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氏自归江东,或许是水土不服的缘故,又大病了一场,不过等病好之后,气色却日益改善,面颊也逐渐丰润了起来。这一日她早上起来,先问:“文约可归来否?”昨晚上裴该原本说是回来摆宴请客的,后来却又黄了,改成去王导家吃晚饭,直到天黑也不见回还——他是就在王导府上宿了么?

——若然还在胡营之中,裴该不回家,甚至仅仅待客不睡,裴氏也是不肯就寝的,她不放心啊。但既然已归建邺,便无须太过担忧了。

芸儿回禀说,我清晨就派人去问过了,郎君是半夜回来的,并未留宿。

裴氏点点头,她知道裴该最近一段时间往往睡得晚,起得也晚,所以先不去打搅他。正好有人来报,说大王前来躬问起居,裴氏就先临镜,整理一下仪容,然后吩咐:“请大王进来吧。”

他们所说的“大王”,自然是指的新命东海王司马裒啦,年仅十三岁,还是个小孩子。当下司马裒进来,向“祖母”磕头请安,裴氏打问了一番他的功课,然后便放他离去了。

——裴该这个“东海王傅”本是虚的,他虽然出身世家,在学术上却根本就没啥名声,司马睿不可能让他来教导自己的儿子。司马裒这趟过继,随身就带来了不少的饱学之士,什么郎中、侍郎、典书、典祠、典卫、学官令、典书丞、治书等等,组成了一套完善的辅佐班子——就目前而言,或许应该说是“教育班子”。

司马裒躬身告退,自去上学不提,且说裴氏等到日上三竿了,这才过来找裴该。东海王府和裴府比邻而居,中间更干脆打通,如同一宅两院似的,所以裴氏几乎是一迈步就到了。

早有裴仁迎上来,裴氏问他,我侄儿可起身了吗?裴仁回答说:“主公在后院习射也。”

裴氏微微一皱眉头,便即带着芸儿过去探看。只见院中只有裴该和一名短衣汉子在,且裴该也脱卸了外面的长衣、蔽膝等,并且左袒,正昂然而立在院落一侧,手端一张步弓,左手如托泰山,右手如抱婴儿——不过弦上是空的,并不见箭。

就见那名短衣汉子单手执弓,不停地在裴该身上指指点点:“身可向前略俯,然腰不可塌……左臂伸直……右肩勿耸……若开弓的姿势对了,射术便得了七八分,再搭箭习射,可事半而功倍。”

眼瞧着裴该裸肩上、脸上油光光的,估计全都是汗,他眉毛拧着,鼻子歪着,嘴巴努着,那表情要多难看有多难看。裴氏才有些担心,就听裴该问道:“不知须这般开弓,多长时辰?”那汉子随口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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