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眼看着我忍俊不禁的模样 眼里闪过一丝无奈 转头对那两个侍从说道:"打盆清水来。"

"是 大王。"两个小侍从规规矩矩地退下。

我小心谨慎地看着夜锁坐到床沿上 侧头靠着床栏 双眼略带疲倦地合上 闭上眼的他竟显出一丝孩子的稚气 如释重负般 让人油然地心生怜惜。

"你看太久了。"他闭着眼睛轻轻地警告我。

长着一张绝美的脸不就是让人看的吗 闭着眼睛竟也知道我在盯着他 我真有看很久吗?

"你等一会儿回宠月楼吧?"我试探地问道。

"不会。"他很自然地说道 没了平时那抹冷漠。

"为什么?"

"因为你……"他又是自然地回答 蓦地睁开白雾般的眼 看着一脸疑惑的我 脸上浮出自知失言的一丝惊愕 又转而改口冷冷地说道:"因为你的出现 我没了大婚的心情。"

大婚靠心情?

还是因为我打扰他的?

冷冷的语调好像我是臭小强一样……

我强忍住狂揍他的冲动 坐直身子下床:"那我现在就离开!省得你看见我没心情!"

"回床上!"他霸道地吐出三个字 我只当没听见 晃着脚去踩鞋子 见我不理睬他 他有些不耐烦地按住我的肩 强迫我半躺回床上 说道:"我一碰你就想捏断你的脖子 你最好别再乱动!"

我的脖子有这么吸引他吗?老想捏我的脖子。不过一次也没被捏死 我都觉得有些无趣了。

我问出了自己心底的疑惑:"我和你有血海深仇吗?"

他眼中有异芒一闪而过 嘴唇轻启欲说什么。

两个侍从端着水盆进来了 一个把水盆放到床前的凳上 一个则手脚麻利地从一个书柜中取出纱布和几瓶药 也放到凳上 然后俩人规规矩矩地站在床前。

夜锁也没让他们下去 他轻握住我的双手放到冷水中 我的手倏地感到一阵冰凉 很舒服 原来他抱我来这里是为我治伤。

手在冷水里浸泡了一些时间 他一手握住我的手腕 一手轻如细风地替我一层层解下原先胡乱包扎的纱布。

本来手上渗出的血丝都粘在了纱布上 经过冷水浸泡后 很容易地被他取了下来 一点都不疼。

我刚想说手力重一点没关系、不会疼 却见他的双眼紧锁在我的手上 那么小心翼翼 那么认真仔细 仿佛在呵护着一件珍贵的宝贝……我一愣 错觉!

这一定又是我那奇怪的错觉!

夜锁替我完全解下血渍斑斑的纱布 又将我的手放进清水里浸了一会儿 才用毛巾轻轻拭干 接着从药瓶中倒出几滴药 用骨节分明的手指慢而轻地涂抹在我手上 药水极其清凉 我没感到一丝痛楚。

夜锁轻轻展开我的手 小侍从蹲在床前用新的纱布将我的手包扎好 说道:"龙小姐 这样你的手就不会留下半点疤痕了。"

"这药这么灵?"我狐疑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的确比我自己包扎得好。

"可不是。"小侍从笑了笑 俩人端起水盆向一直一言不发的夜锁福了福身 "属下们先告退了。"

夜锁沉默地点点头 忽然又像想到什么 说道:"准备些食物过来。"

"是。"

我不解地看着他 他仍是面无表情道:"今日大婚 你折腾一天滴水未进……刚才还不是在嚷饿。"

他叫食物是看我一整天没吃东西 他居然是在为我着想?!

我呆住了 突然想起婆婆和那些无辜的囚犯们 心中一疼 慌忙下床:"我不要受你恩惠。"

这次他没拦住我 径自站起来背对着我 若有所思地低沉道:"有些东西 不是不要就可以当做不存在……"

他像是自言自语 我坐在床边呆了一下 脱口问出:"你这个人好像很复杂。明明冷漠却又细心 明明残忍却又会无奈 明明……"

他突然转身凝视着我 我没经大脑思考运转脱口而出的话被他这一盯 卡在了喉咙口 我在说什么 在开个人性格分析大会?!

"怎么不说下去了?"他发问。

"我……忘词了。"我愣了下 蓦地冒出这么一句 自己也突觉好笑。

他冷峻的脸部线条忽然柔和许多 我的脚踩进鞋子里 往外走去 他忽道:"还有食物……"

"我说过 我不要受你恩惠。"我认真回复道 "除非你不是夜山大王 否则我们永远是对立的!"

他没再言语 我往外走去 碰上小侍从端着丰盛的晚餐过来 见我要出去一脸诧异。

我微笑了下 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批言

朗月已嫁去一个月 索木朗大叔紧皱的眉头从未舒展过 因为大王这一个月来从未踏进宠月楼半步。我们去看朗月 也被侍女拦在楼外 她并不想见我们……

我忽觉心里有一点难受 朗月这是被大王囚禁了 还是被她自己囚禁了。

"娇龙 禁山上有一群老虎一直望着这边时唤时走。"索木朗大叔打猎一回来 就告诉我这个消息 "本想走近看个仔细 但那是禁山。"

"是虎兄虎弟!"我惊喜地从床上跳下来 这两天在屋里憋坏了 听到有虎兄虎弟的消息我心中一阵欣喜 它们一定在担心我 我要去找它们 也不知虎大的伤势怎么样了 "大叔 我想去看它们。"

"那到底是野兽 当初你跌下坡 它们可没管你便逃得无影无踪。"大叔的鹰眼沉了沉 声音略带迟疑 好像既希望我去又不想我去。

"那是它们受伤的正常表现 它们待我很好的。"我顾不得他复杂的情绪 微微一笑 起身离去。

但当我望着那些山峰时我又傻眼了 我这么爬得爬到何年何月?我只好折回去请索木朗大叔做了好几条又粗又结实的绳索。

再回到山前 把绳索甩上去 末端系于腰中 要是在21世纪 说不定我还能混个攀岩冠军呢。

索木朗大叔做的绳索果然很牢固 我顺利地爬过一座山 可是时间也用去不少 看样子要爬到禁山那边估计要费些时日了。

正想着 山下一处森林中传来一声巨响。

怪兽?野人?

我愣了下 这边的几重山都是有人家住的 野兽早已被驱逐出去 那会是谁?

我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走了进去。

穿过一层层树林 隐隐约约看清一个伟岸的身影坐在那儿 半屈着腿 头靠在树上 一头蓝发在风中轻轻扬起 如诗如画。

我骤然明白好奇心会杀死猫这句真理 居然又碰到夜锁了。

我顿了顿脚 甩头离去 我可没这个闲工夫去应付一个随时随地想杀我的人。

没走几步 就听身后传来一声声响。转头一看 夜锁已经倒在地上 我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一些武侠片中死人的片断 他该不会是练功走火入魔挂了吧……

我连忙走过去 蹲到他面前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 呼吸是均匀的 看样子只是睡着了 哪有人睡觉和死了一般的 真是个怪人!

我心里这样想着 但眼球却仍停在他的脸上 完美的轮廓弧线 有些邪魅的剑眉 长长的睫毛覆在紧闭的眼上 高高的鼻梁 淡红的双唇 干净的面容……

就是这样一张充满致命吸引力的脸 却与皇家为敌 独据一方 自立为王 按说皇家应该容不下他的 但整个夜山却一丝风雨飘摇的痕迹也没有 他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呢?

好久 我的视线才从他绝美的脸上转移开来 开始凝视周围的环境。

他的脚边立着一块碑 刻痕深深 已有点年代了 夜山的人都挺喜欢刻碑的 还喜欢藏在旁人轻易看不到的地方……

我走到碑前 上面刻着十六个字 早就知道镜国的文字挺繁琐的 以前在地牢中虹衣死士们也曾教过我一些 所以才看得懂他们立的墓碑 但再看眼前的碑 文字跟狗啃似的 我只认识十六分之一。

对 只认识个"蓝"字 因为虹衣死士们教过我写自己的名字 除了这个字 其他的我真是要翻白眼了……

"在看什么?"

身旁的人动了下 我吓了一跳 他什么时候已经从地上坐起来 半靠在粗壮的树上 如白雾般的眸子直直地盯着我.

"我可没打扰你睡觉!"我瞪了他一眼 我都没打扰他 他居然突然爬起来吓我。

"可你在我身边蹭来蹭去 我还睡得着吗?"他冷冷一笑 透着股冰冻的戏谑。

我低头一看 可不是么 我的蓝麻衫因为太过肥大正搭在他的腿上 我竟没察觉 我忙收起裙摆 自知理亏地撅了撅嘴。

"这十六字批言 觉得如何?"他眼眸扫了扫碑文 若有所指地问道。

"你写的?很难看。"我实话实说。

"我指的是碑文!"他的脸上露出一丝对我如同鸡同鸭讲的不满。

我又认真地看了一遍碑文 然后无奈地冲他叹了口气:"它认识我 我不认识它……"

"你不识字?"

"你如果一生下来就被囚禁于地牢还会识字那就是天才!"

我这话带着一点抱怨 可看他的眉头连皱都没皱一下 看样子虹衣死士们果真早告诉他我在地牢中的经历了。

"不识也罢。这是我出生时一位大师替我一生的批言。"他淡淡地说了下 眉宇间隐约露着不甘。

我好奇地看看他 又看看碑文:"这就是你的一生?那你干脆死了算了。"

"你这张嘴还真是胆大……"

"本来就是 哪有人会靠着批言过一生?太荒唐了!"我直言不讳地顶撞他 反正胆大最可怕的结果也就是死嘛 我想我真有几分仙子的味道了 连死亡都放在嘴巴当吃饭般简单……

听我如此说来 他的眼里滑过一抹惊诧与欢愉 有些矛盾 白雾般的眼瞳始终看着我。

我迎上他的眼神 忽觉他的眼瞳中映出一个模糊的轮廓 是我的面容吗?我吓得连忙收起眼神 气氛一下子变得尴尬极了 想走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只好低着头默默地盯着自己脚下的麻鞋。

森林上空传来孤雁的鸣声 打破了这一片沉默 我拍拍衣服站了起来。

"我……"

我想说些什么道别的话 可一想自己是要去他的禁山 便道:"罢了 我没什么想说的 走了!"

"要去禁山 单凭一双细足?"他冷冷地说道。

我很惊讶 他怎么知道我去禁山 可转念一想 只有这边是通往禁山的 他知道也不足为怪。

于是我直言说道:"没关系 我是决定走一些时日的。"

"我带你去。"

他突然走到我面前 我怎么都没看到他什么时候站起来的 一点声响都没有 这武功也太深不可测了 就是不知道轻功是不是好的可以带着人飞过几重山 可万一半路掉下来怎么办?

