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出了灵堂穿过院落，迎面来了个灰袍僧人，身材高瘦，面容清矍，袍袖轻扬，一副得道高僧的摸样。
遗红合十，道：“法岸师父。”
法岸合十还礼。
方青然知道是大隐寺方丈的门下大弟子，应皇甫家之邀为皇甫轲做法事，有点奇怪他怎么会来到内院。
似乎猜到她的想法，法岸诵了声经，“阿弥陀佛，贫僧刚刚从兰园过来。诸行无常，是生灭法。生灭灭已，寂灭为乐。”他轻摇头，“施主还是多多劝说夫人才好。”，
方青然低眉默应，与他擦肩而过。激灵灵地，她打了个寒噤，只觉得背后似乎有一双目光穿透了脊背，森森地寒冷，她猛然回头，却只看到法岸飘忽的背影。她强自甩掉心中的不适，加快了脚步。
房间里，青瓷刻花草纹香炉顶的孔洞里冒出淡淡的白烟，气息清冽。皇甫夫人背靠着衾枕闭着眼睛，头发被一丝不苟地梳起，人虽然清减了许多，却依然那般雍容端庄，仿佛那疯癫的妇人从来没有存在过。
皇甫轩坐在床边，抬眼瞧了方青然一眼，目光温和，“然儿。”
方青然还以微微一笑，走近，很自然地握住皇甫夫人的肩，慢慢地揉捏着，询问地看向盏菊。
盏菊告状，“回然小姐，早晨夫人吃了半碗粥，中午的饭……”
皇甫夫人睁开眼，反拍了拍方青然的手，声音略微嘶哑，却自然，道：“好了，你不要向然儿告状，我待会儿就吃。”
盏菊抿唇一笑，忙着下去准备膳食了。
皇甫轩轻咳了声，微笑道：“还是然儿最善解人意，母亲也舍不得让她操心呢。”
皇甫夫人笑了下，道：“然丫头是个得人疼的，轩儿，这几天累了你了。”依然是母慈子孝的场面，却透着几分疏离。
皇甫轩声音低沉下来，道：“我不过勉尽心意而已，母亲，那件事……”
皇甫夫人眸中闪过丝阴霾，淡淡地道：“你不用担心，我的身体还撑得住，”轻叹声，“我生养他一场，这最后一程我要送他一截。”说这番话时，声音微颤。
皇甫轩无言，道：“如此，儿去和父亲商议，母亲好好保重。”
皇甫夫人点了点头。
皇甫轩被推出了房间，只剩下皇甫夫人和方青然两人。
皇甫夫人凝着房间的一角，神思恍惚，道：“我生轲儿时是难产，高僧说他是有劫数的，我便求了签，讨了佛家的宝贝开光，只盼望着他能平平安安长大……他从小最是乖巧懂事，最得人宠，”她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中，嘴角微微含了笑。
方青然想起那串佛珠，觉得更加烫手。
皇甫夫人长叹声，“皇甫家世代在疆场征战，杀戮太重，天命如此！”晃了眸中的泪水，“然儿，你可是恼我将你留在将军府这几年？”
她的表情认真坦然，让方青然有些楞忡，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皇甫夫人苦笑，道：“汲汲营营，功名富贵，都是些红尘俗事，如今想起来也不是太重要，倒不如抛了这凡尘逍遥快活去！不过又有几人舍得，几人能看透？”看着她，“你母亲是个聪明的，才情也好，只可惜太过于执着，所托非是良人，留下这一生的遗憾。然儿，无论如何，我想你好。”压低了声音，极轻，飘过耳边，“天下之大，江湖之广，总有容身之处！”
方青然一震，有点不可思议地看着她，随即低了眸，手却微微颤抖。
皇甫夫人笑笑，合了眼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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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门帘掀起，盏菊迟疑着，道：“夫人，雨院的粉桃来回话说，雨小姐的脚崴得厉害，恐怕得躺上几天。”
皇甫夫人淡淡地嗯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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