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已是立春的时节,孰料竟下起了鹅毛大雪,这一下断断续续便是好几日。府里银装素裹倒也景致,但若是寒梅还开着想必更妙。

午时已过,中门里得空的四五个婆子丫鬟们围着火盆说着闲话。徐府向来体恤下人,大门中门的门房里俱都摆有炭盆以供取暖,若是平常人家哪有成色上好的木炭彻日的烧着。

“这天倒是越来越冷了。 王妈子坐在火盆边上,拿起一盘瓜子边嗑边感叹。

“前几日还好着呢,府里头许多人都把冬衣收起来,准备换上春衫,这大雪一压下来,倒越来越冷了。听说馨雪苑这几日又忙起来了?昨日才见张嬷嬷,眼圈儿都熬黑了。 另一个老婆子搭话道。

“哎,三姑娘自去年落水以来病痛不断但已有些好转,无奈这几日天冷至此才又犯病了。张嬷嬷如何能不为三姑娘焦心。

“若不是二姑娘带着三姑娘在雪地里顽了那么许久,三姑娘才不会发病。二姑娘也是,才从庄子里回来就……倒是我们大姑娘,这严寒时节连夜就到寺庙里为三姑娘祈福。 说话的丫鬟名叫宝珍,还扎着总角辫,一件粉红色的单薄袄子配上淡青色长裙,衬着飞雪倒是我见犹怜,料是有些冷她往火盆前挪了挪。

“主子的事哪里轮到咱们来说,宝珍,你进府里也有一年了吧?府里的规矩怕是没学透。 王妈子看了看宝珍洗得发亮的粉红小袄,笑一笑倒没再说。

“刚刚一年呢,王妈妈,府里的规矩宝珍不敢忘的。 宝珍暗暗地努了努嘴,还是毕恭毕敬的回答。这王妈子是夫人从娘家带过来的,颇得信任派过来专守中门。她也不敢顶嘴,想着昨日自己在门外听见的这老货和三姑娘的奶妈张嬷嬷说得痛快着呢,这会倒是摆起规矩来不敢说了。干脆扯个躲子去了厨房。

“倒是可怜了三姑娘,听赵妈妈说这药就没断过还是不见好,若不是连老天都不落忍怎就下了这么几日雪都不见停?照我说呀 放下扫帚,吴妈子走进房里抖抖身上的积雪。

“行了行了,胡言乱语说些什么呢?快快把庭院子里的雪扫干净,主子们要是踩着积雪滑到,看你如何担当得起。 不等吴妈子说完,王妈子便冷起脸赶人。

“老姐姐,你看我这才进来呢 吴妈子讪讪地笑着,见王妈子没有说话只好站起身往外走,老老实实走到外院。

朝手掌哈口气,吴妈子蹲下拿起铲子一点一点的铲开路旁的积雪和薄冰,思衬着府上接二连三的出事,她又是才进府的,谨慎些也好。

约莫个把时辰,吴妈子慢慢站起来,捶捶麻了的双腿搓搓手,走两步又停下,朝门房望了望,心想还未到放晚饭的时候,与其去看那老东西的脸色倒不如躲回房里热和热和。

不料才刚转身便被叫住。

“吴妈妈,这是二姑娘的药,烦劳您快给送去吧。 是夫人身边的大丫鬟舒云。

“舒云姑娘,倒不是老婆子偷懒,只是我这粗使婆子怕是压根进不得二姑娘内院,您看? 这倒真不是她推脱,进府时管教上的李妈妈便说了,一应粗使婆子丫鬟不允许进三位姑娘的闺房。

“吴妈妈,你且先去吧,三姑娘刚才又惊厥了,夫人也吓着了,厨房里的人忙着煎药熬粥,实在是不得空,还请吴妈妈走这一趟。 舒云把药盘往吴妈妈手上一放,急匆匆便走了。

“墙倒众人推,哎…… 吴妈子摇摇头,不过,这舒云果然是夫人身边得用的大丫鬟,衣料都是锦缎的,腕上套的也是成分足足的金镯子,真是一身的气派。

见舒云走远,那一袭紫色锦缎袄子消失在长廊拐角,吴妈子才叹了一声,虽是二姑娘做了错事但怎么都是府上的正经主子,同样是病了却连个送药的人都没了。

听说这位二姑娘是老爷已亡故的原配夫人张氏的唯一的女儿,在徐府的别庄已经呆了大半年。这才刚回来就因为带着三姑娘顽雪,三姑娘大病一场,惹得老爷大怒,跪了祠堂不说,怕是又要送回庄上去。

端着药盘往二姑娘的汀兰苑走,半路又飘起了飞雪,料想是厨房里的小丫鬟粗心,药碗连个盖都没有,吴妈子只得抬手虚虚掩着药碗加快脚步。

一路小跑到汀兰苑,也没个守门的人,站在门口喊了两句没人应,吴婆子大着胆子往里走。院里积雪深至脚踝也无人打扫,庭院深深格外萧索,吴妈子推开吱呀的木门,喊了一句,还是无人应。

“嘭咚 只听里屋里像是有什么重物砸下来,将药盘放在桌子上,吴妈子几步走进去,撩开重重的门帘,一看,可不得了,原是二姑娘摔在了床下,正挣扎着往前爬。

“二姑娘,二姑娘,你可要紧? 将人抱起放在床上盖好被子,熟料刚才还能动弹的二姑娘眼都闭上了,吴妈子被骇得不行,当下也不管那么多,用力的掐二姑娘人中,“二姑娘,你醒醒,醒醒!