我怀疑地围着他转了一圈 然后半信半疑地看着他 清脆地说道:"你先飞一个给我看看!"

只感觉他的身子一丝微颤 紧接着身边的树也轻轻颤动起来 我整个人已经被他拦腰抱住飞起。

我被他轻放到床上 刚要抗议 他不动声色地帮我把鞋子脱下 又把被子叠好放到我身后 让我舒舒服服地靠在上面。

我惊恐地看着他 疑惑不解 一个山贼头头居然会这么细心。不会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吧 先侍候好我 再油炸了我?!这样想着 我差点笑出声来 想想还是忍住了。

他抬眼看着我忍俊不禁的模样 眼里闪过一丝无奈 转头对那两个侍从说道:"打盆清水来。"

"是 大王。"两个小侍从规规矩矩地退下。

我小心谨慎地看着夜锁坐到床沿上 侧头靠着床栏 双眼略带疲倦地合上 闭上眼的他竟显出一丝孩子的稚气 如释重负般 让人油然地心生怜惜。

"你看太久了。"他闭着眼睛轻轻地警告我。

长着一张绝美的脸不就是让人看的吗 闭着眼睛竟也知道我在盯着他 我真有看很久吗?

"你等一会儿回宠月楼吧?"我试探地问道。

"不会。"他很自然地说道 没了平时那抹冷漠。

"为什么?"

"因为你……"他又是自然地回答 蓦地睁开白雾般的眼 看着一脸疑惑的我 脸上浮出自知失言的一丝惊愕 又转而改口冷冷地说道:"因为你的出现 我没了大婚的心情。"

大婚靠心情?

还是因为我打扰他的?

冷冷的语调好像我是臭小强一样……

我强忍住狂揍他的冲动 坐直身子下床:"那我现在就离开!省得你看见我没心情!"

"回床上!"他霸道地吐出三个字 我只当没听见 晃着脚去踩鞋子 见我不理睬他 他有些不耐烦地按住我的肩 强迫我半躺回床上 说道:"我一碰你就想捏断你的脖子 你最好别再乱动!"

我的脖子有这么吸引他吗?老想捏我的脖子。不过一次也没被捏死 我都觉得有些无趣了。

我问出了自己心底的疑惑:"我和你有血海深仇吗?"

他眼中有异芒一闪而过 嘴唇轻启欲说什么。

两个侍从端着水盆进来了 一个把水盆放到床前的凳上 一个则手脚麻利地从一个书柜中取出纱布和几瓶药 也放到凳上 然后俩人规规矩矩地站在床前。

夜锁也没让他们下去 他轻握住我的双手放到冷水中 我的手倏地感到一阵冰凉 很舒服 原来他抱我来这里是为我治伤。

手在冷水里浸泡了一些时间 他一手握住我的手腕 一手轻如细风地替我一层层解下原先胡乱包扎的纱布。

本来手上渗出的血丝都粘在了纱布上 经过冷水浸泡后 很容易地被他取了下来 一点都不疼。

我刚想说手力重一点没关系、不会疼 却见他的双眼紧锁在我的手上 那么小心翼翼 那么认真仔细 仿佛在呵护着一件珍贵的宝贝……我一愣 错觉!

这一定又是我那奇怪的错觉!

夜锁替我完全解下血渍斑斑的纱布 又将我的手放进清水里浸了一会儿 才用毛巾轻轻拭干 接着从药瓶中倒出几滴药 用骨节分明的手指慢而轻地涂抹在我手上 药水极其清凉 我没感到一丝痛楚。

夜锁轻轻展开我的手 小侍从蹲在床前用新的纱布将我的手包扎好 说道:"龙小姐 这样你的手就不会留下半点疤痕了。"

"这药这么灵?"我狐疑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的确比我自己包扎得好。

"可不是。"小侍从笑了笑 俩人端起水盆向一直一言不发的夜锁福了福身 "属下们先告退了。"

夜锁沉默地点点头 忽然又像想到什么 说道:"准备些食物过来。"

"是。"

我不解地看着他 他仍是面无表情道:"今日大婚 你折腾一天滴水未进……刚才还不是在嚷饿。"

他叫食物是看我一整天没吃东西 他居然是在为我着想?!

我呆住了 突然想起婆婆和那些无辜的囚犯们 心中一疼 慌忙下床:"我不要受你恩惠。"

这次他没拦住我 径自站起来背对着我 若有所思地低沉道:"有些东西 不是不要就可以当做不存在……"

他像是自言自语 我坐在床边呆了一下 脱口问出:"你这个人好像很复杂。明明冷漠却又细心 明明残忍却又会无奈 明明……"

他突然转身凝视着我 我没经大脑思考运转脱口而出的话被他这一盯 卡在了喉咙口 我在说什么 在开个人性格分析大会?!

"怎么不说下去了?"他发问。

"我……忘词了。"我愣了下 蓦地冒出这么一句 自己也突觉好笑。

他冷峻的脸部线条忽然柔和许多 我的脚踩进鞋子里 往外走去 他忽道:"还有食物……"

"我说过 我不要受你恩惠。"我认真回复道 "除非你不是夜山大王 否则我们永远是对立的!"

他没再言语 我往外走去 碰上小侍从端着丰盛的晚餐过来 见我要出去一脸诧异。

我微笑了下 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批言

朗月已嫁去一个月 索木朗大叔紧皱的眉头从未舒展过 因为大王这一个月来从未踏进宠月楼半步。我们去看朗月 也被侍女拦在楼外 她并不想见我们……

我忽觉心里有一点难受 朗月这是被大王囚禁了 还是被她自己囚禁了。

"娇龙 禁山上有一群老虎一直望着这边时唤时走。"索木朗大叔打猎一回来 就告诉我这个消息 "本想走近看个仔细 但那是禁山。"

"是虎兄虎弟!"我惊喜地从床上跳下来 这两天在屋里憋坏了 听到有虎兄虎弟的消息我心中一阵欣喜 它们一定在担心我 我要去找它们 也不知虎大的伤势怎么样了 "大叔 我想去看它们。"

"那到底是野兽 当初你跌下坡 它们可没管你便逃得无影无踪。"大叔的鹰眼沉了沉 声音略带迟疑 好像既希望我去又不想我去。

"那是它们受伤的正常表现 它们待我很好的。"我顾不得他复杂的情绪 微微一笑 起身离去。

但当我望着那些山峰时我又傻眼了 我这么爬得爬到何年何月?我只好折回去请索木朗大叔做了好几条又粗又结实的绳索。

再回到山前 把绳索甩上去 末端系于腰中 要是在21世纪 说不定我还能混个攀岩冠军呢。

索木朗大叔做的绳索果然很牢固 我顺利地爬过一座山 可是时间也用去不少 看样子要爬到禁山那边估计要费些时日了。

正想着 山下一处森林中传来一声巨响。

怪兽?野人?

我愣了下 这边的几重山都是有人家住的 野兽早已被驱逐出去 那会是谁?

我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走了进去。

穿过一层层树林 隐隐约约看清一个伟岸的身影坐在那儿 半屈着腿 头靠在树上 一头蓝发在风中轻轻扬起 如诗如画。

我骤然明白好奇心会杀死猫这句真理 居然又碰到夜锁了。

我顿了顿脚 甩头离去 我可没这个闲工夫去应付一个随时随地想杀我的人。

没走几步 就听身后传来一声声响。转头一看 夜锁已经倒在地上 我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一些武侠片中死人的片断 他该不会是练功走火入魔挂了吧……

我连忙走过去 蹲到他面前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 呼吸是均匀的 看样子只是睡着了 哪有人睡觉和死了一般的 真是个怪人!

我心里这样想着 但眼球却仍停在他的脸上 完美的轮廓弧线 有些邪魅的剑眉 长长的睫毛覆在紧闭的眼上 高高的鼻梁 淡红的双唇 干净的面容……

就是这样一张充满致命吸引力的脸 却与皇家为敌 独据一方 自立为王 按说皇家应该容不下他的 但整个夜山却一丝风雨飘摇的痕迹也没有 他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呢?

好久 我的视线才从他绝美的脸上转移开来 开始凝视周围的环境。

他的脚边立着一块碑 刻痕深深 已有点年代了 夜山的人都挺喜欢刻碑的 还喜欢藏在旁人轻易看不到的地方……

我走到碑前 上面刻着十六个字 早就知道镜国的文字挺繁琐的 以前在地牢中虹衣死士们也曾教过我一些 所以才看得懂他们立的墓碑 但再看眼前的碑 文字跟狗啃似的 我只认识十六分之一。

对 只认识个"蓝"字 因为虹衣死士们教过我写自己的名字 除了这个字 其他的我真是要翻白眼了……

"在看什么?"

身旁的人动了下 我吓了一跳 他什么时候已经从地上坐起来 半靠在粗壮的树上 如白雾般的眸子直直地盯着我.

"我可没打扰你睡觉!"我瞪了他一眼 我都没打扰他 他居然突然爬起来吓我。

"可你在我身边蹭来蹭去 我还睡得着吗?"他冷冷一笑 透着股冰冻的戏谑。

我低头一看 可不是么 我的蓝麻衫因为太过肥大正搭在他的腿上 我竟没察觉 我忙收起裙摆 自知理亏地撅了撅嘴。

"这十六字批言 觉得如何?"他眼眸扫了扫碑文 若有所指地问道。

"你写的?很难看。"我实话实说。

"我指的是碑文!"他的脸上露出一丝对我如同鸡同鸭讲的不满。

我又认真地看了一遍碑文 然后无奈地冲他叹了口气:"它认识我 我不认识它……"

"你不识字?"

"你如果一生下来就被囚禁于地牢还会识字那就是天才!"

我这话带着一点抱怨 可看他的眉头连皱都没皱一下 看样子虹衣死士们果真早告诉他我在地牢中的经历了。

"不识也罢。这是我出生时一位大师替我一生的批言。"他淡淡地说了下 眉宇间隐约露着不甘。

我好奇地看看他 又看看碑文:"这就是你的一生?那你干脆死了算了。"

"你这张嘴还真是胆大……"

"本来就是 哪有人会靠着批言过一生?太荒唐了!"我直言不讳地顶撞他 反正胆大最可怕的结果也就是死嘛 我想我真有几分仙子的味道了 连死亡都放在嘴巴当吃饭般简单……

听我如此说来 他的眼里滑过一抹惊诧与欢愉 有些矛盾 白雾般的眼瞳始终看着我。

我迎上他的眼神 忽觉他的眼瞳中映出一个模糊的轮廓 是我的面容吗?我吓得连忙收起眼神 气氛一下子变得尴尬极了 想走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只好低着头默默地盯着自己脚下的麻鞋。

森林上空传来孤雁的鸣声 打破了这一片沉默 我拍拍衣服站了起来。

"我……"

我想说些什么道别的话 可一想自己是要去他的禁山 便道:"罢了 我没什么想说的 走了!"

