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1年5月15日。
东经165°14＇ 北纬35°25＇。
在黑暗笼罩下的海面 雷声轰鸣 波涛汹涌 很难相信气象局半个小时前给出的气象监测还显示着“时至下午3点30分 航行坐标900平方千米内大多为多云天气 东南风3-4级 适宜快速航行“。
现在是不得不要快速航行了 要不然会葬身大海的啊。
……
“报告指挥部 这里是联合国医疗科研6号队 我船突遇紧急情况 急需救援 完毕。“
嘶哑的信号声大约吱了六七秒的样子 经过一番安静得好像连流汗都有了其声音的等待 对讲机里终于出现了总部的回复 信号员紧皱的眉头也豁然一松 深深地舒了口气 似乎忘记了外面还有一场堪比世界末日的海灾在等着他们。
“已收到 请将目击状况详细报告 完毕。”
“让他们见鬼去吧！”船长暴躁的牢骚自七八米之外传来 惊得信号员赶紧放下了话筒的声音 怕被无线电那头听到。
“安吉洛 你就直接告诉那些坐在办公椅上喝咖啡的基佬儿们。”船长怒目圆睁 粗大的手指指着信号员面前可怜的话题 似乎一切厄运都是它带来的一般 “老子没工夫给他们进行环境描写 现在的情况就是没命了！记住 我们都快没命了！”
安吉洛当然不会原话告诉总部了 只能硬着头皮打开了话筒 “我们遇见了认为是几乎不可能发生的暴风雨 海面汹涌 天使4号舰剧烈摇晃 随时有沉船危险 请求援助 完毕！”
一番沉默后……
“这里是总部 已接受请求 救援部队正在火速前往 请你们全力保护住自己生命 等待救援 完毕。”
“靠。”船长野兽般的怒吼伴随着重重锤墙的声音 惹得安吉洛心里也是莫名地一阵邪火 索性直接把话筒摔了出去。
自己当了海军这么多年 这些小白脸们骗人的话还不是一下就能听的出来？这种情况一定是他们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无法作出报告 所以没有权限调动任何救援队 只能上报气象研究局先要做什么具体分析。呵呵 就是有十条命也不够等他们的吧。
船长 那位满脸横肉 一直希望能早些退役然后娶个古巴的漂亮美女的黑胡子大叔 第一个冷静了下来 沉声说道：“龙虎 你赶紧看看海浪大抵的流向。”
“是！”和自己一样 门口那个浑身腱子肉、高达一米八五的壮汉“龙虎” 还有船上八成的水手 都是一直跟随着船长亨特 一起浪迹在各大洋的老兵 这次的任务只是护送百余位知识分子去非洲那个穷苦地 说是去什么研究了。算了 做什么和我也没关系吧 本来还以为是个挺简单的任务 如今看来……一定上帝他老人家一定是想见我了吧。
……
“船长！”破门而入的身影还没来得及喘过气来 就被突然剧烈摇晃起来的船体给震得倒了下去。
“你是见鬼了吗？知不知道我已经没工夫再说哪个王后的内幕了 我们……”
“船长……你……你赶紧出去看看吧！诶呦我的上帝……”接下来就是他由于来回碰撞而疼得说不出话了。
亨特一边走着 一边披上了皮制的雨衣 一脚把还在地上翻滚着的那位可怜的船员踹开 抓着船舱外面的栏杆就出去了。
……
记得第一次看到天使四号舰时 布朗就觉得整艘船给人印象最深的地方 就莫过于是它那利刃一般的船头了吧 当时还极富有想象力的自己经常会笔直地站在这里 想象着自己迎风而前的傲骨还有留下的坚强拼搏的不朽精神。
然而现在看来是不能如愿了 就算自己真的硬扛着如此巨大的暴风雨还能很有风姿地站在这里 也会被周围那些柔柔弱弱的学者们鬼哭狼嚎的救命声扰乱了氛围吧 况且现在的自己……正紧紧地抱着船的栏杆 以防止一个不慎掉进海里喂鱼去 不过话说回来 哪条鱼会傻到这个时候在这里等食物啊。到最后 最愚蠢的还不是靠着相信其他能力而来到这里的我们么……
“真是嘲讽啊……”布朗苦笑了一下。
