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没见，你还是跟小时候一样没个笑脸。”桂成海摩挲着手中翡翠扳指头也不抬的说道，小保姆左看看右看看这俩人差别约莫十来岁，容貌隐隐间相似的地方颇多，但神情动作却大相径庭。
老爹嘴里的烟一支接着一支，不小心弹落地面的烟灰让小保姆白眼都快翻上天，还有那只非要跟着他脚后一起进来的猫，长得跟个吃草的奶牛一样，眼睛里却没一丝憨厚，看着渗人，竟然还敢在主人的小腿边上蹭痒。要知道照雇主的性子，平素是绝不能容忍这样的落灰和批着一身毛的东西出现在他的视线的。
当抽到烟盒里还剩两支的时候，老爹终于抬起了略带浑浊的眼眸，血丝满布，带着一丝嘲讽说道：“你都这步田地了，还要执着什么。父母当年若不是因为你好赌将值钱物件都当了，又怎么会给人举报资本主义作风死于非命。收手吧，你经营这么多年，再不打住怕是挡不住这场劫难了。”言语间带着怜悯，触了一下兄长的手腕脉搏，指尖触感潮热中乱如擂鼓，心中想法便证实了七八分。
“收手？”桂成海权当听了个笑话，摇了摇头，摆手说道，“好弟弟，你当我这真是艺术摇篮？说开就开说关就关？这几十年风雨，怎么过来的，你如果知道个半分就断不会这么天真！其中的利益交错，岂非是我个人应承得来！以为你是救世主？能给我这老不正经的登徒浪子换个全身而退？若不是这帮乡巴佬打心底好逸恶劳，又怎么会踏上这条贼船！我好不容易从地底泥混到人上人，怎么可能说回去就回去！？”
那神情不知晓的人看来正如一位德高望重的老派先生在给学生答疑解惑一般，但在桂老爹看来全是拿腔拿调，虚伪至极。老爹见劝解无望，头也不抬说道：“诚然我没那么大的能耐，你也没那么大的本事，既然都已经暴露，怕是离成为一颗弃子的期限不远了。好自为之吧。”
言尽，起身抱起了练练向院子外走去。
“不送。”桂成海回道，一个抬手示意小保姆送客。一母同胞的亲弟弟离去的背影渐行渐远，但既然他肯在这个墙倒众人推的时候出现，半载人生里缺失的那份来自于亲人的温暖此刻得到了莫大的满足，一抹不易察觉的温柔在桂成海没有一丝皱纹的脸上浮现。
走出桂宅，老爹抚着练练的手不断抖动，背上的毛都被摩挲得紧贴着皮肤发出了亮光，练练最为擅长的就是洞悉人心，了解这老人内心的激荡与哀愁，便任由这老人机械重复着手中动作，乖乖趴在这一双经历多年炉火熏陶带着淡淡柴火味的手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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