"要去禁山 单凭一双细足?"他冷冷地说道。

我很惊讶 他怎么知道我去禁山 可转念一想 只有这边是通往禁山的 他知道也不足为怪。

于是我直言说道:"没关系 我是决定走一些时日的。"

"我带你去。"

他突然走到我面前 我怎么都没看到他什么时候站起来的 一点声响都没有 这武功也太深不可测了 就是不知道轻功是不是好的可以带着人飞过几重山 可万一半路掉下来怎么办?

我怀疑地围着他转了一圈 然后半信半疑地看着他 清脆地说道:"你先飞一个给我看看!"

只感觉他的身子一丝微颤 紧接着身边的树也轻轻颤动起来 我整个人已经被他拦腰抱住飞起。

是觉得我刚才的话侮辱了他的功夫吗 居然飞这么高 有本事再飞高些呀 我就不信你是直升机 我不屑地白了他一眼。

没想到这么小小的一个白眼也被他撞见了 只听他轻笑一声 眼中没了平时那抹刻意隐藏的无奈 挑眉要挟我:"你信不信我扔你下去?"

"你知道我……"我又想顶撞他。

"我知道你不畏生死 可是这么高摔下去会很疼的。"

他边说边轻轻放松了我 一听"疼"这个字眼 我立刻害怕地抓住他的手 一边再赠他一记白眼。

他又似得意地笑了声 手一甩继续前进。

凝视着他嘴角毫无杂念的绝美笑容 不知道为什么 被他禁锢在怀中 我没有丝毫害怕 反觉安全得很 他偶一松手 我却像只初学飞翔的雏鸟 那么害怕。料我看他太久 他转眸 我有些心虚地低下头把视线转向别处。

"我一直想问你个问题 你为什么叫夜锁?"停在一处山头休息时 我问道。

"我的一生都被锁囚在那十六字批言上。"他坦诚说道。

"那十六字到底是什么?算了 看你的样子也不肯告诉我 当我这句没问吧!"反正我已经把那碑文的狗啃字印在脑海中了 等回去有兴趣时好好借两本书来看看 不就清楚了。

见我非常认真地自问自答 他白雾般的眼瞳暗隐笑意 嘴唇轻轻扯了扯 什么话都没说。

我竟没有想到在日暮之前就已经到了禁山 我挣脱开他的怀抱 一路跑下山 忽听几声虎叫 我喜悦地大叫起来:"虎大!虎二!虎三……虎小六!"

虎叫声越来越大、越来越近。

我眺望着四周 一头纯黄色的老虎站在藤蔓后半探着身子 接着虎影多了起来。六只老虎朝我飞快地跑过来 一只老虎走在最左边 慢吞吞的 脑袋晃来晃去 我立刻扑过去抱住了它 用脑袋蹭着它的脑袋 看着它左眼中布满了血丝却没有任何光彩 我心中一阵心疼:"虎大……"

虎大晃了晃头 用独眼紧盯着我 然后慢慢伸出舌头舔着我右脸上的三道疤痕 我吃吃笑起来 扶住它的脑袋:"好痒呀……"

"你此刻倒像夜山的姑娘……"他站定在不远处 顿了顿 继续道 "你平日那世事无所谓的眼神实在让人可恨!"

"我不是你们夜山的姑娘 我痛恨夜山!"我回击了他 他便沉默地不再说话。虎兄虎弟先见他时还有些害怕 后来经我一番"开导" 终于对他少了些惧意与敌意。

我和虎兄虎弟亲昵了一会儿 忽然发觉夜锁不见了踪影。

他是走了吗?为何也不说一声 这般想着 我的眼睛已经骨碌碌地四处打转 却见他在一处绿草遮掩的半山腰处坐着 靠着山壁 依然是那副如释重负般的沉睡 他该不会有渴睡症吧 似乎到哪都能随时随地睡着。

我抓着藤蔓轻手轻脚地爬上去 这里是个凸出的山石平台 我拨开藤蔓 走到他身边 他闭着眼斜靠在山壁 手中拈着一朵七彩的花朵……

我大叫起来:"那花有毒!快丢掉!"

他的眉毛轻轻挑了下 缓缓睁开眼 看着手中娇艳欲滴的花朵说道:"很好看。"

"好看的未必就好 那是有毒的!"我一把弹掉他手中的七彩花朵 从小生活在夜山连这点常识都没有吗?

花飞落地 碎成一片片 这花就是这样 一旦花瓣被打落 立刻犹如被烧灼般化成花炭……

夜锁颇有兴趣地看着花灭的过程 半晌才道:"我第一次见。"

听他这般说来 我回想一下 确也如此 我并未见除禁山外还有哪座山上生长这种花朵 于是问道:"那你从未来过禁山吗?"

"或许小时候来过 已记不清了。八年前我登基时 因一些风波便毁了这里 也禁了这座山。"

"登基风波?"我对这个话题比较感兴趣。

他没回答我的问题 不露痕迹地转移话题 问道:"你怎知那花有毒?"

"我吃过呀!"我坦然地笑了笑 知道他并不想说八年前的事 便也不再问 走到他身边坐下 双手抱着蜷起的双腿 见他眼中惊愕了下 我笑道 "以前我也是见那花儿好看 所以没怎么想就吃了下去 然后肚中疼痛难当 嘴中不停吐出黑色的血……"

他白雾般的眼中愕色更浓。

想起那段时光 说快乐也平淡 说不快乐却也舒坦 与虎为伴八年 这种回忆的感觉挺奇怪的。本不想再说下去 见他好奇 我只好满足他:"万物相生相克 当时我以为自己快要死了 后来干渴难耐 喝了那七彩花旁边一朵黑色奇丑的花朵的花杆液 毒竟慢慢解了……"

夜锁眉宇间的神色一动:"你就是这般长大的?"

"嗯!"第一次将以前的事说与人听 心情甚是复杂。他沉默不语 也不知他心中在想什么 我牵强地笑了笑 转移话锋 "所以呀 这就是大自然教给我们的哲学 好看的事物并非真好 它有剧毒。"

"好看的事物……有毒。"他深凝我一眼 视线无目的地飘向远方 低沉地重复着我说的话。

他在想什么呢?把漂亮的手指握得那么紧……

看着他 我心里响起一个声音 他长得如此绝美也是剧毒 朗月心甘情愿地服下的剧毒。

他蜷起单腿 一手搁在腿上 明蓝的发丝在风中轻扬 干净的脸庞没什么起伏的情绪 配着黑袍与披风 让半坐在那儿的夜锁整个人看起来就像画卷中的人 美得无法形容……

我们一直和虎兄虎弟相伴到晚上 夜锁不知从哪弄来一堆柴火燃烧起来。

"你不回去没事吗?"我问了一句 他摇摇头 我也没明白这到底算什么意思 他坐在篝火对面慢慢烤着一只野鸡 接过他递过来烤好的熟肉 香气四溢 "尽管有些微焦 不如烧烤 但也算人间美味 如再加点酱料简直美得没得说了……"

"烧烤?"

"对呀!"我没注意到他语气中的一点疑惑 径自被烧鸡的味道吸引得直流口水。

"你说朗月做的那东西叫烧烤?"他状似很平静地问道 我刚入口的肉就卡在了喉咙口 是朗月没告诉他吗 还是我没和朗月说清楚那是烧烤?我眼珠子转了转 忙道:"对呀 朗月说那是烧烤。"

"她说那就叫熟肉。"他还是很平静地说道 我咬了咬唇 道:"哦 那就是--名熟肉 字烧烤……"

估计听到我这个解释他该气得七窍生烟了 可没料到他竟没再追究 反倒问道:"今晚就睡这里?"

"嗯 你可以先回去的。我还想和虎兄虎弟多待些时日 说不定不回夜山了。"

"你想与虎做伴一生?"

"也不是呀 等过些日子 我就去浪迹天涯。"我倏地想起流玉 想起他那句"我愿意为你永远空着王妃的位置"。

"睡吧!"一件黑色披风落到我的身上 我瞪了瞪对面已经躺下的他 不满地撅起嘴 我都没吃完居然就让我睡 真是个没人性的家伙。

中箭

醒来是被虎大舔醒的 篝火已经灭了 夜锁也不知去向。

周围安静得让我觉得好像又回到了以前仍在山间虚度的那段光阴 若不是身上这件黑色披风 我倒真以为我未曾离开禁山 从未遇到过朗月父女……

虎大用脑袋轻轻顶了顶我 然后向一边走去 我连忙站起来 径自问道:"虎大 你这是要带我去哪?"

虎大继续朝我曾熟悉无比的地牢石门走去 我苦笑一声:"你是要我回味囚牢中的时光吗?"

越走近石门 以往的回忆越汹涌地朝我袭来 一幕又一幕--

婆婆无微不至的关怀、赤衣叔的冷漠、黄衣叔的快嘴、紫衣叔的粗犷……可惜地牢已毁 不然我可能会进去触摸一下自己曾经的童年时光……

正想着 虎大突然大吼一声 把我吓了一跳 转头看它 它却打了个哈欠 满脸是慵懒的睡意 这家伙什么时候学会吓人了。

我继续向前走去 手刚能触及石门的断垣残壁 脚下忽然像撞到了什么东西 我刚要察看 不知从何处飞来一块石头落到我脚前 一只捕兽夹就真真实实地现出草丛 生生地咬住那块石头……

怎么会有人在这里安捕兽夹呢?

我还没来得及细想 忽然对面的石门断隙中飞出密密的细箭 迎面朝我射来……

蓦地 一个身影拦在我面前 抱着我跌倒在地滚了几圈 石门箭还是不停地飞出来 飞落到地上。

居然有人利用石门和捕兽夹做机关 如果踩上捕兽夹的是我 此刻我怕早已经成为马蜂窝了。

"呃……"抱住我的身影突然痛苦地呻吟了下 我的视线立刻从飞箭转移到他身上 只见他的右臂鲜血淋淋 一支箭深深地插在他的右臂上。

"你的手臂……"

"死不了!"夜锁艰难地撑着地半坐起来 牙关咬得紧紧的 见飞箭不再射出 突然尖锐地问道 "是谁让你来禁山的?"