“布朗！布朗！”突然那边有人喊着自己 听声音的话应该是卡摩尔那个混球了吧 可惜暴风雨太大了 但是不用看也知道 这孙子一定是满脸的儿子样了吧 嘿嘿。
“干嘛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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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没死呢 哈哈 你还是先关心自己的小命吧 蠢驴！”听到这个老不死的居然还很有力气地笑了笑 卡摩尔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索性抱着水手仓门前的旗杆坐了下来 他必须保证自己要一直闭着眼 因为在这种天气中 无论是一块猝然飞来的冰雹 还是一道突然来袭的闪电 都很有可能会让你的眼睛失明 “哦 上帝 就算死 我也不想做个独眼龙的鬼啊。”卡摩尔在心里默念着。
“我说老兄 你不在仓库里好好给某个喜欢的情人写遗书 跑这来做什么！是不是口渴了啊！哈哈……”
“媳妇？别想了 我就知道布朗你个混球一定会跑到这里的 你看吧 上辈子你绝对是个被船撞坏了的冰山 以后你就直接嫁给这个船尖吧 做个幸福的新娘 哈哈！“
“以后？你说以后？别闹了吧！”
“你个混球可别随便就死了啊 要不然我以后踹谁的屁股啊 哈哈！”
“放心 我肯定把你当船漂回家的 家里还有半罐啤酒没喝完呢 我死不了啊！”
布朗那里一定是流着泪大笑着的吧 卡摩尔想着 一定是的 一定和自己一样的……
“卡摩尔！卡摩尔！你个笨蛋 听见了吗！”安静了一会后 那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一松手掉下去的布朗突然喊叫了起来 惹得卡摩尔一阵牢骚。
“我说你是不是见到上帝他老人家了啊这么激动！”
“你个白痴 赶紧看船的后面啊！快点 证明一下我还好好活着那！赶紧的 蠢驴！”
卡摩尔无奈地耸了耸肩 然后一点一点地把身体挪了过去 “布朗这个家伙 真是胆子小到家了 不就是多了几道闪电吗 至于吓成这个样子吗……”其实卡摩尔也有注意到 今天的闪电似乎格外的多 虽然他背靠着船舱所以天使四号舰背后是什么样一无所知 但从这金色一刻不离地挂在海面的世界中 卡摩尔还是可以想象出这一次天使四号舰究竟遇到了怎样的麻烦。
但当他把头探出刚好可以用右眼看到情况的距离时 卡摩尔 这个一度自诩为见多识广的伟大学者的男人 也愣在了那里。
“哦 我的耶和华 这……这是什么？”
惊雷一直在天空游荡者 确实是这样 但在它们的下方 却是……
或许你可以说它是一道门 因为你无法想象这会是一片金色的世界 浪潮开始自那个金色的“蛋糕”开始 向四面八方狂涌着 一波又一波地海啸尽力地在奔腾 就像是在欢呼伟大的海神降临在世间一般。同样是金色 同样是在这黑暗的让人绝望的天气中 闪电成为了可怕的杀手 而那个金色的世界 似乎却成为了这里唯一的太阳。慢慢地 布朗放下了准备护着眼睛的右手 任凭凶猛的雨水击打着他的脸 似乎他的魂魄已经脱离了身体而奔向了那片柔和的金光中。
过了一会 他下意识的揉了揉脸 不是因为疼 而是不相信 不相信这个自己环游了二十年的世界上 居然还有这样的……神迹。
……
亨特放弃了从船舱中间穿到船尾的想法 因为他知道现在去到那些头脑发达四肢简单的研究者中间 纯粹是给自己找罪受 可当他真正看到了那位被一脚踹飞的船员想让他看到的东西时 无知的恐惧居然开始蔓延在他的心头 真可笑 风风雨雨这么多年了 大海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的老哥儿可以说自己比大部分人更加了解 超自然什么的纯属是自己吓自己。
