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霜沁着湿润的寒气 清晨的凉风投过门帘吹进了暖如春季的厢房。
在书桌前摆弄画笔的傅蓁 一下子打了个冷战 她搁下笔 看到挡风的门帘敞开了一角 于是 唤道：“璇儿 快把门帘放好 外头天怪冷的。”
提着热壶进来的璇儿 重新拢紧了门帘 听到傅蓁叫她 软软娇娇的声音 比起富香斋的芋头糕还要甜糯 一颗心都快化了 小姐这样的妙人不知以后会便宜了谁家的公子。
沏上了热茶 璇儿把茶递过去 眉梢间一团喜气：“小姐 今个儿是二月初二龙抬头的日子 夫人以及各位姨娘小姐公子可都是要去逛庙会 祭拜花神的 这不 一大早夫人房里的木槿就来催了 让小姐拾捯一下 过会儿去正厅请安吃饭。”
“嗯”傅蓁看了眼外头 时辰还早。
几天前 她夜里着凉发了烧 哪知第二日醒来时 竟发现回到了五年前未出嫁的时候。
往昔之事历历在目 连死时身体的摧残和心如刀绞的感觉 现在她都能感觉得到。
林怀玉 这辈子我傅蓁再也不会看走眼了。
她换了一身烟霞紫芍药蜀锦衣裙 略带装饰一番 带着璇儿就往正厅赶去。
如果她猜的不错 一会儿在正厅 恐怕还要碰上王氏和林莲儿她们母女。五年前的今天 她就是被她们母女伪善的面目所欺 以为她们慈眉目善 心底宽厚。
“这不是三小姐吗？真真是越发水灵了。”这样谄媚的声音 傅蓁打死也忘不了 坐在母亲严氏身边的可不就是那王氏。
傅蓁虚虚地一笑 也不说话 左右一看 坐在了二姐傅清的身边。这样一笑落在王氏眼里 只道是闺阁小姐脸皮薄 害羞 于是 也没有多想 她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巴结严实 三小姐傅蓁是嫡出女儿 尚书府千金 这要娶回家门 定能帮衬儿子不少。
想罢 王氏更加热络地与严氏说话 俩人一看 像是亲姐妹似的。
傅蓁看着王氏冷冷一笑 她又看了一眼别处 大圆桌上 已经做了好些人 除去父亲傅远山有公务出去 大哥征战在外 剩下的姨娘小姐和公子全都在了。
连一直体弱少出门的二哥傅凌也在 一看到她削瘦的二哥 傅蓁只觉得眼眶湿润。
从前她一直因二哥为三姨娘所出 所以并不与他亲近 但她嫁人以后 每每回门见到二哥 他都会体贴地问话。有一次 她与林怀玉争执 赌气之下回了娘家 那时 大哥征战在外 二哥听了自己的哭诉 明里暗里给了林怀玉不少警告 暗地里也补贴了她不少 所以 那些年她的日子才宽松些。
“二哥 这些日子身体可好？”情深之下 傅蓁忘记了平日里几乎不怎么与傅凌说话。桌面上 傅凌听到着实惊讶不已。
“嗯 有劳三妹挂心了。”傅凌体质微弱 说出的话不似年轻男子浑厚有力 但清清朗朗 听得人心里格外的舒服 连他的面容也是和煦温润 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
饭桌上的菜上了一些 有了傅蓁开头说话 气氛也不似之前那般冷清 林莲儿撅着嘴 嗔怪地看了傅蓁一眼 道：“蓁姐姐来了都不跟莲儿说话。”
林莲儿穿着娇俏的蜜合色衣裙 头上还簪了几朵粉嫩的宫花 确实娇艳不少 不过那样子却是精巧。傅蓁记得林怀玉此时应是正六品的承议郎 以他的品阶 怎么会有皇宫中这么时兴的宫花样子。
傅蓁瞥了一眼母亲严氏身后的贡台边上 一个精致的檀木香盒开了锁 这盒子是严氏的 定然这宫花也是严氏给的吧。
看来要拆穿王氏母女的丑恶嘴脸 还得颇费一番功夫。
“莲儿妹妹说笑了 我这不就在跟你说话吗？”傅蓁莞尔一笑 王氏一看 这傅家三小姐一笑就能勾了人魂似的 怪不得 为博她一笑 京城里的富家公子趋之若鹜 不行 她得好好地给儿子把关 让他娶了这傅家三小姐。
众人说说笑笑 这才用过了早饭。没一会儿有小厮进来通传：“夫人 陆少爷带着陆小姐前来拜访。”
陆家乃是严氏嫂子的母家 这些年严家跟陆家交往密切 也算是严氏半个娘家 而她也更是把陆家的一对儿女看做是自己的孩子。
如今 陆家兄妹前来拜访 严氏激动地站了起来 笑容慈爱地说：“快 快把他们兄妹请进来。”
前面 陆渊穿着品竹色金丝苏绣长衣 弯弯的一双桃花眼带着迷离 恍若能摄人心魄 在加上那张略带邪魅完美无瑕的脸 站在那儿 只觉得女儿家都不上他的绝世容颜。
前一世 傅蓁只顾着跟王氏说话 听王氏夸赞自己的儿子 而她也偷偷见过林怀玉一面 只觉得他俊秀清润 一副书生面貌 举手投足之间总有淡淡的书墨气 很是养眼 可惜的是 那时的她早已是芳心暗许 哪里注意到陆渊。