"啊?你的意思是这机关是冲我来的?"我惊愕地叫道 想想也对 定是虎大看见有人在这里徘徊 所以像当年虎姨一样 带我去看 可这次看到的不是墓 而是捕兽夹与飞箭……

除了一个经常在山间行走的猎人 没人能在野兽出没的地方安设这些 而唯一知道我会来这里的人就只有索木朗大叔。可是为什么呢 索木朗大叔为什么要置我于死地呢?

"是索木朗对不对?"见我沉思 他已经猜到了。

"不可能 不可能是大叔 他没有杀我的理由!"我大叫起来。

"有!他杀你的理由很多 却没有不杀你的理由!"

"为什么?"

"别问那么多了 先帮我把箭拔出来 可能有毒 我们必须尽快回去。"他的脸瞬间惨白 豆大的汗珠沿着前额滚下 右膀上的血越来越多。

"不要!我怕疼!"我摇晃着脑袋大叫起来 身子本能地向后退去半步。

"箭在我身上 你怕什么疼?"他嗤笑出声 好像我说了句多愚蠢多可笑的话 但嘴唇仍在疼痛地颤抖着。

"我当然是怕你疼!"我不假思索地说道 电视上常放的 拔箭疼得都能让人昏死过去 万一他死在这里怎么办?

他一愣 怔怔地看着我 突然笑出了声 然后坚定地说道:"让你拔就拔!"

似乎从来禁山开始 他就喜欢上了笑 或无奈或满足 都无尽绝美 仿佛这才是真正的他。

"那 那好吧……你咬我的手!"

呆了须臾 我毅然把左手伸到他的嘴前 右手握住了那支箭 全神贯注地注视着那没入皮肉中的箭端 我感觉到自己在浑身颤抖。

忽觉手上凉凉的 我诧异地转头一看 他竟在轻轻吮吻我的手背 见我看他 他立刻闭紧了唇 白雾般的眼珠子不自在地转向别处……

这时候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我冲他释然地一笑 然后把注意力集中到箭上 像在宽慰他又像在给自己打气似的:"我拔了 我真的拔了……我可真的拔了哦……"

"啊!"

随着点点鲜血喷到我的脸上 我的手被他轻咬了下。但很快 咬又变作了吻。

我分明感觉到那吻是战栗的 他一定很疼 却又不想咬疼我。

我抽出手拿过那件黑色披风准备撕成条给他包扎伤口 却怎么都撕不破 可电视里的那些人撕被单撕衣服都一撕就破啊 看来电视中的道具果然都不值钱 质量普遍太差。

好不容易把披风撕碎了 我小心翼翼地包扎住他的伤口 然后把他的手搭在我肩上 慢慢扶他站起来 看着高耸的群山 我无奈地说了句:"怎么办?我不会飞。"

"呵呵……"他惨白的脸上瞬间挂起一丝笑意 一只手伸进怀中掏出一支短玉笛 放在嘴里轻轻吹起来 旋律好听极了 或抑或扬的音调在幽静的山谷中格外地清脆响亮 让人不禁听得有些着迷。

他吹了一会儿便气力不足 一声声轻咳起来 我不忍 连忙抓过玉笛:"你在求救吗 我替你吹。"

"你懂音律吗?"

"不懂。"我想了想 虽不服气但还是把玉笛还给了他 谁让我是五音不全 整个一音乐盲呢。

好久好久 从外山飞下七道彩色的身影 是虹衣死士!

他们一见是我搀扶着夜锁完全惊呆了 片刻才从我手中接过他 那场景和流玉离开我时有些相像 但这次 我会和他们一起离开。

伪戏

我以为虹衣死士会带着重伤的夜锁回宠月楼 但他们却直奔另一个方向——书楼。

几个正在打扫书楼的侍从见夜锁被扛着进来 吓得脸色惨白 稀里哗啦地跪了一地。

赤衣把夜锁小心地放置在床上 向那些侍从下令:“去打些水来 再请密医过来 这事不得声张!”

“是 是!”侍从们慌慌张张地退了下去。

“赤衣 将索木朗杀了 宠月楼禁足!”夜锁突然抓住赤衣叔的手 口齿有些模糊地说道。

他伤口周围已经开始慢慢变黑 真的如他所言 箭上有毒。

“不行 大王 这时行动会前功尽弃的 等过些时日自然会见分晓。”赤衣叔眉头紧皱 说着一些我听不太懂的话。

“那……让龙儿留在书楼中 不能出去……不能再受伤了……”夜锁似在自言自语 那句龙儿听上去熟络得就好像一直都是这么叫的 可这却是第一次。赤衣踌躇了下 看看我 才长叹道:“我知道了 大王。”

赤衣叔和夜锁又说了些话 才站起来对紫衣叔说道:“先把索木朗囚禁起来 罪名定为私闯禁山 其他无需多说 宠月楼那边暂时不作任何安排。”

“是 明白!”紫衣叔听完匆匆退了下去。

我在旁拉了拉赤衣叔的袖子:“大爹爹……”

赤衣叔冷冷地看着我 半晌才化为几许无奈、几许疼爱 问道:“你没受伤吧?”

“我还以为大爹爹再也不理我了呢……”我激动地抱住了他。

赤衣叔无奈地叹口气 拍拍我的背 道:“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拼命地想化解 到头来仍是没法抗天命 可怜的孩子……”

“什么?”

我抬头不明就里地盯着赤衣叔。

“没什么 从今往后你就住在书楼里照顾大王 不要和旁人说起大王受伤。大王一直有密医医治 这些天可能会发生些事……”

“我不明白。”

“你会慢慢清楚的。”赤衣叔又叹了口气。

一个络腮胡子的中年男人抱着医箱走了进来 向赤衣叔点点头 见到我时眼里竟然流露出惊诧的神色 又看看冷漠的赤衣叔 才坐到夜锁床边诊脉起来。

黄衣叔在旁急急地说道:“大王膝下无子 可不能重蹈覆辙 八年前的事万万不可再来一遍 千佐塔 你可一定要治好大王……”

“黄衣 千佐塔是先王最信任的神医 你就不要再打扰他了。”赤衣叔打发走了黄衣叔。

忽然 一个侍从慌慌张张地捧着水盆进来 跪在赤衣叔面前 说道:“朗月姑娘在外要求见大王 还问我拿水盆怎么回事 我吓着了 什么都没敢说就跑了进来。”

“她现在在哪里?”

“就在楼下 被黄衣死士拦着 可她就是不走。”

“娇龙 去打发她走 别直接告诉她大王受伤严重。”

赤衣叔话中有话 别直接告诉?是要我暗示朗月吗 朗月是夜锁的妻子 为何要如此设防呢?

看着赤衣叔凝重的表情 他并不想解释给我听 我只好点点头 转身离去。

我刚走到楼下 正在与黄衣叔纠缠的朗月立刻扑上来抓住了我 焦急地说道:“大王呢 我要见大王 他为什么要把我爹抓起来 我爹从来不敢私闯禁山的呀!”

想着赤衣叔的话 我只好拉着朗月坐到一旁的桌边 说道:“大王在和虹衣死士谈事 不便见你。至于索木朗大叔 我只听赤衣叔说他私闯了禁山 具体怎样我也不知道。”

“那你怎么从上面下来了呢 大王的书楼从不让姑娘进的。”朗月语气中似乎更关心这个问题 吃醋得很。我咬了咬唇 按着赤衣叔的交代 漠视她语气中的醋意 道:“大王他没什么 这两天他可能都要待在书楼里。”

“为何?”朗月急得跳了起来。

“朗月 你究竟想要知道什么?”

恍惚间 我已经脱口问出自己心底最疑惑的东西 黄衣叔从背后扯了扯我的衣袖 我才回过神。

朗月倒并未注意黄衣叔眼中的告诫 只道:“我只想知道大王怎么样了。”

我看着黄衣叔 默默地说道:“他 有你这般念着 也该好的。”

我这样说摆明就是说大王现在的状况不好。

朗月明白了 惊呼:“娇龙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 你就别多疑了。”

朗月警惕地看了我片刻 正色一字一句道:“娇龙 你可是我的好姐妹 不能有事瞒我。”

好姐妹?

她视我为好姐妹?

我心中一疼 那为何索木朗还要害我 这盘根错节的一环连一环 我到底该从何处而解。

若不是心中疑惑索木朗害我之由 我也不会配合赤衣叔虚伪地演出这场戏 可是朗月真是拿我当好姐妹的吗?

是不是猜错了什么?

或许朗月并不知情……又或许连索木朗大叔都是无辜的……

他既已救我 又何必害我?!

“我知道了。”我低声说道 声音小得连自己都听不清。

“那好 我先去给爹爹打点一些 省得他在牢中吃苦受累。”朗月站起来离开了书楼。

望着她的背影 回想起那个曾经在大婚当天羞涩的女孩 我突然充满了犯罪感:“三爹爹 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做呢 她是大王的妻子呀!”

黄衣叔听我唤他三爹爹 脸上顿然浮出明朗的笑意 拍拍我的肩宽慰道:“小娇龙 你自小与人接触甚少 根本不知人世间的阴险狡诈。”

担心会有人来书楼求见大王 黄衣、橙衣、绿衣、青衣索性都守在书楼门口 拦截那些好奇的人群 以便让大王有个安静的环境养伤 可这样不等于间接告诉别人大王出事了吗?

我实在不明白 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呢?

霸吻

千佐塔医术高明 他说箭毒不是夜山人惯用的毒 而是越城的宫中之毒 解毒也必须用宫中解药。

好在千佐塔年轻时曾做过御医 解药他也备了些 夜锁的病情便从刚开始的昏迷到现在已经能自如说话了。

我隐约觉得这里隐藏着一个大阴谋 但却不知道是什么。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的距离 而是我站在你面前你不知道我爱你;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我站在你面前你不知道我爱你 而是爱到痴迷却不能说我爱你……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瞬间便无处寻觅 而是尚未相遇就注定无法相聚……”

我举着一本书在夜锁的床前装模作样地踱来踱去 高念着泰戈尔的名著《世界上最远的距离》。

床上的人发出一声轻笑:“净胡诌 书中哪会写那些 你不识字还尽编些胡言乱语。”

我撅起嘴不满地指着满橱的书抱怨道:“你看看大爹爹给我报的这些书名 除了策略战书之类 不是歌颂亲情就是赞扬友情 为什么都没有颂扬爱情呢?”

“胡扯……”

“才不是胡扯!不然你为什么娶亲呢?难道不是因为爱情吗?爱情是两个人能白头偕老的保证呀!”

说到这儿 我探到床前 望着床上频频轻笑的人佯装八卦地问道:“说说看 你和朗月怎么认识的?什么时候初吻的?去过哪些浪漫的地方?”

