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便这样一天天过去了,波澜不惊。云寒汐再也没有做过那样温暖得快要融化的梦了。他却总是回想这个梦,一遍一遍地体味梦里的温暖。那日夜里得的风寒也这样不了了之,到后来也不觉得难受,慢慢地竟就好了。

每天天还未亮就起床,挑水,劈柴,烧水,洗衣,忙时还得去厨房烧火。也会干活到深夜。有时他还是会想为什么父亲不喜欢他,不过从来没有答案就是了,于是一个人在夜晚默默地心酸,委屈,默默地流泪。

这日与平常没什么两样,可云寒汐却换上了最干净的衣服,而他期待了整整一日却只换来令人压抑的失望。往日哥哥们生日父亲总会为他们庆生,他不奢望父亲那样对他,他只想父亲能送他一句生辰快乐,那样他都会高兴好久了。

入夜时分,云寒汐有了个主意,他想去找父亲。或许是那个“梦”的原因,他觉得父亲没有以前那么严厉了,于是他鼓起勇气走向父亲的书房。云寒汐蹑手蹑脚地在父亲书房外候着。房里的烛还燃着,云寒汐不敢敲门惊扰父亲,只是静静地候在门外。初春的风还略微有些凉意,发丝拂在脸上痒痒地,竟有了些倦意。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吱”地一声开了,云祁山诧异地看着眼前这个靠在墙边满脸困倦的人:“你来这里干什么?”鲛珠泪2

云寒汐双手不安地搅扯着衣襟,吓得发颤:“我……我……”

云祁山微恼地看着他着吞吞吐吐的样子:“说话!”

“父,父亲,今天是……是我的生辰。”

“那又怎样?”

“唔……父亲能不能,能不能祝我生辰快乐?”云见扬起小脸,紧张地望着云祁山的表情。

“哼,你只是个来历不明的贱种,你也配?”说完便不屑地挥袖走掉。

云寒汐愣在了那里,浑浑噩噩地回了小屋,仿佛是被抽走了灵魂木偶,待他回过神来早已经泪流满面。

云祁山回到卧房,云寒汐满脸期望的样子和最后一脸茫然的失落一遍遍地在脑袋里闪过。双腿不听使唤地走到云见门外,听着从里面穿出来的抽泣声,心里升起一阵罪恶感。他想,或许这真的是他的儿子,但是他还是选择默默地离开了!

转眼就是春末,朝堂之上,气氛压抑得可怕!每个人都不敢正视龙椅上的那个男子——当今圣上云启宇。一身黑『色』龙袍套在他修长的身躯上透『露』出帝王的威严,嵌着金丝的九龙盘踞交错,一龙长尾隐没在前襟,利爪从肩探出,令人忍不住双膝发软,薄唇勾起一丝弧度,但狭长的双眸里却没有一丝笑意,甚至是嗜血的残忍,可是能坐上这个王位的人哪个不是双手沾满了血腥,踩着一路的尸体走过来的呢。

云启宇看着满堂畏头畏尾的大臣,嘴角的弧度更深了,威严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响起:“既然众爱卿没有异议,那就这样办了吧!”语气里透『露』出不容许任何人质疑的霸道。

短短一句话就决定了朝堂上唯一跪着的人的命运,睿钦王云祁山。满朝文武皆知二人的夺位之争。当今圣上并非长子,在当皇子是就处处受制于大皇子云祁山,可最后先皇竟传位于五皇子云启宇,其中曲折自然不得而知。自圣上登基以来,一年内不断打压睿钦王的势力,原以为凭着手足之情会给他个平静的余生,哪知今天落得因通敌卖国之罪而满门抄斩的下场。满朝官员人人自危,他们圣上虽然有绝世的治世才华,可那些暗地里的血腥手段却也让人不寒而栗。

退朝之后云启宇独自坐着龙椅之上,只有正正坐上了这个位子才能体会到高处不胜寒的意味,才看得清底下那些人的肮脏心思。朝堂上有不少睿钦王的亲信,可到了最后关头却没有一个人敢冒死求情。呵~这世间就是这般无情啊!而坐上这位子的一个目的就是为抱夺爱之恨,移情之仇。云祁山将死,你也早死了,那这笔帐只有算在你儿子头上了。

“影一。”声音里带着他不自察的残酷。

“皇上。”

“明日行刑之前把睿钦王四子给朕带回来。”

“是,皇上!”

