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晚上 慕轻寒差一点就从楼上跳下去了。
三个月前 她从那所海边著名的X大学毕业 打包行李回到小城。慕轻寒虽然从小成绩优异 顺利考取心仪大学 学了四年植物学 却并不是一个追逐成功的热血女青年。她从小就没有什么宏伟的志向 就想找个稳定工作 恋爱嫁人过稳当的小日子。
她做小生意的父母一听到她在电话里宣布自己要回城就业 据说高兴得一宿没睡。
慕轻寒领了毕业证 吃了散伙饭 把大件行李托寄回家 然后便兴冲冲坐上火车回来了。火车整点到达时间是清晨四点五十分 结果晚点到六点整。慕轻寒打了车回到自己家的小区 夏日的阳光松散地打在她的额头。她甩着头发 迈步上楼 轻轻旋转钥匙打开门 慢慢走到客厅 父母和外公房间的门都关着。
不忍心吵醒还在沉睡的家人。她转身进厨房轻手轻脚做了早餐 再敲门喊爸妈吃饭。结果他们的卧室空无一人。外公的卧室也空无一人。
也许是早起散步去了吧？
她打开电视看了会儿新闻 又分别打父母电话 显示关机。
于是 慕轻寒坐在空无一人的家里 等到中午 等到晚上 等到第二天晚上 等到接警的警员来做了记录 再也没有等到她的家人。
她跑去小城的另一边父母经营的茶叶店 店铺还在 打理店铺的伙计说 老板三天没有来过了。
后来过了一个多月 慕轻寒家人失踪的消息登到报纸上。竟然有很多人拿着借款协议书找上门来 说是这两年来她父亲高息借贷或替人担保借款欠下了款项 十几张单子合计下来 竟然接近千万。好在慕轻寒十八岁的时候 她的父母就把名下的产业全部划到了她的名下。所以她找到家里的存折、银行卡 又把茶叶店卖了 七拼八凑还了七百万。最后两个债主拿不到钱 堵住门 扬言要把慕轻寒扔出去 把她们家那套房子卖了。
慕轻寒深更半夜等债主们大多都回家睡觉去了 从隔壁单元的消防通道爬到楼顶 再攀到自己那栋楼的顶端 准备从自己家单元的消防通道下到自己家那层。
那个晚上 是美丽的下弦月。月亮像一轮银钩闪烁着摄心心魄的光芒 月光之下 几颗星星零星点缀在天幕之上。
初秋的楼顶冷冷的 楼顶侧面的广告牌上 LED灯管发出清冷的光。慕轻寒抬头看了一会儿月亮 心里觉得很难过。就在去年冬天 他们一家人还曾经搬着小板凳 忍受着寒冷 坐在楼顶看月晕奇观。那天慕轻寒的妈妈最晚上来 她手里端着几个热乎乎的肉包子。慕轻寒靠着那个肉包子的热量 等到了月晕最漂亮的时候。
可是现在。
父母和外公莫名其妙失踪了 生死不明。自己从小就没有见过家里的其他亲眷 无从求助。她感觉自己虽然才二十三岁 却太累了。
慕轻寒叹了口气 走到广告牌旁边。扶着质地粗糙的支撑杆 往楼下张望。
楼对面是万家灯火 像星星们提着灯笼。
楼下面漆黑一片 像是要吞噬万物的黑洞。
如果跳下去 会怎样呢？
她随即苦笑了一下 且不说父母没有找到 即使更坏的情况出现 她也没有寻死的打算。
可是——
就在这恍惚低头的一刻 有个什么东西 狠狠地砸在她脑袋上。慕轻寒吓了一跳 迅速后退了几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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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头看去。那东西这会儿正掉落在她的脚边 借着广告牌的灯光 看起来像是一根藤蔓。
可是 这么高的地方 怎么会有植物的藤蔓从上面砸下来？
慕轻寒退后几步 看来这里还是少待为妙 那些催债的估计已经走了 自己还是赶紧回家吧。
她转身就走 却听到一声轻微的咳嗽声 从身后传来。
“原来你不是要跳楼啊。”
慕轻寒一回身 就见大大的广告牌上 隐隐约约出现了一个黑色小猫的影子。那只小猫逆光站着 轻轻舔了舔小爪子。
“我一定是饿昏了！”她四处看看 周围空无一人啊。谁在说话。
“是我啦！”那只小猫竟然对她挥了挥爪子 像商店里的招财猫一样。
“是你——跟我说话？”慕轻寒感觉自己汗毛都立起来了 心里吓得不行 可是脚却似乎粘在了地上 一步都动不了。
“对！对！就是你面前的我——猫咪——在对你说话啦。”那只小猫沿着广告牌的边缘走了两步 张着小嘴 冲慕轻寒唠叨：“你自己爱看的那部动画片里 那女孩看见猫咪说话 不是也没有很惊讶吗？”
“怎么……没有……很惊讶。快要吓死了吧。”慕轻寒哆嗦了一句。
这世界怎么了？先是家人失踪 外人催债 现在 连猫都说话了!
“咳 是这样的 我是妖魔公会下设天使东街十二号事务所的掌院大人乌离 我最近接到了一单委托。委托人出10个金妖币 嘱咐帮你度过难关……咳咳……因为我出差了三天 所以迟到了一个月。现在来不晚吧。”小猫慢条斯理地说。
这会儿 慕轻寒终于恢复了一点神智。
“度过……难关？”
“是啊 所以我现在来问你 你的难关是什么？我赶紧帮你度过了 委托金才好入账。”
小猫拱起腰 似乎要伸一个懒腰了。可这懒腰马上停了下来 因为它听到慕轻寒犹犹豫豫的声音。
“等等 出差三天 怎么会迟到一个月？”慕轻寒的声音终于不再发抖。也许是最近催债的人越发嚣张 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有所提高吧。
“不要纠结于这种小事情。你就告诉我 你有什么难关？”
“如果可以的话 借我一百零七万三千元钱还债 我的难关就度过去了。”
猫咪懒腰伸到一半停下来的样子还真是滑稽 它似乎进退两难了。是继续把腰高高拱起来 屁股撅高 前爪往后推啊推把这懒腰伸完呢 还是收回来 张着嘴表示惊讶呢。它犹豫了一下 终于还是伸完懒腰 重新端坐在窄窄的广告牌上。
有了这个懒腰调节气氛 慕轻寒总算不那么害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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