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是一年中最好的时候。最起码陶姜是这么认为。不冷不热，处处春意盎然，满树的花，满眼的绿，小鸟在歌唱，小草在摇摆。最舒服的是走在太阳地里，全身晒得暖洋洋的。迎着拂面而过的春风，真美啊！
陶姜站在自己家的落地窗外，有些奇怪地看着光秃秃的小花园。别人家的园子里已经种起了各种各样的花，唯独自己家的小花园连土都没有翻过。奇怪，以前妈妈最积极了，往往土地还没解冻就计划种什么，今年是怎么了？没兴趣了？透过落地窗，她看到妈妈坐在窗前的藤椅里，一动不动，没跟她招手也没冲她笑，很是反常。难道妈妈有心事吗？
“妈妈，想什么呢？”自己用钥匙打开门的陶姜站在门口，边换鞋边问。
“陶陶回来了，妈有点困，都没看到你打窗前经过。”被女儿一叫，姜忆安才从自己的思绪里走出来，她勉强笑笑，打起精神说：“大概是太阳晒得总想睡。今天忙不忙？手术多吗？”
“多，上午两个顺产的，下午三台手术，全是剖妇产。”陶姜仔细看着妈妈的脸，似乎想找出什么异样，她有些疑惑地问：“妈，你没有哪里不舒服吗？我看你脸色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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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我哪会不舒服，可能是一天没出屋，闷得吧？”姜忆安有些心虚地看着女儿那张年轻美丽的脸，她心里有些难过，却并没有表现出来。“陶陶，晚上想吃什么？妈现在做。”
“不用了，妈，今天我来做。大双小双一会儿也该回来了。您忘了，今天是星期五。”陶姜总感觉妈妈哪里不对劲，却又看不出到底是哪儿不对。
“瞧我这记性都忘了是周末了。陶陶，冰箱里有藕，做糯米藕吧，你妹妹最爱吃。”
“行，我这就去洗手。姥姥呢？又打牌去了？”
“嗯。”
陶姜笑笑，姥姥都八十多岁了，就喜欢打牌，每天吃过早饭就到小区的娱乐室，不去叫不回来。“妈，你没事也跟着姥姥去打牌多好，在家呆着多没意思。”她边洗着藕边建议。
“我可不去，那一帮老头老太太，打牌就像打仗似地，生不起那气呀！”姜忆安停顿片刻后说：“前些日子，因为打扑克，老张头把老杨头的头打破了，上医院缝了好几针。两家都闹到法院去了。”
陶姜有些吃惊，她的眼睛微微瞪大，不相信地说：“为了玩，至于吗？这些老人家，也太冲动了。”看看莲藕洗好、糯米也泡上了，暂时没什么事，她擦干净手，坐到妈妈对面，看着窗外，又像想起什么似的问：“妈，我看邻居家都翻地种花了，你今年怎么没种？还不到时候吗？”
“不种了，到时候上花店买点就行。”
“妈----”陶姜忽然感觉到妈妈的寂寞，她有些心酸，想了想说道：“妈，现在天气多好呀！要不，你和爸爸出去转转吧，我一直想去苏州看看，可惜没时间。您们去吧，多照些照片，让我看看。”
“你爸爸，哪有时间。”姜忆安硬生生把陪我两个字咽回肚子里。陶姜没有发现她变得苍白的脸，她的目光已经被窗外两个一模一样身影吸引：“大双小双回来了。”她看着窗外两张笑脸，匆忙跳起来，把门打开，把拖鞋准备好。
“姐----”两个人连声音都一样。
“书包给我，陪妈聊天去。今天晚上有糯米藕哦！”
“真的？太棒了，吃了一个星期猪食，最想念妈和姐做的菜了。”大双把鞋一脱，拖鞋也不穿就向阳台跑去，边跑边喊：“妈妈---，我回来了。”刻意拉长的语调，怎么听都像是撒娇的三岁小孩。
“哎，闺女，快穿鞋。地凉。”姜忆安看到双胞胎女儿，心情才算真正好起来，她脸上洋溢着笑，宠溺地看着女儿，柔柔地说：“年轻时不注意，老了就该遭罪了。”
“乖，把鞋穿上。”陶姜把鞋放到妹妹脚下，嘱咐道。
“唉！老天，有时候我总感觉家里有两个妈。”大双把头搁在靠背上，翻个白眼说。
“胡说八道！姐姐还不是为你好。都二十岁了还不懂得照顾自己。多亏有你姐，要不我死了都闭不上眼。”姜忆安笑着说。
“妈，你不用担心。我早算过了，根据遗传学来说，你至少能活八十岁，那时我都四十了，就算还不会照顾自己。我女儿那时也有二十多了，她能照顾我了。”大双煞有介事的说。逗得妈妈姐姐全笑了。
“你女儿要是像你，看谁照顾谁。”小双跟母亲挤在一张藤椅里咭咭笑，嘲弄地看着大双。
笑声再起。那一刻，姜忆安觉得很幸福。三个女儿，各有各的优点。陶姜懂事，从上学到工作没让大人操一点心，就是太安静；大双小双虽说学习不如姐姐，也不像姐姐那般会收拾家做饭，但开朗活泼，有什么话都跟她这个当妈的说，一直是她的开心果。看着三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她心底的酸涩渐渐漾开，多希望就这样陪在她们身边，一直终老。她并没有伤感多长时间，大双小双才不会任她坐在那里想心事。她们拉着她的手，争着跟她讲学校里有趣的事。
陶姜把藕放到锅里蒸上，听两个妹妹叽叽喳喳地说着，时不时还争吵几句，吵到最后再让妈妈做评定。她不禁微微笑，心想：“这两个家伙一回来，家就像家了，听她俩打嘴仗，妈妈脸上的落寞都一扫而光了呢！”
看看饭差不多好了，陶姜把火关掉，出门去叫姥姥回家吃饭。
进了娱乐室，老远就看到姥姥正不知跟谁争论什么，手还一直比划着。她摇摇头，这个老太太，干什么都认真。看她坐在那里跟人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争吵，谁能看出她曾是全国著名的中医教授，是拿国家特殊津贴的专家，陶姜最大的心愿就是能达到姥姥的水平就行。
可能听到她脚下两分跟皮鞋发出的清脆的哒哒声，姥姥转身向她看过来。她向姥姥挥挥手，走到近前，也不多说话，静静地看她们打牌。
“张大姐，你真是好福气。孙女这么出色，又孝顺。”牌友林阿姨每次见陶姜来都要如是说。
“可不是嘛！媳妇生孩子时就想抱孙子，孙子大了有什么用？我有两个孙子，没有哪个知道吃饭了来喊我一声。”陈奶奶大声叹着气说。
“你比我强，你儿子不是给你买手机了，吃饭就给你打电话。我呢？没人叫也没有电话，偶尔回去晚了就等着吃剩饭吧！”刘奶奶更是感觉命苦，说起话来滔滔不绝。
“行了，开批判大会了？能让我们闲暇时玩，不用伺候小的，就是孩子孝顺。看我家隔壁的老王太太，快八十了还得洗衣服做饭呢，哪有时间打牌。”云姨嗓门最大，也最会开导人。
“人要知足，”打出最后一张牌，张桂美站起身，对陶姜说：“走吧，陶陶。”老太太挽上陶姜的胳膊，祖孙两个向外面走。
“大双小双回来了吗？”
“回来了，正跟妈聊天呢。？
”多亏有她俩，要不你妈该多寂寞。“老太太感叹。陶姜沉默着，难道姥姥也发现妈妈跟以前不太一样吗？还是她真的多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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