深夜里的睿钦王府静得可怕。王府四周均有重兵看守,除了关押在牢里的睿钦王,所有的家眷都在这府里了。似是还并不知道他们活不过明日正午,所有人都早早地熄灯睡了。只有后院还有一个小小的身影在忙碌。依旧是一件洗的发白的单衣,一手支柴一手握斧,木材碎裂的声音无限重复着,血从右手虎口处缓缓渗出,似已习惯了这种疼痛,单调的劈柴声不断响起。

一个黑影倏然掠过,院中只剩下一柄带血的斧头和一堆没来得及码放整齐的柴火。

府中一片死寂。鲛珠泪2

翌日午时巳时,一队官兵闯进睿钦王府。尖叫声,哭喊声不绝如缕

所有人被关进刑车游街示众,昔日人人敬重的皇亲国戚如今却轮为了阶下囚,受万人唾骂。

刑场之上,孩子『妇』女的啼哭声此起彼伏。云祁山放眼看了看这将要因他而死是一百多口人,无数的酸楚涌上心头。一步之差,一步之差就落得这个下场啊!还想最后看一次孩子和妻妾,还有那个不知是不是自己骨肉的儿子。云祁山急切地寻找那个人瘦弱的身影,可惜下一刻就已经人头落地。

睿钦王一家一百三十二口人因通敌卖国之罪满门抄斩,昭告天下,天下人无不为圣上雷厉风行大义灭亲的行为所折服。

一百三十二人中实则有一漏网之鱼。

云启宇看着地上昏『迷』的人,衣衫褴褛,瘦弱不堪。一双手沾满了血渍。瘦削的脸庞苍白,连嘴唇都不带一丝血『色』。秀气的眉微蹙,浓浓的睫『毛』微微抖动掩盖着一片阴影,这眉眼竟像极了那个女人,尽管是男儿身这睡颜却透出一股说不出的妩媚,正是睿钦王四子云寒汐。

这些年只要一想到那女人为了荣华富贵为了名分而转身投入自己大哥的怀抱就遏制不住自己想要杀人的冲动。当初的那些山盟海誓不过都是冲着钱财罢了,这女人当真是对得起自己的一片真心。对,除了权利和财富什么都是假的,这是从那贱女人身上讨到的教训,当初的自己确实太天真!如今,这二者我都有了,那么尽管你死了,我也会把你欠我的加倍还在你儿子身上!

英俊的脸因仇恨变得扭曲。手刃兄弟,谋权篡位,陷害手足,一步步走到今天他早已能做到处变不惊,却只有这件事能轻易挑起心中的怒意。看得出,当年的他是倾尽全力在爱,因为只有极致地爱过之后才有这样撕心裂肺的痛和歇斯底里的恨!

云寒汐一转醒就看见自己睡在地上。记得是有人弄晕了自己,然后就到了这里。他茫然地张望,正好对上那双如墨一般漆黑深邃的眸子,尽管感受到了那眼中不加掩饰的愤怒,却还是没由来地觉得有种亲近之感。以前总是呆在府中,和那些亲人在一起都没有过这种感觉即使是那位父亲。云寒汐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男人,黑『色』长袍包裹着修长的身躯,黑『色』长发随意束起,在刚毅中显出几分飘逸,如同那眼一样『迷』人。黑『色』真的很适合这个人,云寒汐这样想着,竟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云启宇看着这个盯着自己傻笑的小人顿时觉得有些狼狈,他可是堂堂一国之君竟然连震住一个小孩子的气势都没有吗?

“看够了吗?”带着些许怒意的声音在云寒汐听来却觉得莫名地觉得安心,有些窘迫地低下头去,脸蛋红扑扑地煞是可爱。云启宇看着这害羞的小孩儿心中的仇恨竟有些动摇,便迅速转开视线继续用冰冷的声音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云……云寒汐。”

“云寒汐,云寒汐,是谁起的?”