“水,水,水……

见二姑娘丝了丝眼睛,含糊不清的说着什么,吴妈子凑近了才听清是要喝水,摸摸二姑娘的额头,烫得很,怕是发烧了。

走到桌边一摸,水壶冰冷,房里原本伺候着的下人也一个不见,不知躲哪里偷懒去了。吴妈子想着自己端过来的药倒还是热的,干脆把药盘端进来,扶起二姑娘小声的哄着她喝药。

喝了两口怕是察觉到苦味,眉头皱了皱撅起嘴委屈兮兮的小声哽咽,嘴里不停地嘟囔着些什么。

这一下吴妈子也有些不落忍了,虽早就听旁人说起二姑娘从前可是个混世魔星,脾气性格冲不说还专拣下人的错,一个不好就是罚跪顶瓷瓶,府里头见着二姑娘那都是躲着走的。

但怎么说也不过是个小孩儿,这没娘疼爹不爱的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以后日子怕是更不好过了吧……

“好孩子,把药喝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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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妈子原本也在曲通大家莫府里头当过奶娘,对付小儿颇有一套,二话不说直接捏住二姑娘的鼻子,愣是把一碗药给灌下去了。

“咳,咳咳,咳 感觉到口腔里的苦涩,她努力的想睁开眼,但脑袋很重,好像有一股力量拽着她往下砸,浑身都难受得紧。

“二姑娘,可舒服点了?

模模糊糊看到眼前的人,是一个老妇人,正看着自己说些什么,徐梓衿只觉得脑子里很混沌,“头疼…… 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说出这么一句。

“二姑娘,待我去禀告夫人请大夫给姑娘再看看吧。 又伸手探了探额头,还是烫得惊人,吴妈子坐不住了,还是去寻舒云想想法子,舒云在夫人身边可是说得上话的。

“这是哪里……

“是姑娘您的汀兰苑啊,二姑娘莫怕,我这就去找人来。 说罢吴妈子起身,将二姑娘的被角掖了掖,请轻拍了拍被子,安慰的说道“姑娘且安心睡一会,睡一会就好了,莫怕,莫怕。

许是被这轻柔又慈爱的声音安抚住,她慢慢镇定下来。

是了,这里是汀兰苑,而她是徐府里不受宠的二姑娘徐梓衿,她只记得她被几个婆子压到一个屋子里跪着,跪了两天两夜。惊惧之下屋里又寒冷,她这才晕倒了。

真是倒霉催的,苦笑一声,好不容易从荒凉艰苦的庄子里进得府来,熟料又犯了众怒。

她不过是回府时看见苑子里有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在小心翼翼的摸着雪花,又亲亲热热叫自己姐姐才带她堆雪人打了会雪仗,熟料一伙丫鬟老妈子冲进来不由分说就将她拉扯在地,抱着小娃娃哭天抢地地走了,听说当晚那孩子就重病了。

哎,要是早点跟清月打听清楚府里的情况就好了,也不至于不知道府上的三姑娘身子虚弱,一来就行错招。

坐了片刻她就已经虚汗涔涔,最后气力难支地倒回床上。

过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

“二姑娘,可还想喝水? 没找着大夫,吴妈子倒是从别处弄了一壶热水,想着总比没有的好。

“喝 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徐梓衿挣扎着想自己坐起来。

“府上的胡大夫正在三姑娘那救治着呢,听说是又发病了,不太好,前大街上那个还乡的老御医也一并在那。 吴妈子斟酌了一下字句,看着二姑娘傻愣愣喝水的样子,只能暗叹一声真是作孽,二姑娘再怎么不讨人喜欢也是主子不是。

一大碗暖呼呼的热水喝下肚总算舒服一些了,摸不清眼前这个笑得一脸褶皱但又分外让人觉得亲切的老妇人是谁,她问了一句“可有见到我身边的丫鬟清月?

“不曾见过。 其实刚才去夫人院子里倒是看见了清月,又听说三姑娘那里缺帮手连大姑娘的那里都派人过去了,想必清月也是往三姑娘那里凑去了吧。

捧高踩低,这是惯见的,原也无可厚非,只是这关头倒不好对二姑娘说这些话。

徐梓衿一听这话就知道原由了,这个清月,在庄子里的时候就视她于无物,轻易不在她面前露面,回到府上也不把她这个主子放在眼里。

听说这个身体的原主“徐梓衿 可是个骄横跋扈的人,看来倒是自己对她太和颜悦色了,得想个法子整治整治才好,若是能够呆在徐府,她还得要有助力才是。

只是这清月,倒实在不像能交心的。

见二姑娘已好一些了,吴妈子便准备告辞。毕竟自己只是个粗使婆子,原也不该趟这浑水。当下说道:“二姑娘,我本是大院里打扫的老妈子,姓吴,姑娘叫我吴妈子便是。今日本不该进姑娘的闺房,实在是没有见到房里伺候的人,还请原谅则个。 说罢福了一礼。

“快别如此,我还得谢谢您替我送药。 好像昨日迷迷糊糊就听到清月和另外一个老妈子的对话,话语间对自己颇是嫌弃厌恶。而这位吴妈妈却能在这墙倒众人推的时候雪中送炭,她简直要感激涕零了。

“当不起姑娘的谢,我还得去大院守着呢,若是二姑娘不嫌弃,我明日再来看二姑娘。 说完也不等她回答麻利的收了药盘便走了。

既然府里还没有将她送回庄子,那她还的好好为自己谋算一二,看着门口的方向,若是有机会将这位吴妈妈调到汀兰苑就好了。不过,眼下,她还是好好养病……

捂了捂隐隐作痛的脑袋,认命的又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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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簪记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快小说只为原作者愿未醒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愿未醒并收藏锦簪记最新章节第56章 再开一家店 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