于是亨特当即把自己绑在了身旁的柱子上 腾出双手握住了这个陪伴自己十余年的望远镜 终于看到了更为清晰的东西。
它是雾吗？明明觉得它在自己可以看清的范围内 然而你却无法准确地知道其内部究竟是什么 就像是妃子们轻薄的纱 只能让你在无尽的相信中看到朦胧的外形 具体什么样却你一无所知。
此时 背后的船舱内 欢呼声开始夹杂在每一扇窗户里拥挤的每一双眼睛那里 经历了绝望的人们总会迅速找到下一个希望 那种面见神明的虔诚自每个人的眼中流露出来 一时间各种神话传说与人类未解之谜开始弥漫在叽叽喳喳的嘈杂声中 但更多的 还是拯救、庆幸与活下去的强大期冀。
就连亨特似乎也有了莫名的勇气与信心。
“真是的。”亨特带着笑意重重地哼了一声 随后面对这随时都会吞没了自己的大海居然笑了出来 “好了好了 反正走是走不出去了 那就去闯闯看吧 天使一定会保佑我们平安归来！“
背朝着欢呼声与加油的呐喊 亨特还很酷地大喊了一句 “哈利路亚！”
于是天使四号舰随着亨特一声令下 全力冲向了金色的领域。
奇怪 这是我的风格吗？什么时候老子也这么热血了……算了 先去再说吧……
……
的确 和自己预想的一样 当天使四号舰顶着风浪冲进了这里时 发现金色区域的内部确实显得安静了许多 虽然几乎看不清前方的道路 但至少已经没有了生命危险 信号什么的没有就没有吧 在这里等待联合国那帮兔崽子支援就好了。
只是……亨特总觉得有些安静地过头了 感觉这里就像是另外一个世界 一个和外面完全不相干的世界。
这种熟悉的感觉 似乎是在哪里遇见过……虽然具体已经记不得了 但却还记得这貌似不是什么好的感觉啊……
一种不详的预感在心头悄然掠过……
“快救人！”船舱中 突然爆发出了尖叫与呼救 吓得还在冥思中的亨特一个措手不及 当即就想要一口气冲过去 甚至都忘记了自己还在被绑在柱子上的事实 由于安全起见 这种尼龙绳所起到的结实效果甚至可以让人一个人在几百米高的地方玩蹦极。所以一时火大的亨特无论怎么也无法挣脱 只好又忍着气开始松开这个该死的结。
然而人群的骚动却没有等着亨特一边骂娘一边喘着粗气地松绑 直到舰右侧那个看风景的船员一声不吭地原地倒下 亨特才一个健步冲了过去 然而还是没有来得及阻止这位船员掉进海里。
这种感觉……这种感觉……
亨特一边冲向广播台 一边高喊着让所有人都尽可能地忍住呼吸。
“快 相反方向行驶 尽可能走到这该死的雾的边缘去 记住 不要给老子进了那种鬼才能经历的暴风雨中！”
一脚踹开了控制室的门 果然这些闷头在工作间的船员们看起来情况要好很多 没错的 十四年前曾在亚马逊平原给一群野外科学家当丛林导游的自己 曾经在一片古遗迹附近猎杀了一只极为奇特的野兽 当时那些人以什么不敬为由没有动口 只是自己吃了个够。结果当进入了遗迹后 几乎所有人都开始出现如今天的这种情况 亢奋、疯狂严重者直接平和地死去了 唯独自己却显得要轻松很多 最后还是自己把他们救了出来 而且从那以后自己也变得强壮与迅捷 只不过心脏却因此有了一些小小的问题。
当时科学家给出的意见是毒气 当然自己没有告诉他们亨特本人活蹦乱跳地在那里游玩了半天还把他们一个一个拖了出来 只是说了句自己最先醒来的。事后自己曾独自一人再次地去了那里 却发现遗迹消失了 然而当时野兽死掉的地方却长出了比附近高出一倍的植株。
某种高浓度的生物兴奋剂 这是自己对那只野兽的血肉所给出的最佳解释。
不过现在可不是什么感慨从前的时候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 整艘天使四号舰上可用的人力资源开始越来越少。虽然船已经开始朝着相反的方向全力冲刺着 但死神挥舞它狰狞镰刀的速度却远远超越了亨特的想象 越来越多的人悄无声息地失去了他宝贵的呼吸。可怜的是 很多人明明失去了最宝贵的生命 却还带着那种虔诚与活下去的渴望而倒下 与其说是死去 他们更像是被罂粟那种美丽的外表吸干了最后的灵魂的迷茫者。