“是,是我娘亲,不过娘亲在生下我时就去世了”云寒汐说起他母亲的时候总是很高兴。好像是不喜欢他有些上扬的语调一样,接着就用残酷的口吻宣布“你可知道,除了你睿钦王府所有的人都已经被问斩了。”

云寒汐小小的身体一震,那一点淡淡的喜悦顿时退的无影无踪,望着他茫然地摇摇头继而又点点头。尽管那里的人都不喜欢自己,还总是欺负自己,但是说什么也是自己的亲人,是自己和这世界上唯一有联系的人。如今除了自己都死了,虽然不悲痛但想到从今往后自己就成了无家可归的孤儿了还是止不住有些伤心。唉……终究还是自己一个人吗?往日那般受欺负都不反抗并不是因为他懦弱,而是他贪恋这种亲人带来的温暖,哪怕只有一点点对于他也足够了。

云启宇一直盯着这个又是摇头又是点头的孩子,看着他眼中一闪而逝的痛苦和满眼的沧桑与无奈,心里丝毫没有复仇的快感,反而是一些说不出的意味,或许是因为他和那女人太像了,才会这么容易让自己稳不住心神。

“你可以收留我吗?”一个软软糯糯的声音把云启宇从思考中拉出来。

“收留??”

“对,我已经无家可归了。”

“你知道是谁下令斩了你父母吗?”

“皇上?”

“那谁是皇上你知道吗?”鲛珠泪2

“莫非是……你?”云寒汐难以置信地张大了双眼看着眼前的人。

“没错,正是!这样你还要朕收留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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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寒汐有些踌躇,却也还是肯定地点点头。自己一无所有,更不会有什么值得被皇上看上眼的东西,既然皇上没让我死在刑场上,也不会现在来害我『性』命。

“为什么?”云启宇觉得这个孩子和别的孩子不一样,总是会有出人意料的反应。

“这应该问皇叔了!”声音依旧软软糯糯。

果然书出人意料的回答,云启宇惊诧地看着眼前的孩子:“这怎么说?”

“皇叔在深夜把寒汐请到这儿,而白日里寒汐全家被斩,只留寒汐一人独活于世。看来皇叔暂时并不想让寒汐丧命,所以暂且留下又有何妨?”云寒汐说出这些话并不是讨厌眼前这个人,只是把自己见到的想到的说出来罢了!何况他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无比地熟悉,自己也有想接近他的欲望。

云启宇觉得眼前这个人并非只是个只有六岁的孩童,一个六岁的孩子不是每天还只惦记着玩儿吗,为何会懂得这些。身为帝王,心思却被一个小孩子看穿,不禁有些愤怒:“那你可知为何只有你能活下来?”

“洗耳恭听。”

“当初朕和你娘相爱,可是你娘却水『性』杨花,又为了荣华富贵离开了我,转而投向你父亲的怀抱。所以,那些人必死!而你,是为你娘还债的,所以,朕还不能这么早就让你死了!”

“你胡说!”云寒汐对于那位从未见过面的娘亲有着近乎神一般的憧憬,他无法接受这样一个自私势力的娘亲。

“那你有没有想过睿钦王府的人为何都处处难为你?”男人无情的声音还在继续,看着那惨白的小脸更加残酷地说到“因为你根本不是云祁山的儿子,而是这贱女人和别人的种。所以你爹恨你,自然全府上下都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提起那个女人,心中隐埋的怒火再一次被点燃。

云寒汐痛苦地摇着头,噙着泪的眼瞪得大大地,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他母亲,一直无比渴望,无比尊敬的母亲真的是这样的人?自己从小受了这么多委屈也真是这个原因?两行泪无声地顺着清瘦的脸庞滑下。

云启宇满意地看着这个流泪的孩子,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可心里某处却又在隐隐作痛。身为帝王,他讨厌这种不能把一切控制在自己手中的感觉。他明白,即使是一时一刻的放松都有可能使他命丧黄泉,甚至牵连到整个国家。那个女人却成了他生命中的变数,他不允许还有第二个出现!不允许还有第二个人可以影响他的心境。

不再理会颓堂地坐在地上默默流泪的人,径直吩咐到:“来人,把他带到地牢去。”

既然是你想留下,那就别怪朕狠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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