家好大的口气。

小童也不理她,“我家侯爷说了,今晚附近的狗实在是叫的太欢了,让胡妈妈你有的受了,这是我家侯爷送的,替妈妈消消狗灾 说完便示意,手下立即有人端出几盘金子递给胡老鸨。

小童一口一个侯爷的叫着,行事又极为礼貌,几盘金子一送,让胡妈妈一个劲的喊着消受不起,连消带打,骂介家人是狗,又赢得台下一片叫好,却碍于介家的脸面,声音毕竟不敢太大。

反观介家,那一巴掌,非但没替他们打下威信,反而更加让人议论,连带去年赢得赛金大会的头魁的荣誉也由此消去半分。

女子忍不住大怒,银牙暗咬“你-------- 一句话还未说完,被身后一众女子围着的青衣公子摆手示意,立即闭了嘴,可眼中仍是恨恨不平。

身后立即有侍女道,“璧衣回去,领罚。

青衣公子冷然的看着远方,温如尔雅,宛如玉作般的脸上始终挂着一丝笑意。介家秋澄,向来有玉公子之称,眼中总有淡淡的温润,淡淡的疏离,眸子中的冷色一瞬即逝,如看待爱人般的凝视着自己手中的茶,浅浅喝着。手中的是八百里加急送来的云顶尖峰,有着浅浅的苦味,喝下去后却有着不一样的味道,这茶一直是沈家凤凰的最爱。

台下众人闻得赌的是什么时,就开始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吴绫蜀锦,价比千金,今晚一年一度的赛金会,怕是要创下十年来的记录,可得好好赌赌。

不愧是风月堆里打滚了半生的胡老鸨,千恩万谢接下手里的黄金,几声便化解了之前的冷场,让众人散了,招手示意手下可以开赌局了。

浮欢阁外,便是邺都最繁华的淮水,池湖曲流,二十四桥,月夜清游,两岸此时早已排好花船,只是香风勿扰,处处开盘赌下今晚的大头,淮水尽头由祁门山阻流,分支成小流向四面涌去,又被有心人引进,流向浮欢阁的私水中。

浮欢阁本就建造在淮水上,华丽奢侈的销金窟用人工堆填的沙石,制成水上的假山,将淮水引入自己的私人后花园,也是去年的赛金会上,宋小侯爷所赠,也才有淮水花船,九绕十八回的美誉,可同时,一同赛金的介大少爷用人力淘干主河道,又从祁门山外引来清河水,硬是将淮水改道,原本东流的淮水,如今西流奔去,使得岸边的花船生意不好做-----------

慕云楼后便是财能通神的介家,此时的介大少爷,也是去年的赛金会的会魁,正悠然地喝着自己的查,丝毫不顾楼下斗的多热闹,温润君子,如玉般的侧影偷了多少女子的芳心。

介大少爷去年一招急火筹薪,二十几株一人高的南海大珊瑚树拿来当柴烧,做成一道菜,取野狐的尾尖做成的火引点火,材料却是普通的豆腐,最后用南珠熬成的汁水清洗,塞上了当时新进宫的宠妃介秋衡和皇帝亲手养殖的幼鸽,最奇妙的是他用少有的冷玉护罩幼鸽,等到外面的豆腐变成糊,冷玉也化得差不多了,但那只鸽子还活着-------故而当之无愧成了首魁,比下了沈小王爷的妙笔穿金翅,扬眉吐气一番。

“慕云楼,此局,名唤吴绫请柳。 替下那个叫璧衣的是一位年少公子,虽没有介秋澄的温润,有着天生的高贵儒雅,但还算是举止大度,行事端庄。

只见少年公子一招手,淮河两岸瞬时燃起两排宫灯,宫灯是系在白丝绫上的,两岸的柳树被吴绫包裹,丝毫没有断绝,雪白的丝绫将柳树连成一片,树与树之间,便是系好的白绫。

少年轻笑道,“诸位,此次,我们介家慕云楼所挂的吴绫全是整缎的,没有丝毫掺假,寓意柳枝根深茂发,大胤昌盛蕴机。

只见两岸早有人忍不住喝彩起来,还有人纷纷猜测,沈王爷今晚那什么搬回这局。

此时淮水对岸一片锣鼓声,不是铜锣,而是更较之闷沉的支架鼓,显然是行军所用的战鼓,鼓声雷雷,颇有行军迎敌之势。

只是此时,这些战鼓被红锦包裹的看不出原本面目,大红的花扎一个接着一个,远远看去就像是迎亲的彩舟,更兼之被架在行动的船上,鼓声与水声相互印忖,两岸的灯光四射,倒映出水面澜依,淮河繁华。