快点 再快点 全力加速吧 亨特欣喜地看到控制室的大副居然也活着 他把燃料仓控制器开到了最大 然后趴在控制台上大口喘着气 甚至连话也说不了 但从他那双执着的眼神还有右臂上被死死抓出的伤口 亨特不由得深深地感到崇敬 这位认真却有些严肃的大副 特忒斯·安普顿 在他人生的最后一刻相信了自己的感觉 并为了自己的生命在不懈的抗争着 一种悲愤没来由地从亨特内心深处冒出 他突然觉得如果就这样死去 那倒不如真正的和这大自然争斗一番 航海也算是二十年了 什么困难抗一抗也就那样 那这次就一定要拼一把 不为别的 就为了那传说中男人的尊严吧！
“来吧伙计 和老天打个赌怎么样？”亨特拍了拍舰桥的控制台 似乎是在和老伙计谋划一场新的战斗。
船上幸存的水手开始被最大限度地分配了起来 甚至连平时负责打扫卫生的杰克也被安排到辅助燃料仓的工作了 没办法 谁叫这艘船没有那个什么核动力呢 为了防止出现突然性在仓燃料不足的情况发生 安排两个人手还是很重要的。
“老菲兹 附近的情况有雷达显示了吗？”
“还有那个小毛头的菲兹 你那里把情况给我看好了 不是让你去观光的 活下去了以后你怎么光屁股老子都不管你！”
“伙计！坚持住伙计！快……毛斯 快过来帮一把！”
……
亨特觉得这一刻自己已经不再是那个邋遢的水军老油条了 而是那种指挥着千军万马的将军 指挥全局 控制形式 全身上下所有的热情都在这一刻被全力地点燃 就像是脚下已经突破速度上限了的天使四号舰。不知道是不是那个东西的作用 自己现在精神集中 浑身滚烫而充满着前所未有的力量 但绝对还能撑得住 废话 老子可是能在那种遗迹活下去的妖怪 怎么能随随便便挂在这里？
找到了！不会有错的 那处稀薄的空气 一定就是这个地方的边界 穿过那里 去进行一场男人的战斗吧！
要活着出去 出去了我就告诉媒体 不 出去了我就告诉全世界这个倒霉的地方 出去了我就……
……
刹那间 一道璀璨的金光突然照亮了整个控制室……亨特的心里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恐惧……
船开始向着自己的背后微微倾斜着……
背后开始疯狂地钻入刺骨的寒风 同时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瞬间袭来遍布全身 就像是被一条巨蟒缠住了身体 在紧紧地压迫着你的每一寸皮肤 甚至较为柔软的皮肤自冷风吹来的一瞬间便开始溢血 伴随着撕裂的疼痛感 还有强烈的眩晕感 亨特感到了绝望。
“呵呵 呵呵呵……”亨特一个人笑了起来。
原来如此啊 那个混蛋 怪不得小菲兹一直没吭声 看来……是我安排错了啊……可怜老子最后一刻居然还亲手送走一位部下……现在那家伙估计在死神面前告我黑状呢吧 嘿嘿 看我一会怎么收拾你。
双手自然放下 亨特直接放弃了控制室的运作 也放弃了鼓励船员或者是痛斥他们让他们清醒的行为 他知道现在这些都是无用功了 因为船员们……很有可能已经全部壮烈牺牲……
……呵呵 看到了那样的东西 任凭魔鬼们恐怕也走不出去吧……一生不信邪的老子 居然也会死在这样的东西手下 嘲讽啊 真他奶奶的嘲讽 哈哈……
……
1981年5月15日下午4点31分 天使四号舰被一直径大约为一百米的未知光轮从中劈开 彻底葬身海底 船上无一人幸免 船长亨特带着标准的军人礼 和船只一起沉入了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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