柬埔寨。距离暹粒约70公里的崩密列。

这座意为“荷花池”的印度教寺庙早已经是一片废墟 相比游人如织的吴哥寺和巴肯山 这里几乎是冷清了。

此时巨大的废墟之间只有并肩而行的两个年轻女人。都是长条身量 走在左面的肌肤雪白 长发 戴着一顶棒球帽 右面的女人却是蜜色皮肤 留着短发。

随处可见零落的廊柱 藤蔓植物狡黠地攀爬在石柱上 造就一圈圈绿色的螺旋。坍塌的砖块也被青苔的占领 使得这些原本是青黑色的砖头变成了深邃的幽绿色。阮沅弯腰捡起一块绿茸茸的砖头 笑着和伍媚说道:“我好想带一块这儿的板砖回去。”

正忙着拍腐朽的窗棂上方石刻的伍媚懒洋洋地回了一句:“行啊 只要你不嫌重。”

“真没幽默感。”阮沅嘀咕了一声 丢下砖块 手脚并用地爬上了根须□□在外的巨大榕树 然后跳上了巨石堆 朝伍媚扬声道:“我走这里去主殿看看。你就留在藏经楼这儿吧 没准你能挖到一本《易筋经》。”

伍媚讥笑道:“真是难为我们阮小姐 居然还知道《易筋经》 只可惜‘筋’是前鼻音 你发成了后鼻音;‘经’是后鼻音 你却念成了前鼻音。”

阮沅的母亲是中法混血 父亲却是中法越三国混血 血统的多元化赋予了她立体深邃的脸孔轮廓和明艳大气的五官。她的中文其实相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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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独发音有点怪 始终有股“洋人味儿”的不正宗感。这会儿被好友揶揄 她有些恼火地又大声念了一遍“易筋经” 可惜还是错的。

伍媚大笑:“易筋经 是本经 笨脑筋 念不行。筋变精 经成金 笨脑筋呀 她念不行。”

居然编了顺口溜来消遣她 阮沅气得嗷嗷乱叫 恨不得立刻从几米高的乱石堆上跳下来捶她一顿。

天空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飘起了迷蒙小雨 而她们大概因为置身于莽莽丛林 头顶上有树木茂盛的冠盖做遮蔽 所以有些后知后觉。细雨使得这片静谧的废墟愈发显得幽深神秘 阮沅瞅瞅天色 也不和伍媚计较了 一溜烟便向崩密列主殿跑去。

地上躺着的碎石上不经意间便可以发现精致的雕刻 大多是印度教神话中的人物 比如骑在天鹅上的大梵天 躺在大蛇那伽身上的毗湿奴 正在食龙的迦楼罗……因为做这个纪录片之前做了相当多的功课 所以阮沅看得津津有味 并不时地拿着相机将石刻拍下来。

她正拍的起劲 却听见有男人对话的声音从主殿深处传来。

先是一个老者的声音。

“这上面画的是什么你可知道?”

下面阮沅便听见了她二十二岁生命里听见的最好听的男人的声音。

“天神和阿修罗合作搅动乳海的故事。”

说话的男人应该年纪不大 音质却可以用华丽两个字来形容 仿佛是裹在天鹅绒里的钻石 坠重里透着明亮。阮沅觉得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直跳 连脸颊都有些发烫。

“噢 那你可想过为什么要安排八部众中的天神和阿修罗一块儿搅动乳海 而不是夜叉、乾婆闼或者紧那罗中任意两部合作搅动乳海?”

主殿里一时安静下来。阮沅按捺不住心底的好奇心 提着相机向主殿中央走去。主殿中央有一块保存完好的大石头 一老一少两个男人便站在石头对面。

可是阮沅却傻眼了 两个人竟然都是光瓢 身上穿的也都是海青 不过老者穿的是黄色海青 年轻男人穿的是黑色海青。主殿里光线很暗 两人又都背着光 阮沅看不清二人的五官。她只觉得心中莫名的失落 一个和尚有这么动人的音色 真是浪费了 不然光是想象一下用这样的声音说“我爱你“都能叫人骨酥身软啊。

年轻的男人微微低着头 片刻后 他才开口道:“因为天神的梵语Sura释义是端正 而阿修罗的梵语Asura前面添了否定前缀A 释义为不端正 天神和阿修罗恰好是善恶的代表。”

老者却笑而摇头:“心字怎么写?”