他倏地收敛起笑容 怔怔地看着我 然后把头朝里侧着。

干吗不高兴?

我装得这么八卦还念诗给他听 就是想让生病中的人心情好点嘛!

于是我扯扯他探在被子外的手:“喂 你在害羞?你放心 我保证不会说出去……就透露一点点 让我也有点爱情经验 看你那天在酒宴上倒酒的一幕 我敢肯定你一定是个情场高手……说一些说一些!”

“够了!”我扯着他的手突然被他反握住 握得很紧 他不满地大吼把我吓了一跳。

想抽出自己的手却怎么用力都抽不出 我皱起眉头 嗔道:“你把我的手抓得好疼 放手!放手!就算你是我救命恩人也不能这样!”

他的手一颤 蓦地松开了 只听他轻咒了声 这时 千佐塔端着药和赤衣叔走了进来。

我扶起夜锁 把他的头靠在我的肩上 然后喂他喝药。

这些日子以来 我都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照顾 他是因我才受的伤 我能表达抱歉和感激的方法也只有这样。

赤衣和千佐塔站在床前静静地看着夜锁喝药 他的眼睛始终闭着 脸上隐约还留着刚才残留的怒气 任我一勺一勺地喂 单闻味道就知道那药很苦 可一直以来 没见他皱过一次眉。

屋内安静了好半晌 赤衣叔突然道:“大王受伤已经半月余 为何迟迟不见那些人行动?”

“朗月已经是颗摇摆不定的棋子 我们这一步将计就计走得有些荒谬了。”千佐塔睨了夜锁一眼 正襟说道。

夜锁未说什么话 赤衣和千佐塔也没了声响 屋子内忽又默静起来。

“我不知道你们在商量什么 但我很清楚 朗月很爱大王 你们低估爱情的力量了。”

我插话进来 为朗月抱不平 他们始终觉得朗月应该在夜锁受伤时做些什么 但爱情足以让朗月失去一切理智。

夜锁靠在我肩上颤了一下 微睁开眼 白雾似的眸子盯着我 我顿觉脸上有些发热 忙道:“我说错了吗?”

“没说错 是她爱错了。”夜锁又闭上眼 冷冷地说道。

“为什么 你不爱她?”把最后一勺药喂进他的嘴里 我问道。

“娇龙 你去打些水来给大王洗脸。”赤衣叔开口道。

打水洗脸一直是侍从的工作 遣我去明摆着就是有事瞒着我 但我也不好说什么 只好离开 顺便把门给准备“密谋”的他们关上。

刚到走廊里就见一侍从端着水走过来 我连忙走上前接过:“我端去就可以了。”

走到门口 我就听千佐塔的声音传来 果然在密谋 我贴耳倾听。

“前皇与先祖定下的一道圣旨不会骚扰夜山的世世代代 可夜山向平原扩张的意图已经威胁到他们 当今皇上也早有收掉夜山的意思 八年前大王的登基之乱就是最好的例子 他们借着悼念的借口闯上夜山 若不是我们用囚犯作诱 夜山早就没了!所以 这次我们必须先发制人 让皇上不敢再侵犯我们夜山。”千佐塔说道。

怪不得当年流玉会被抓来地牢 他肯定是要替他的父皇铲平夜山。

夜山居然和皇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而婆婆 是朝廷和夜山斗争中被作为诱饵的牺牲品 我大概可以猜出我曾认为身份不普通的囚犯多数是朝廷的一些官员家眷……

突然 我似乎知道了困惑我十四年之久的真相 婆婆、地牢、囚犯、狱卒……一瞬间重叠错乱的画面全部朝我袭来 我身子有些隐隐发颤 只能靠在门口继续听他们的谈话。

“话虽不错 可索木朗行事一向谨慎 这一次要不是娇龙突然出现 他也不会方寸大乱 草率暴露自己的。”赤衣叔冷冷地说道。

原来索木朗是皇家派来夜山的奸细 那朗月呢?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索木朗想把女儿作为一枚棋子安排在我身边 我便遂了他的心愿 只是我没想到他会那么着急对龙儿下手。”是夜锁略显气力不足的声音。

“万事皆输情 就如娇龙所说 朗月太爱大王 娇龙本也是索木朗无意中一箭射到的棋子 可惜他输就输在太疼女儿 朗月想为那十六字批言而除掉娇龙是必然的!”赤衣叔说道。

为十六字批言除我?

难道那批言中还有我存在吗?

“大王的十六字批言只有甚少人知道 朗月怎么会……”

“千佐塔 你忘了有次索木朗打猎经过那片森林 碑文就刻在那 当时我们正商量事情 索木朗看到那块碑便匆匆忙忙地走了。后来紫衣打趣地问他那天去过哪里 他为了掩饰竟然说从未出去过。从那以后 我们才对索木朗起疑……”

“赤衣的谋略与谨慎果然是天下难寻 千佐塔佩服!”

“大王 接下来该怎么做?”赤衣问道。

只听夜锁顿了顿说道:“朗月感情用事 行事作为不在我们掌控中 既然这样 我装病给她看 让她知道唯有宫中解药能解此毒 如此一来 她向朝廷求救 朝廷必有行动 我们正好可以反击当今皇上。”

“大王心思缜密 英明果断 属下自愧不如!”赤衣叔和千佐塔双双说道 接着传来的像是下跪的声音。

他们居然想用朗月对夜锁的爱去反击朝廷 那朗月的爱不就成了一个可悲的笑话了吗?

虽然我不知道朗月为什么仅凭一个十六字批言杀我 但她的爱却是没人可以怀疑的。

利用一份爱来成全阴谋这不是太过残忍了吗……

我现在终于懂得为什么夜锁在酒宴上抱住朗月的那一刹那眼底流过无奈 原来他根本就不爱朗月!

“砰——”

正想着 竟没发觉水盆已经从我手中滑落下去。

门被打开了 赤衣叔一脸复杂地看着我:“你可以当什么都没有听到 你心性善良、单纯……”

“我听到了。”我语气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打断了他的话。

“娇龙……”赤衣叔紧皱起眉。

“赤衣、千佐塔 你们先出去。”夜锁半坐在床上 平静地看着站在门口的我 没显一丝惊慌 反倒很坦然 赤衣叔与千佐塔向他跪拜了一下 便退了出去。

水盆中的水洒了一地 我踩着水慢慢走到床前 扬起手狠狠地甩给他一个巴掌 他也毫不退避地接受了。

我冷冷地说道:“这一巴掌是我为婆婆和无辜死去的囚犯们打的!因为你的身份是夜山大王。”

“啪!”我又打他一记 他还是没躲。

“这一巴掌我是为爱情打的 因为你的身份是朗月的夫君 我看不起你这种随便利用爱情的下三滥!”

“打够了?”他默然地说道。

我放下手 说道:“嗯 你可以杀我了。”

“理由呢?”他挑眉一笑。

“你不是一直想杀我吗?朗月为十六字批言杀我 你也一样!更何况刚才我窃听了那么重要的机密。”我冷静地分析 他眼里闪过一丝惊愕 我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测。

没错 那十六字批言中必定有我 所以他和朗月才会想杀我 只是各自的目的不同罢了。

他怔怔地看了我一会儿 突然伸手把我抱入怀中 头枕在我的肩上 手抚着我披散的蓝发 带着几许赞赏地说道:“龙儿 你真是冰雪聪明。”

“告诉我 批言到底是什么?”

“不行 以前是不想说 现在是不能说。”他喃喃地说道 嘴唇轻轻地吻着我的发丝 我身子一颤 他又问道 “为什么你觉得我会杀你?你的命都是我救回来的……”

“我怎么知道那是不是你的阴谋 你或许早就知道索木朗布置的机关 你假装救我让自己受伤 这是你将计就计、计中计的一步……”

我的话没有说完 就被他的唇堵在了喉咙口。

我错愕地看着眼前这个突然覆上我嘴唇的人 漂亮的双眼紧紧闭着 柔软的双唇像是在霸道地惩罚我 吻得我的唇生疼。

片刻 他才睁开眼睛放开被吻得有些缺氧的我:“现在你可明白了?救你 是舍不得你死;当初想杀你 是怕……自己会像此刻一般情不自禁。”

我浑身一颤 这算是表白吗?我随即问道:“你第一次见我就知道自己会爱上我吗?”

他明白我要问那十六字批言 双手松了松 又紧抱住我 在我耳边低吟:“龙儿 我要你!嫁给我!”

何必避重就轻呢 我在心里苦笑 然后挣脱他的怀抱:“可我没办法爱上你——一个为保夜山害死囚犯、一个利用感情的阴谋家。”

“我不爱朗月!”他坚定地吼道 眼神如此笃定 仿佛想要把自己的思想一瞬间全部灌输于我。

“那更可耻!利用一个爱你的人完成你们的阴谋 太卑鄙了!”我忍住破口大骂的冲动 我何必这么激动 他的阴谋与我何干 他的爱情观念又与我有什么关系……

见我走向门口 他的头重重倚靠在床栏上 颇为落寞地问道:“你要离开?”

“在你的身体复元前我不会离开的。”我淡淡地说道 本想就这样出去冷静一下 但还是说了句 “留朗月一条命 看在她爱你的份上。”

“我答应你。”他急急地答道 答应我做什么呢 都已经决定的阴谋 伤害还是会伤害的。

如戏

冷静一番后 我和几个侍从收拾着屋中被我泼湿的地面。

朗月被赤衣带进来了 她一个箭步扑到夜锁的床前 满脸惹人怜惜的泪痕 声声喃念:“大王 大王……”

“索木朗在禁山设下埋伏 大王是为了娇龙才受伤的。”赤衣叔一五一十地说道 其实她都该很清楚 包括那批言。

“大王 你醒醒好不好 没有你朗月活不下去的 求求你……”朗月抓着“昏迷”的夜锁哭得厉害。

赤衣叔刚想按既定的“棋局”说出宫中解药时 朗月却突然放开夜锁 转身冲到我面前攥起我的衣裳。

她无视屋子里的旁人 只顾向我叫嚣:“我早知道是你……你就是不吉祥的 大王早该把你杀了……你这个坏人 你这个丑八怪……你一开始就不该出现的……”

说着说着 朗月从一开始的愤骂逐渐变成大声哭泣 把我的衣襟都哭湿了 我冷冷地看着床上眼睁睁地观望我们的夜锁 那双如白雾似的眸子此时在想什么?朗月为他情愿痴狂成这样 他是在为朗月有一点点悸动吗?