与浮欢阁齐高的船只就在淮水里慢慢航行,淮水本就是浅水河,又是近岸的地方,船只过深的底盘,在水中行不了多久,就慢了下了,再也没有之前快速前行的磅礴大气。按理说淮水里多河沙,一旦搁浅,是很难移动船只的,何况还是这么大的一只,众人不禁担心这局究竟花落谁家。

楼下的赌盘,赢面不断在改,赌注也越加越高,人人幺三喝四,深怕此夜输个倾家荡产。

每年赛金会后发财的不在少数,可第二天妻离子散,家庭破碎,投河自尽也不是没有,年年这个时候淮水中漂的死人都不少。

少年望向自己的主子,见他仍不紧不慢的喝着手中的茶,提醒道,“这下他们连船都开不进去,沈家必输无疑。 介秋澄深不见底的眸子深处依旧没有一丝波澜,“这局我们怕是要输了。

见其一脸的不解,介秋衡难得好脾气盖上手中的茶碗,道,“沈侯爷真是好大手笔,连河道都改了。

果然,有识之士就看出来了,“河道改了,河道改了。

原本淤积在淮河底部的尘沙淤泥被新改的河道,引进地下河水冲的差不多了,是以船只才能徐缓前行。只是不知靠岸后又该如何赛金,该不会就是托只大船来吧?

赛金会历来夺魁者,不仅靠财力还要靠想象力,那什么往水中倒酒,四处烧钱,都是上不了台面的小玩意,吴绫请柳胜在有寓意,不知沈王爷是否搬回这一局,总不能连胜几年,败给介家后从此再无缘魁位了。

“这可真是大手笔啊,硬是压下了慕云楼白云千里的吴绫请柳。 人群议论纷纷,不禁为沈王爷的出手感叹。

“没想到沈王爷游幸邺都,竟然动用上万劳役再改河道,好大的手笔啊 有人附和着点点头。

又有人专做神秘,说道,“据说他乘坐的龙舟是仿昔日隋帝三下江南所乘的九层龙舟,足足高几十尺,好几天前就到了,只是没现在这么奢华,听说是请的神机门下的人做的。

人群又是一片沸腾,“也难怪,我先还以为是沈王爷包了浮欢阁,接这些小娘子们回江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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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烧钱到极致的九层龙舟用上好的蜀锦挂彩,团成一个个彩球,另一头由一群貌美的女子所牵,女子均站在岸边,香汗淋漓,成群的貌美女子用蜀锦拉纤,一直将龙舟拉到浮欢阁。

龙舟前进同时,又有几群女子围绕其上跳起蛮腰舞,小巧的帕扇遮住自己娇俏的面容,又有一溜未留发的齐鬟童子,环着龙舟向四面抛起了彩带,岸边立即就有人接住,笔直拉成了道道亮丽风采。

绵延几十里的淮河岸,被价比千金的蜀锦铺满,人人欢呼,兴奋地踩在平时莫也不敢摸的锦缎上。

浮欢阁上,依旧是香氛阵绕红衣的赤少扬问道,“我说沈王爷啊,您不会星夜去搬空了国库吧,这手下的可真是快啊。

紫衣男子笑的十分妖孽,眼神望向旁边的锦帛团绕的美女,女子云浓虔发,月淡修眉,体欺瑞雪之光,却丝毫没有让他动容,淡然说道,“还是赤儿你懂爷,这可真是从国库里搬的,四百二十三匹彩锦,和三百匹素锦,迎娶皇后用的锦帛,差不多都在这儿呢

“你就不怕皇上降罪,抄你沈家满门?就算你不怕皇帝,还有那个做梦都想当皇后的介妃,不,该改称介嫔了,她整人的手段可多着呢,在她眼里这可都是她的东西,你还敢动?还是你背后有人,出面帮你堂而皇之地弄到了这些的? 一连串的发问,势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气势。

只见沈濯妖孽听闻此言,一边享受着美人的大言不惭的说,“你可真不愧和我一起在场子里混了这么多年,这些、、、、、、、、、、 沈濯指了指一群女子围着的的蜀锦,说道,“当然是我那个魅力无边,人见人爱,风流多姿的堂姐出的面。 说完像是想到了什么笑了起来,笑的可真是个勾魂摄魄。

要不是打小长大的,赤不扬差点没把持住,真想掐住他防止他继续妖孽下去,便用眼神示意他。妖孽男如若无视赤少扬的眼神般继续道,“最关键是她疼我。

其实,是因为,沈家就剩这么个少主了。

他的手指捏的有些发白,去年,沈濯一着不慎败在介家那小子手上了。

好不容易从漠北弄到十几只大鹏鸟,死了几百人才毫发无伤的带回来,又是抹金油,又是叫绣女们用它那短毛就身上编织长寿图,用金线穿住,打算一举夺魁,结果败在一只小鸟身上。

一直到现在,沈濯心中难免有些恨恨的,沈家几百年的名声,可不能就这样在他手里丢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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