年轻的男人有些疑惑地伸出右手食指 在虚空中比划了一下。

老者微微一笑:“三点如星布 弯钩似月牙。披毛从此起 作佛也由它。懂了吗?”

阮沅这下彻底倒了胃口 从哪里来的老神棍 满嘴跑火车。于是她又背着相机转悠到别处去了。如此一来 她也错过了老者后面那句要紧的话:“亦峥 凡人畏果 菩萨畏因。凡事有因 才有果。无因便是无果。”

阮沅和伍媚在崩密列拍完了之后便回了酒店 下午两个人又去了女王宫、荔枝山和高步思滨。临近日落时 阮沅依然兴致高昂地拖着伍媚爬山。

夏日的热风吹拂着山道上的鸡蛋花 黄白色的花朵散发出淡淡的清香。伍媚用湿巾擦了擦脸上的汗 埋怨道:“阮大小姐 我真后悔和你一块儿做这个《高棉的微笑》纪录片。”

走在前头的阮沅这才停下脚步 有些嫌弃地扭头看住她:“待会儿到了山顶 你在(荣寺)看见日落的时候 你就知道这山值不值得爬了。”

伍媚扯了扯脖子上挂着的徕卡相机 不屑地撇撇嘴:“我现在只想回酒店冲个澡 然后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 来一罐冰镇过的喜力啤酒。”

阮沅嗤了一声 义正辞严地批评好友:“典型的小资产阶级情调。你在金边也看见了 洞里萨河边上的酒吧区歌舞升平灯红酒绿 内城区很多街道连路灯都没有半盏 这么多人还在温饱线上挣扎 你怎么好意思就知道自己享受?”

伍媚正要挖苦阮沅明明是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小姐 偏要学那忧国忧民的腔调 却眼尖地看见阮沅背后的树枝上似乎有什么东西飞快地游下来。

“快跑!”伍媚脸都白了 连声音都变得异样的尖厉。

阮沅被伍媚的模样吓得脊背发凉 但出于她一贯的要强 还是佯装淡定地开玩笑:“干嘛?我背后有鬼?”

“有蛇!”

阮沅这下才大叫着跳起来 可惜那条蛇速度更快 尖尖的吻部已经闪电一样奔着她的脚踝狠狠扎了下去。

阮沅只觉得好像被沸油溅到 脚踝立刻火辣辣地痛起来。她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从草丛里跳出来 语无伦次地对伍媚说道:“完蛋了 我脚踝那里好疼 我怕是要死了 你一直想要的那个祖母绿耳坠我送给你了……”

“闭嘴!还没到交待临终遗言的时候……”伍媚也被吓得半死 但嘴上还是恶声恶气地骂道。她搀着阮沅到一块相对空旷干净些的沙地上 然后蹲下身看她的伤口。九分裤的裤脚下有两个牙印 已经明显的红肿起来 正在往外渗血。

“怎么办?该怎么处理?”伍媚看着阮沅脚上的伤口着急道:“电视剧里面好像要把毒血吸出来的。”

“不行 你这几天不是上火 嘴里有溃疡吗?”阮沅努力回想自己看过的野外急救书籍 “帮我把鞋带解下来 系在伤口上面 防止毒血往心脏回流。”

伍媚有些笨手笨脚地开始解阮沅球鞋上的鞋带 阮沅则咬紧牙关 用力去挤毒血。

有脚步声逐渐靠近。此时才22岁的伍媚自然老练不到哪里去 她下意识地就扭头打算求救。然而视线触及到来人时 她有些愣住了。那是一个瘦高的男人 光头 但头上并没有戒疤。男子长着一张相当惊艳的脸孔 但是他身上却又穿着一件黑色的缁衣。他身上的缁衣和在柬埔寨街头随处可见的撑着黄伞 托着钵盂化缘的僧侣所穿的橘色袈裟显然不同。出于保险 伍媚还是决定称呼他为“师父”。

“这位师父 我朋友被毒蛇咬了。能帮我们联系到最近的医院吗?”

看身形和打扮 阮沅却依稀觉得这个男人似乎就是上午在崩密列主殿内看见的那个“和尚”。只是她没想到这个“和尚”居然如此英俊 心中愈发觉得莫名的可惜。或许是痛得厉害 她忍不住又乱糟糟地想着“平头才是检验帅哥的标准”这句话其实不对 光头帅的才是真帅……

男人居高临下看了看二人 神情淡漠 半天没有说话。

伍媚以为她不懂英文 急着又用法语问了一遍。

男人这才淡淡的开了口 却是中文:“竹叶青咬的 有打火机或是火柴吗?”