“朗月!你心底就只剩下对大王的爱了吗?”我忍不住问道。

“我从第一眼见到大王开始就知道自己是为他而生的。娇龙 我们不是好姐妹吗?你去死好不好?你死了大王就会没事的……你去死 你去死 你为什么不死啊……”朗月不停地推搡着我 我被推倒在书架上 架上整理好的书纷纷掉了下来。

“为什么我死了 大王就会没事?”我追问道 隐约觉得这个答案和我有着某种关系。

“因为你是不祥之人 你会祸国殃民 只要你在一天 大王都不会好过的……”

“朗月 我不明白。”

赤衣叔似乎怕朗月会脱口而出说出些他们一直想隐藏的秘密 上来呵斥住她:“朗月 现在就是把娇龙千刀万剐 对大王的伤情也无济于事!”

“那要怎么办呢……那要怎么办呢?!夜山的大夫……夜山的大夫 去把所有夜山的大夫都请来呀!”

朗月一听“大王”这两个字就昏得找不到北 我顿然觉得刚要解开的谜团一下子又被合上了。

凝望床上的夜锁 他淡如白雾的眼眸从未将情绪表露得如此坚定、如此清晰 浓烈的愧疚之情在他眼里弥漫 但他不是在看朗月 而是深深地看着我 我心中又是一阵抽痛。

“大王中的毒是宫廷毒 告诉你吧 我们早就知道索木朗背叛了大王 现在若不是只有宫廷解药才能解毒 我也不会冒险把你叫过来!”

赤衣叔冷漠地说道 他说得如此明朗 就是唯恐朗月被爱冲昏头脑 分析不清现实状况 待她求助于朝廷时 反让朝廷看出端倪。

“宫廷解药?对了 我哥在辰王手下做事 他一定有办法 我这就去传信给我哥!”

朗月似恍然大悟般 说着就要冲出去 却被赤衣叔拦住:“朗月 大王是夜山所有的希望 希望你有分寸。”

“我明白 我就是自己死 也绝不会伤害大王一分一毫的。”朗月笃定地点点头 急急地冲了出去。

就这样草草几句话 把一个沦陷在爱情中的姑娘彻底逼上绝路。

不久 朗月接到信息 她哥哥萧城将军请了辰王门下神医水若翰来给夜山大王治病 已经带着三万兵马浩浩荡荡地向夜山进发了……

宣战

一切都在夜锁与赤衣叔的计划中进行。

当初听闻八年前先王刚逝 先皇也是如此 带着悼念的假名义准备攻下夜山。

如今又故伎重施请了辰王门下的神医水若翰前来。

事过境迁 八年前的事依然清晰如昨 可这一次皇上的算盘还是稳打稳赚吗?

有了朗月的参与 我的工作明显轻松不少。

喂药、守护这些反反复复无聊透顶的事都是她在津津有味地做着 我一时还有些适应不过来 整日无所事事 竟觉得这几天比禁山中的日子更平淡 一时间只想着夜锁的伤势快点好 我就离开这里 倒不是觉得欠夜锁多少恩情 而是心中一种莫名的情愫让自己理不出头绪。

这天 我准备到夜锁屋里取两本书来识字以打发无聊的日子 顺便了解那碑上的批言到底是什么。

我一脚刚踏进门口 就见朗月半伏在夜锁身上 喃喃地说着什么。

看到这一幕 我脸上便不由得燥热 刚想悄无声息地退出去 就见朗月已经抬起身子正视着我 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诡笑:“娇龙 你来了。”

“啊?嗯 嗯 我无聊得很 来拿几本书解闷!”我像个小贼般支支吾吾地说道 冲到书架旁随意拿下两本书便想走出去 “你们慢慢聊 我先……我先走了……”

“娇龙 那个……”朗月双手紧握着夜锁的手 一脸为难地说道 “大王的书是从不让外人碰的。”

我像被当头一棒 木然地杵在那儿 怀抱着的书也不知该放回去还是扭头就走。

朗月咯咯笑起来 如铜铃般:“娇龙 你还是把书放回去吧 免得大王不高兴。你要看书 我宠月楼里有几本 我让侍从拿与你看 可好?”

看着朗月嘴边那抹再明显不过的挑衅笑意 我明知她是见我经常出现在书楼而吃醋 不该与她计较 可脑海中却只剩下她的话语。

我看他的书 他会不高兴。

我低着头不言语 隐约感觉到那白雾般的眼睛看过来 我深吸一口气抬首 硬挤出无所谓的笑容 然后把怀中的书重新放回书架 转身对朗月说道:“好了 我已经放回去了。”

“嗯。”朗月的笑意越发明显 好像打赢了一场仗。

“朗月 我口渴 去拿些莲子汤来。”

躺在床上的夜锁用着几乎撒娇的语气说道 听得我骨头一阵酥麻 真不像平时那个邪魅冷淡的夜山大王。

“好 我这就去 你乖乖躺着 不要乱动哦。”朗月欣喜地说道 然后抬眼有些敏锐地盯了盯我 俯身在夜锁的唇上深深印了一吻 像是宣告些什么 才冲我挑衅地笑着走出去。

我不禁想起那天夜锁那个突如其来的霸道之吻 顿觉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我也走了。”

我也急欲离去 自从那天被吻之后 我不敢再和他独处一室 生怕他又做出什么越轨的举动 眼下 我又搞不懂自己的心思 只想逃避着某些没有戳破的东西。

“龙儿……”床上的人撑着床坐了起来 低吟地唤了我一声 脸上的愧疚之情表露无疑 迟疑须臾 缓缓说道 “对不起。”

我听得一震 手不自觉地紧抓住衣摆 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才道:“你没有对不起我 我没有朗月那种不顾一切的爱。我希望你好好待朗月 就算是虚情假意 也让她拥有一段回忆。”

我尽量故作漠然地说道 正要提步离开 一条身影已经拦截在我面前 下一秒 我又被禁锢在他的怀抱中。

哎 千佐塔医术果然是天下难寻 这么厉害的毒一月未满 夜锁就已经能飞来飞去了……

“夜……大王 朗月的莲子汤……”我试着想要提醒他是个有妇之夫。

“只有你才是我的药!”他紧紧抱着我 声音中有丝痛苦的颤抖。

“可你是朗月的药……”我苦笑地说道 任由他抱着 反正也没那个本事抽出来。

我想哪天应该去学点防身的武功 不然我老是被他这么突然袭击 心脏也该受不了了。

“一定要牵扯到朗月吗?”

他蓦地放开我 语气中带着一股彻骨的寒意。

怎么可以牵扯不到 她是他的妻子……

我故作镇定地迎上他的视线 笑了起来:“我可不想做破坏别人婚姻的第三者 会被社会舆论谴责的。”

“那如果只有我们两个人呢?”他咄咄相逼地问道 白雾般的眼瞳透着一股几近绝望的光芒。

这回我没逃避 认真地想了想 直言道:“只有两个人 就去浪迹天涯、闯荡江湖呀!当然前提是没有朗月、没有夜山、没有朝廷、没有夜山向平原扩张的意图、没有你这个大王……呵呵 好像还蛮多的 没办法 看样子我们是注定不能在一起的。”

如果他干干脆脆地回答愿意 我可能真会被感动 放开所有一切什么都不管和他在一起 所谓浪迹天涯只是另外一说罢了。

不过可惜 那一瞬间 他踌躇了 接连倒退两步 眼里那抹愕然再明显不过。比起他口中的爱 他更喜欢夜山 更喜欢把夜山的版图外扩……

真不明白 为什么想娶我的人都那么喜欢政治、那么喜欢耍阴谋?流玉当年即是如此 现在的夜锁也一样。

他怔怔地看着我没再说话。

我低下头 转过身疾步走了出去 心中警告自己:

只是随便说说的 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 他的反应对我一点都不重要、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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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王

从夜锁书楼跑出来 一股莫名而又难以抑制的痛楚在我心底蔓延开来 怎么都挥不去 我究竟是怎么了……

我瞎想些什么 他不过表白了一次 霸道地强吻过我一次 更何况他是夜山的大王 永远与我站在平行线上的人 我是疯了吗?乱想这些 不该瞎想 不要再瞎想了!

我蹙眉抱着头在院落石桌旁不停地自我催眠。

忽然 不知是谁从我头上灌下了什么黏稠的东西 把我整个脑袋都淋透 我打了个寒战 手抹过湿漉漉的脸上 是莲子……

莲子汤!

我擦了擦脸 抬头看 朗月正端着一只仍然残留着莲子羹的空碗怨恨地瞪着我 身后是她随身的两个小侍从。

“朗月?”

不知为什么 看到她 我竟感觉有丝害怕 不由自主地倒退两步。

“这莲子汤的味道如何?”

朗月冷笑地问道 仿佛是给了我一碗美味的莲子汤 而不是倒了我满头。

“你在做什么 这莲子汤不是给大王的吗?”我摸了摸自己湿湿的脑袋 有点恶心。

还好是莲子汤 换了别的 我肯定马上跳到湖里去。

“我看 大王更喜欢给你喝呢……”

她又是一声冷笑 忽然像是想起什么 明亮的眼珠子死死地盯着我 浮出一丝哀怨 没拿碗的那只手抚向自己的心口:“只要想到大王一口一口喂你喝汤的样子 那般神迷、那般爱慕 恨不得含在口中……我心中就好恨 好恨!都是你的错 都是你的错……”

“你别想那没有的事 我回去了。”

我转身欲走 应该去洗个澡。

“我才没有多想!我看大王的样子 巴不得日日喂你喝汤 夜夜偎你而眠!”

“朗月!”我暴怒地打断她的话。

她一愣 然后狂笑起来 眼角边竟笑得流出泪 似笑非笑、欲哭无泪 我怔在那儿 心底生起一丝怜惜 刚要劝慰她 她突然停止了笑意 把手中的碗砸在石桌上。

只听清脆的一声响 碗分裂成了好几片 碎屑飞出来 吓了我一跳。

她要做什么?

我不解地看着她 她拿起其中一片碎碗 紧紧地握在手里 一股鲜血从她手里溢出来。

我吓慌了 忙上前抓紧她的手腕 让她使不上力抓碎碗片 焦急地说道:“朗月 你这是做什么 自残吗?快点放手!”

“自残?!”她眼神飘忽不定地盯着我 喃喃地念着这两个字 又似想到什么 一把推开我 鲜红的血手印印在我的衣裳上。

我还没站稳 她又把我推倒在地 手执着碗片逼向我:“你放心 我若自残也必将你先毁了……”

我奋力抵挡住她的手:“朗月你别这样 会有人看到的!”

她眼中异光一闪 笑了起来。

“对 对 会有人看到 到时大王该心疼了呢!”她边冷笑着边回头向那两个侍从招招手 命令道 “把她弄到宠月楼去!”

