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早晨,在吃过了一小块干硬的粗玉米面馒头和一碗毫无干货的酱汤后,俊熙被再次带到了那个位于地下一层的审讯室。依旧是与昨天相同的问题,依旧是被问了两遍,只是审讯官换了人。随后,俊熙被带回了自己的那间狭小的拘留室里。污浊的空气中混杂着腐败,发霉与粪便的恶臭味,即便马桶每天都有专人清理,可令人作呕的刺鼻气味还是令人无法忍受。俊熙只好躺在地上,把那块放在塑料盆里的肥皂头搁在自己的鼻孔处,试图冲淡房间里的异味。

傍晚,仍然是那个每天都会光顾两次的中年妇女,从铁门上的透气窗像投喂牲口一样,给俊熙发了一个干硬的粗玉米面馒头和一碗酱汤。俊熙从地上爬起来,一边把馒头泡进像洗脚水一样的淡味酱汤里,一边猜想着这里的炊事员是否一口气做了足够吃上一整年的粗玉米面馒头,然后就可以整天无所事事的虚度光阴了。他开始怀念那天在泰浩家里由他老婆亲手烹制的美味佳肴,还有前几天在4.25电影制片厂的食堂里吃过的那顿丰盛的工作餐。唉,人生啊,有峰就有谷,如果有机会再次享用那些美食的话,一定要慢慢吃,细细品味,千万别着急,强迫自己的大脑记住那些美食的所有细节和醇厚的滋味,等到苦日子再度来临的时候,也算有个幸福的回忆可以经常拿出来反复咀嚼。

俊熙猜想他之所以被反复审讯,根本的原因可能还是因为当局目前没能找出他父亲涉嫌故意纵火的证据,倘若父亲真的被定了罪,恐怕连这粗硬的小馒头和酱汤都不会得到吧,那才叫真正的苦日子呢。想到这里,俊熙的心里开始产生出希望,他尝试着调整心态,试图用乐观的态度来面对自己目前的苦境,比如把在这狭小拘留室的遭遇,想象成自己正为了筹拍电影而进入日帝时代的监狱里体验生活,或者把自己想象成是刺杀了伊藤博文的安重根,目前正在日帝的监狱里等待死刑前的最后几个小时……按照这样想下去,时间就好过多了。唉,可是啊,想着想着,他的大脑还是不由自主地往美食上靠拢,根本克制不住啊,辣炒鱿鱼,红烧肉闷蛋,麻婆土豆,红烧茄子,明太鱼酱汤……泰浩老婆的手艺还真的不错呢……其实崔春花女士做饭的手艺也是很不错的,只是自从她做起了倒买倒卖的勾当后,就没什么时间为家人做饭了,而是经常从市场里买着吃,比如她经常为家人带回来的猪血糯米糕,吃起来软软的,糯糯的,不管是蘸白糖还是蘸酱油,哪怕什么也不蘸都特别好吃……唉,想必崔春花女士此时也和他一样,整天靠着难以下咽的粗玉米面馒头和“洗脚水”充饥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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