“有的有的。”她和阮沅都抽烟 所以自然有火柴。

阮沅这下确定了 这个男人就是白天遇见的那个 他的声音 她绝对不会听错。

男子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把小巧的瑞士军刀 划了火柴在刀锋上烧了烧 银色的刃在橙色的火焰里闪过钴蓝色的亮芒 是诡异的美。丢了熄灭的火柴梗 男人蹲下身 一言不发地握住阮沅的脚踝 然后利落地一刀下去 在伤口划了个十字。

动手前也不吱一声 这出家人手够黑的 阮沅疼得简直想一脚把他踹出去 可惜男子看上去清瘦 力气却非常大 握住她脚踝的手像温热的铁钳。

“你轻点。”阮沅痛呼。

可惜男子连眼皮都没有抬 只是在将污血往外挤。他的眼睫一直微微垂着 叫人看不见他的眼神。只能看见簇生着的一排浓黑睫毛 随着平静的呼吸颤动。细薄嘴唇再加上寡情面孔 使得他整个人有种清教徒般的美 不容亵渎。

她心底莫名地咯噔一跳 觉得呼吸一下子有点乱。赶紧转移视线 眼光由他的脸落到了他左手手腕上戴着的一串108颗的沉香木佛珠手串上 手串包浆温润 显然被主人盘得很用心 隔珠是蜜腊 佛头是砗磲 在腕子上规整地绕成四圈。一种古怪的直觉跃上心头 阮沅隐隐觉得这挂手串出自女人的手笔。

直到挤出来的血液已变成鲜红 男人才起了身。

“绑带要松一松。”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 他从从容容地抬脚迈入草丛 低着头似乎在寻觅着什么。老半天过后 他手里拿着一小把貌不惊人的绿叶子步出草丛。他很随意地扯下叶片在嘴里嚼烂了几下 然后将嚼烂的碎叶敷在伤口上 这才解释道:“从牙印看是条幼蛇 毒血基本上挤出来了 你们可以自己下山看医生了。”也不待她们答话 便翩然往山上走去。

阮沅却觉得有些憋闷 虽说是他救了她 可是这男人的态度实在冷淡的叫她不爽 她有些赌气地扬声道:“喂 和尚 救人救到底 送佛送到西 半途撂担子 是出家人该有的做派吗?”

“既然不会死 自然就不需要管了。”男人依旧不疾不徐地往山顶走 连头都没有掉转过去 “何况我并不是出家人。”

他不是出家人!阮沅只觉得心脏剧烈地一跳 她朝着男人的背影喊道:“喂 你叫什么名字啊?”

男子却不理他 他宽大的衣服被风吹拂着 像山头掠翅欲飞的大鸟。阮沅有些气结 伍媚伸手扯扯她的胳膊:“我们下上吧 总得到医院注射了血清才放心。”

“不行 我要上山。”

“你的脚要不要紧?”

“便是废了这只脚我也要上去。”阮沅恨声道。

伍媚别有深意地望她一眼:“你看上他了?”

阮沅深邃的金棕色眼眸微微一闪 仿佛太阳下被翻动的金砂。她色厉内荏地一扬下巴:“谁看上他了 我要到山顶看日落。”

阮沅一旦犟起来 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伍媚无法 只得认命地扶着她也往山上走。

到达山顶时两个人都是气喘吁吁 男人却始终站着 并没有丝毫回头看的意思。

山顶风大 风声很清晰。从荣寺前面几乎可以眺望见洞萨里湖和它周围绿意葱茏的稻田。男子背着手站在一块石头旁边 注视着天际 神色悲伤而邈远。

阮沅几乎有种他马上就要羽化登仙的错觉了。

太阳渐渐西下 金赤的火球将半片天都染成橙红。灰蓝色的天幕上霞光万丈 四周唯有风声 清静又辽阔。

日落很美 可是阮沅却集中不了心神 她的视线总是不由自主地被那个静静伫立的男人吸引。

伍媚早看出了阮沅的心不在焉 她举起手里的相机 趁着拍日落的当儿 偷偷将男人也纳入了取景框里。

很多年后 阮沅才知道 和秦亦峥的初次相遇里 他在她的皮肉上划了一个十字的时候 也悄悄在她的心脏上划了一个十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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