这个陆渊她也是第一次见 之前在外祖父家只是与陆芳薫关系不错 出嫁前 陆芳薫还抱着傅蓁哭了许久 但对于她这个哥哥却是从未谋面。
而今这样一观 陆渊长的确实比林怀玉还要俊美几分 难怪 京城里流传着这样的话：陆郎 陆郎 宋玉潘安之貌 微微一笑 迷醉了多少红袖添香。
陆芳薫十四芳华 单纯活泼 一进了屋子 也不顾别的 看到了傅蓁 立马跑到她的面前 拉着她脆脆地说：“姐姐 熏儿好想你啊 你有半年没去严府了。”
“小丫头 这不是又见了吗？”傅蓁心头一软 用食指刮了下陆芳薫小巧的鼻子 宠溺地说道。
莺莺软软的声音 比起江南女子的吴侬软语还要细软 听的人心里荡荡的 偏偏傅蓁还不自知 秀美的娇容映衬着如花般的笑颜 连府里的家丁们都看痴了。
一直站着的陆渊眸子深了深 眯起的桃花眼中荡起了水雾 眼睛却是一点也不眨地看着傅蓁。
傅蓁笑说完 抬头的那刹那 恰好撞进了陆渊那双幽幽的瞳孔中 随即 她大方地对他一笑 算是见过了 接着也不管陆渊其它表情 又转过头跟陆芳薫说笑。
一个未出阁的女子盯着陌生男子看总归不好。
姐妹俩嘻嘻笑笑的声音 格外悦耳 林莲儿坐在椅子上 使劲揪着手里的帕子 极力掩盖中面上的尴尬 她来了傅府 傅蓁却只顾着跟陆家小姐说话 却把她晾在一边 越想 林莲儿的面上越觉得难堪。
陆家兄妹与严氏他们见过礼后 于是 就在府里用午膳 到了下午的时候 就跟着严氏他们出去逛庙会进香。
出府时 马车上 傅蓁与陆芳薫共乘一顶轿子。
“蓁姐姐 要不是有哥哥带着 我是不能来的 我爹说要我好好在家修习女工 将来要嫁人……”小丫头脸皮薄 说了最后 脸竟涨的通红。
傅蓁抿唇一笑 也不点破 只是打趣道：“嗯 所谓女为悦己者容 妹妹更要做的是好好打扮自己 至于女工……不做也是无妨。”
“我哥哥也是这么说的 女工什么的 不用学习也可以。”陆芳薫说着竟有些自豪 看来他们兄妹感情不错。
街市上 到处是人 好不热闹 各种小商小贩的吆喝声 还有挂起来的彩纸灯笼 面具小人。
陆芳薫拉着傅蓁的手 掀开车帘 兴奋地说着话 陆家管教严 因此陆芳薫很少出门 难怪小丫头这么兴奋。
先是去花神庙进香 严氏他们来的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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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到的时候 人就少了许多 也省了不少拥挤。花神庙地处偏僻 处于京城偏郊 四周只有一条土路通向人多的街道 拜完花神 严氏他们才离开。
严氏跟王氏母女乘一顶轿子 大小姐 二小姐和四小姐乘一顶 傅蓁与陆芳薫一顶 陆渊一人一顶 只因道路崎岖 所以陆渊才没有骑马。
但中途不知为何 马车骤然颠簸 “噔”的一下 傅蓁头碰到了轿子顶 闷痛感袭来 她揉着头低吟了一声 酥酥软软的 陆芳薫吓得一遍遍地唤着“蓁姐姐”。
这时 马车停了下来 轿帘骤然被掀开。
“熏儿 怎么了？”话虽是对着陆芳薫说的 但陆渊却是望着傅蓁 刚才那一声喊叫 一听便知道是傅蓁。
“马车颠了一下 蓁姐姐磕着头了。”陆芳薫急切地说着 她扶着傅蓁的手臂 尽量让她斜靠在轿身上 这样可多休息一会儿。
傅蓁磕的不轻 再加上马车坐的时间长 有些头晕 于是靠在车壁闭目休息。
忽然 头顶一重 似是有人轻轻触摸她的头顶。傅蓁立马睁开了眼 眼前 陆渊专注地用手轻抚她的头 清幽的淡香窜入她的鼻间 他大半个身子进了车厢 与她只隔了半臂的距离。
傅蓁脸发烫 瞥过脸去 不敢多看一眼。
“没事 应该无恙。”
温热的气息 陆渊低沉地说道 这句话快让傅蓁的脸红成了秋日的枫叶 她唯唯诺诺 娇弱地说：“我……没事。”
说着 她身子往后退退 不敢再多看他一眼。
手下一空 陆渊桃花眼一眯 唇角一勾 盯着傅蓁轻轻一笑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 撩开帘子退了出去。
“蓁姐姐 你的脸好红啊！”陆芳薫小手一摸 摸向傅蓁滚烫发红的脸颊 一脸疑惑 奇怪！天不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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