两个侍从为难地互相看看 皱着眉头不知该怎么办 又听朗月厉喝一声 俩人连忙甩头跑开 一会儿回来拿了个装米的袋子 一把套在我的身上。

我眼前一暗 拼命地扭动着身体 但没挣扎开 只觉身子被人扛了起来……

约莫一刻钟后 我无奈地放弃了挣扎 那只是浪费力气罢了。

这时 盖在我身上的袋子被掀开 看着眼前的朗月和两个侍从 我迅速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是那间喜字未摘、喜帘未除的新房 都过去一个多月了 她竟然未动分毫。看样子 她心底对夜锁的爱远远超过我的想象……

我蜷缩在角落里 双手抱住蜷起的双膝 把脸埋在手臂间 抬起双眼默默地看着朗月用白布一层一层地包扎自己出血的手 两个侍从怕她再有责罚 静悄悄地退出了房间。

此刻的朗月眼神里充满了哀伤 没有刚才在院落中的疯狂 似乎平静了很多。她一遍遍地包扎着手 血渗出 拿掉 又拿出白布包 反反复复 桌上顷刻堆满了血布。

“好娇龙 你看 手上的血都止不住 我的心伤了那么多口子 血怎么可能止住呢……”

她眼中泪光闪烁 泪落至唇边 双唇微微颤抖地说道。

我正想说些什么话来安慰她 却猛然觉得不对劲 在她面前 夜锁表现得一直很好 一副很疼爱她的模样啊。

“你的心伤?”

我试探地反问 没压住自己的好奇心。

“我为了大王 连父亲都不管了 还为他去请大哥……我为他付出那么多 以为他终于有那么一点喜欢我了 可他却抱着你 抱着一个随时会取他性命的人诉说衷情……”朗月的泪越掉越多 原来 刚才我在夜锁书房中的一切都被她看到了 怪不得她会激动成这样。

可是 为什么说我会随时取夜锁性命呢?难道又和那神秘的十六字批言有关?

“为什么……”我思索片刻 刚要问话 却见朗月握着一把尖锐的匕首向着我:“好娇龙 你是我的好姐妹不是吗?都怪你这张娇脸惹祸 要不然大王也不会不顾危险倾心于你 我现在毁了它可好?不疼 就几下 轻轻地划下去 不疼……”她根本不能再提到夜锁 一提夜锁她就完全陷入了疯狂的境地。

匕首就在我的眼前 反射出我清晰的脸 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容貌 我的心剧烈地颤动起来。

这是我的眼睛吗?

细弯柳月眉 大大的双眼皮 眼瞳仿佛钻石般 如此闪亮 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这眼瞳仿佛能摄人魂魄似的……

精致的鼻子 白皙的肌肤 淡粉色的樱桃唇……

面对这张绝美的容颜 我突然产生了一种错觉 仿佛这并不是自己。

忽然 我想到了侧脸上的那三道疤痕 我不敢看下去 立刻将目光投向面前的朗月……

“朗月 你别这样 怎么可能不疼!”

那利刃反射出的光芒狠狠地刺到了我的眼睛 我缩在角落里 六岁时被虎姨抓破时的情景又闪回我的脑海 心中一片绞痛。

不要 我不要再承受一遍那样的痛 不要 婆婆 婆婆你在哪儿?娇龙怕疼啊……

那刀刃一下子就逼到了我眼前 刀未上来 六岁时的疼却又硬生生地浮现在我脑海里 我一下子害怕得晕了过去。

醒来未觉得脸上刺痛难当 我还真胆小 居然吓晕了过去。

凝望上空的房梁 仍是朗月的新房 我刚放松的心弦又紧扣上 忽觉自己浑身暖暖的 不像是靠在冰冷的墙角 低头一看 跌进一双白雾般的眸子里。

是夜锁?!

我这才发现他整个人都半躺在墙边 手揽住我的肩将我扣在他温暖的怀里 头靠在墙上 双眼一动不动地凝视着我 毫无表情的冷脸上多了一丝暖意。

这个姿势也太暧昧了 我脸上不觉发热 挣脱他的手坐起 他也不动 任由我甩开手。

我刚想说些什么打破这尴尬的气氛时 却发现他脸上泪迹斑斑 我止不住地笑起来:“你一个大男生还哭呢?”

他没移动身子 白雾般的眸子抗议地瞪了我一眼 微怒地说道:“也不知是哪个爱哭鬼抱着我哭了我一脸。”

“啊?”我吃惊地叫起来 仔细一看 可不是 不止脸 连他的衣裳前襟都哭湿了 摸摸自己的脸 果然满脸泪痕。上帝呀 人家酒品差也就算了 我怎么吓晕了也能那么丢脸 还哭人家一身 还抱着人哭 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我的脸不由得红了起来 脸烧到脖子根。

夜锁仍直直凝视着我 嘴微咧呵呵笑起来 我瞪了他一眼 笑什么笑 不就是把我最糗的样子看去了吗!

见我瞪他 他倒是乖乖地闭紧嘴 可脸还是抽搐着 欲笑不能……

“笑吧笑吧 小心憋出内伤!”我愤愤地说着 并赠送他一记白眼。

他便不再顾忌 笑得更开怀了 该死的 我原本的羞意顷刻化为愤怒 狠狠地改口道:“我想 你还是得内伤算了!”免得我羞愤而亡!

“傻龙儿 哈哈……”

“喂!你还笑 你知不知道大笑会牵动多少脸部神经啊 你让你的脸部神经休息休息行不行!”气死我了 他还是大笑 我伸出手做成九阴白骨爪的模样 看你再笑 看我来挠你痒痒的厉害!我恼羞成怒地胳肢他 他忙收敛起笑意 沉声道:“龙儿 别动我!”

我一怔 急忙收起双手:“怎么了?”

“我全身都麻了。”

“什么?”明明笑神经挺活跃的嘛!

“你哭闹不停 又不肯与我离开 好不容易安睡我怎好吵醒你。”他理所当然地说道 眼神中有一丝怕意 大概怕我又挠他痒痒。

“所以你一直让我枕着你睡?”我呆住了 他怎么会让我枕着安睡呢?他的臂伤还没完全康复呢 傻瓜!我说不出来是感动还是抱歉 心情复杂地慢慢按捏他的手臂 他微笑道:“没事 一会儿自然便好。”

“哦。”我有些哽咽地说道 一股暗流涌动我的眼眶中 克制着不掉下来!

他的手指动了动 手臂一屈 把我揽入怀中。我一愣 刚要逃开 却听到他强烈却局促的心跳声 不由安下心来 这时又听他说道:“有我在 便不会让人伤你半分。”

闻之 我心里骤然一冷 刚才我几乎忘了所有 忘了朗月的哀怨 忘了种种不快 眼中只有他的笑 现在想来 心中不免增疼几分。

“朗月呢?”我轻轻挣脱他的怀抱 站了起来。

“若不是那两个小侍从心中害怕来找我……”说到这儿 他的声音颤抖起来 转而平复 “朗月该如何处置 我听你的。”

“她现在不还有利用价值吗?听我处置?这话好听 却又是何等荒唐。”我冷冷地说道 尽量让自己心冷 逼自己千万要和他之间划清界线……

“龙儿……”他欲言 却被冲进来的虹衣死士打断了 赤衣叔无视我们两个复杂的表情 说道:“萧城带着三万兵马在夜山之外 我让紫衣和绿衣带着一些人守在夜山外 让朗月前去招待萧城 另派人去接水若翰过来。”

“嗯。”刚才还和我盘旋在感情漩涡中的夜锁此刻已经一脸沉静地站了起来 “水若翰这个人我们并不熟 能为我们所用自然是最好 若不能 便留不得。”

“那萧城呢?”

“那个人自然不能留 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先解决水若翰。若萧城不愿单独进夜山 便给他个朝廷不屑夜山之名 如何?”

“大王深谋远虑 赤衣自当遵从。只是 由谁去接见水若翰?”

“赤衣要盯着萧城 那就让橙衣去。”夜锁沉思片刻后说道。我眼珠子在屋里转了转 然后举高了手:“我去!不就是说服水若翰加入夜山 我的办法可是多得连七位爹爹都刮目相看呢!”

说着 我含笑看了看赤衣叔 他冷漠的脸上差点忍俊不禁 估计也是想起我在地牢中整的那些泻药和鸡毛……

“龙儿 不许胡闹。”夜锁微怒地瞪了我一眼。

“大爹爹 你就让我去嘛!我不会坏你们的事!”不理会夜锁 我扯了扯赤衣叔的袖子 打铁要趁热 只要不让我再面对朗月与夜锁 做什么都是好的。

“大王 娇龙的确是个不错的人选 再者橙衣也另有事 怕是走不开。”赤衣叔果然是我的好爹爹。

“那也不能让个女流之辈出去接见朝廷之人。”夜锁还在坚持 白雾般的眼瞳深深地盯着我 浅浅地流过一丝不舍与不妥协。

“给我个封号不就行了 就像虹衣死士一般的封号。”

“封号?”

“对!我决定了 我从现在开始就是夜山的……副大王!”没错 就是副大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副大王 现代有副总裁、副班长、副经理 我能混个副大王也不错!

我拍了拍身上的裙摆 看着一屋子傻眼的人 非常潇洒地挥挥衣袖离去 然后以副大王的身份去接见那个神医水若翰了。

允儿我更新更新 拼了。

若翰

“龙小姐 水神医到了。”

侍从站定在后花园 望着躺在贵妃椅上乐不思蜀地吃着烤鱼的我 咽了咽口水方才说道。

我微微一笑 从旁边桌上的盘中取出一串烤鱼递给他 然后望向侍从身后那个淡紫色的人影说道:“请他过来。”

“是。”侍从兴奋地拿着烤鱼离去。那淡紫色人影愈走愈近 他眼中的诧异神色也愈来愈浓 见我毫不避闪地迎上他惊讶的目光 他瞳中一诧 随后轻风般地笑起来 显得格外地与世无争。

我仔细打量着他 太过白皙的脸庞 灵动却略显生气不足的双眼 高挺的鼻梁 淡粉色的双唇 束冠的长发 大概二十岁左右的年纪 不怎么伟岸的瘦高个子。

很病态 我端详了他片刻得出这个结论。一个给别人治病的医生自己却很病态是件很奇怪的事情。

见我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他 他也不觉尴尬 依旧笑如轻风 走到我的贵妃椅旁。

他的笑容有如过池的凉风 有些脆弱但很美好 他径自拿起一串烤鱼放到鼻前轻轻嗅着。

“你倒真不拿自己当客人。”我咬了一口烤鱼然后不太客气地说道 在心里暗自揣测他如此随意的外表下 耐心的底线是在哪里。

“那龙小姐拿水某当客人了吗?”他又扬起一阵轻风般的笑容 丝毫没为我的话语感到不悦。

“水母?”听到这话 我愣了半天 看着他脸上突现的尴尬神色才明白他说的是水某 我道 “水若翰就是水若翰 干吗一定要做‘水母’?”

“若翰虽不明白‘水母’是什么 但龙小姐请我来此就是为了奚落我吗?”他言语中带着一丝不满 但脸上却不见丝毫波澜 不动声色地将烤鱼置回盘中。

“呵呵 是你自己叫自己水母的!好嘛 我道歉 给你吃喽。”我没有心机地笑起来 把烤鱼递给他。

他看了我几秒 像在思考什么 才坐到贵妃椅旁不客气地吃起来。他吃东西的样子也煞是好看 一咬一舔 一如池上凉风 很是优雅静幽。

“你会武功吗?”收回自己的眼神后 我边吃边装作无心地问道。

“不会。”他回答得很快 也很肯定。

“你会轻功吗?”

“不会。”

“那太好了 那我就可以进入主题了!”我拿起绢帕擦擦嘴 鬼鬼地冲他一笑。

“你倒是直截了当。”他抬起眼 看了我片刻 嘴角带笑非常率性地说道 好像我们谈的不是什么朝廷与夜山的国家大事 而是烤鱼是如何烤成之类的闲聊。

“我比较喜欢你称这为……直率!”我凝笑挑挑眉 和这种率性的人谈话会觉得整个人都舒服 仿佛世界上一下子没了那些暗藏的阴谋诡计。

听我这样说 他眼里又闪过一丝诧异 接着又坦然地笑起来:“没想到夜山这么偏僻的地方也有龙小姐这种人间仙子存在。”

“你很喜欢恭维人吗?”

“我比较喜欢你称这为……诚实!”他学着我刚才的语气挑眉一笑。

看他吃完烤鱼 我把绢帕递给他 然后站起来一本正经说道:“就一件事 你能不能任凭夜山大王摆布 如果不能 就是死路一条。”

他偏头想了想 然后假装认真地说道:“我似乎比较喜欢活着。”

我怔在那儿愣了几秒 接着和他一起大笑起来:“我虽不知世人如何 但像你这般率性坦然的人怕是世间少有。”

“彼此彼此!”他还是轻笑着 笑容里透着我不曾见过的坦然和豪爽 和紫衣爹爹那种粗犷是不同的 他的那份爽朗透着股与众不同的安静。

“水若翰 我先带你去见大王。”我拉着他站起来 他先是一颤 然后笑着任我拉走 我不禁找些话题说道 “你可真没劲 我本来准备了十八般刑具对付你的 可现在一个都用不着了。”

“如此说来 真是若翰的不是。要不然若翰装一回大侠 宁死不屈?”他认真地向我躬了躬腰 我笑起来 看他那副毕恭毕敬的模样 当真是直率极了。

“你是第一个让我觉得很庆幸能够结识到的朋友!”我忍不住感慨出心底的想法。

“我觉得你也是。”他说到这儿 突然拿出刚才我给他擦嘴的绢帕放于鼻前细闻了闻 眼角故作色迷迷的眼神 说道 “这条手帕就当是龙小姐给若翰的赠礼……”

古代似乎都有闺中女子赠帕定情的故事 看他一脸故意装出的色相 我却一点都不反感 反倒还觉得他的脸透着一丝清美、率气。

我不禁要捉弄他 于是一把抓过那条绢帕 也色迷迷地放到鼻前一嗅 说道:“这是刚才那小侍从的绢帕 他常爱绣这些……你若喜欢要多少有多少 更重要的就是那小侍从还尚在‘闺’中哦!哈哈……”说完怕他气得升天 把我抓起来毒打一顿 我连忙飞快地逃跑。

“还说拿我当朋友相待 竟然取笑于我 看我今天不教训你!”他果然有打之而后快的念头 看我识时务地飞跑起来 他笑着便追上来。

还真是不得了 看他病恹恹的模样 跑起来倒不比我差 可惜 这后亭花园谁能比我熟呢 我扶着红柱快步蹬上回廊 然后回过头冲他得意地挑挑眉 竖起大拇指……180度向下翻转!这可是F4的经典pose哦!

见他不服输就要从一旁阶梯冲上来 我转身向前跑 却冷不丁撞上一堵肉墙 抬眸凝视 我满心的喜悦顿时荡然无存 望着眼前面无表情的人 心底竟还有些小小的紧张。

“龙小姐……”刚追上来的水若翰气喘吁吁地看着我身边这个过于冷漠的人 眉宇间的笑意也瞬间消失 先是愣了愣 后换上一抹轻风般的微笑 一语双关地说道 “大王看上去气色不错。”

没来由的 我能感觉夜锁的杀气之重 这种没来由的杀气让我一阵心乱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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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该如何应付现在的状况。

夜锁冷冷地盯着水若翰半晌 突然攥起我的手擦过水若翰的身边离开 一边还冷冷地说道:“龙儿 随我回去。”

疾走几步后 水若翰带着几许僵硬的声音在我们身后响起:“大王 如果让我为你们所用 就把她给我!”

夜锁蓦地放开我的手 那一瞬间 我几乎以为他会选择答应水若翰的要求 因为我亲眼见识过他对感情的残忍。

只是我没想他突然回过头几步走到水若翰面前 狠狠地挥了他一拳 刚复元的右臂因用力过度又渗出一丝血 血水染红了包扎的白布:“你活腻了!”

水若翰霎时跌倒在地 嘴角挂着一抹血。

他一手撑着地面让自己站起来 一手擦去血渍 带着一抹轻风般轻蔑的笑意不屑地看着夜锁:“被激怒了吗?传闻夜山的大王喜怒不显于言表 沉稳内敛……看来真是不符啊!”

“混……蛋!”夜锁咒骂了一声 又击一拳 病恹恹的水若翰支撑不住又倒在了地上 但却笑得更轻蔑了。

“水若翰 你一个小小大夫 我现在便杀了你!”夜锁愤怒地抬高手 我差点冲上去阻止他。

没想到水若翰无畏地笑了笑:“大王 看你气色良好 我想我没有猜错 索木朗和朗月已经是你和朝廷都用完的棋子了……我实话告诉你 萧城这枚棋朝廷也不打算要了 山外三万兵马只听命于我。你想杀了我这个小小的大夫 再去利用萧城和索木朗一家的感情牵制朝廷 就大错特错了!”

夜锁的手抖了下 白雾般的眼眸思绪复杂万千 手在半空僵了僵犹豫着仍是没放下。我咬了咬唇 跑上前小心翼翼地握下他的手 他与赤衣辛辛苦苦策划的一切 却不想棋差一招 忽略了索木朗一家虽未死 却已然是牺牲品了。

“夜山大王 龙小姐和夜山的千万百姓孰轻孰重?我都可以为你权衡!”水若翰依然轻风般地一笑 夜锁反握住我的手 握得让我疼痛不已 他皱着眉冷冷地吐出两个字:“休想!”之后拉着我离开了。

走了好久 我的手在他的手掌里已泛出点点淤血 看着他紧皱的眉头和漠然的脸庞 不知怎地 忽觉得心里有些莫名的开心 他是在称天秤吗?一边摆着夜山 一边摆着龙儿……虽然我知道结果是必然的 但还是有一丝欢喜他在踌躇 我什么时候变这样了 是他刚才向水若翰挥出拳的那一刻吗?

“啊!怎么办呢 我烤鱼还在那边。”我停了下来 故作遗憾地看着他。

“下次再烤。”他眼底一黯 知道我想回去找水若翰 替他决定答案 抓我的手更紧了。

“可我现在就想吃呢。你先回去嘛 我去拿!”我冲他一笑 他的手一颤 我便抽回自己被捏得生疼的手 然后举步离去 他突然叫道:“龙儿!”

“我不怪你 我的命是你救回来的。”我淡淡地说道 停住脚没回头 听身后没再强留后 我闭了闭眼 然后加快脚步向后亭花园赶去。

我不知道自己对夜锁是怎样的情感 是救命之情还是也有一点喜欢他?为什么会愿意为他守住夜山 婆婆的死是朝廷和夜山之间的对战造成的 她的死还像团阴影笼罩在我心头 我竟然去为夜锁守住夜山……

我究竟是怎么了?

纸鸢

当我回到后亭花园时 烤鱼已然消失。

“喂!我的烤鱼 你怎么全吃啦?!”

看着眼前空空如也的盘子 我不满地大嚷起来 差点对舒舒服服躺在贵妃椅上的水若翰大打出手。

水若翰淡淡地笑了下 眼里闪过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光亮 双手一摊:“没办法 好吃极了!”

“你这臭水母 气死我了 你知不知道我烤了很久……”

我气得卷袖子直想抽他 他立马从贵妃椅中坐起挡住我的攻击 赔笑道:“好啦好啦 这样 若翰给你一个新玩意 是皇上新下诏的一种益智游戏 称之为‘国棋’。”

“国旗?”

“看 就是这种棋 分黑白两种棋子 竖横斜五子齐便可吃……”他从怀中掏出一副棋盘 边说边时不时地试探我的表情。

我撇了撇嘴 说道:“你不用试探我 我的确认识流玉 这东西还是我教他的呢。”

“辰王的名讳你也敢随便念。”

“山高皇帝远 谁会为这句话万里迢迢地来定我个不敬之罪 ”我不屑一顾地说道 “你早认出我是不是 流玉一定和你提过我 所以你一见我这满头蓝发就呆住了。”

“是呆住了 只听辰王提及天下最美的女子当如是 亲眼见到还是有几分难以相信真有如此倾国倾城的娇颜……”水若翰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之词。

“是指我这半边脸吧?倾国倾城!”我拍拍自己的左脸没好气地说道 男子总喜欢以容貌看待女子 太不公平了……他笑起来:“拥有绝世容颜未必是好事 龙小姐只如此就已震撼若翰的心 若太完美 那天下便不太平了。”

“哎 我还以为你会说出些什么大道理呢 就算长得能倾天下 那又与太平何干?”我想了想 又真诚地说道 “你不是神医嘛 给我治这伤如何?”

“我一向不太喜欢和老天爷作对 你这容颜是老天爷赐的 那顺其自然更好。”水若翰侧头看着我 讲得一板一眼。我气顿时不打一处来 哪有这种说法 这生病也是老天爷赐的 那还要不要医生和医院了。

“去去 一边去!明明是自己办不到……”我没好气地把他推下贵妃椅 然后自己躺上去 刚合上一会儿眼 他坐在旁边问道:“你为何不问辰王的近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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