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那一个恐怖的夜晚
第一章一
即便是几年之后，偶尔回想起那个夜晚，麦家琪还是有些不寒而栗。对一个刚满十八岁的年轻女孩来说，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切不但可以用惊心动魄来形容，而且完全改写了她今后的人生轨迹……
那是1990年代初的一个春天。因为是初春，所以还是春寒料峭。上高三的家琪在英语老师家补完课，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钟了。她从8路电车上下来时，曾经有过短暂的犹豫。
从车站到她家，大约需要近十分钟的路程。当然，她也可以抄近路。最近，随着上海城市改造的热潮，正有越来越多的市中心的居民往城市周边地区搬迁。家琪居住的地方，原本属于城市的下只角，是较为偏远的地方。但随着搬迁风，这里也正逐渐被打造为一个大型的居民生活区。原本的农田都被圈起来，农民都被安排到工厂干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幢幢拔地而起的新楼房和一个个尘土飞扬的建筑工地。离家琪家不远处，便有一个建筑工地。和8路车站相距不远。如果从这个工地笔直穿过去的话，大约可以节省近一半的时间。但在平时，家琪却宁愿多绕一点路，也绝不会从这个工地走。
因为工地上不太平。
学校里的女生早就悄悄地议论过，每次经过那里，总有一些无聊的建筑工人盯着她们看，还时不时地低声议论几句，随后爆发出一阵不怀好意的大笑。家琪当然知道这不怀好意意味着什么。她曾和好友张璐璐在闲暇时说起过这个话题。
不过张璐璐的说法让她大吃一惊。张璐璐说：“如果让我碰上这种事，我绝对不会反抗。他要什么，我给他就是了。只要他不伤害我就行。”家琪从没想到张璐璐的思想居然这么开放。看着家琪吃惊的表情，张璐璐只是见怪不怪地淡淡一笑，接着便“教育”她：“麦家琪，你记住我的话。跟生命比起来，其他任何东西都是次要的。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首先要保住的就是我们自己的命。”张璐璐一本正经的口气带着几分成人腔，这既让家琪惊讶，却又情不自禁地有些佩服，她忽然发现自己其实并不真正完全了解张璐璐，她远远要比自己平时表面看到的成熟得多。
家琪没有反驳她，不过心里却始终无法认同张璐璐的观念。因为她从小接受的就是一种传统教育，在这种教育观念里女孩子的贞操要远远大于一切，有时甚至甚于生命。
仅仅犹豫了一、两秒，家琪还是战战兢兢地走进了那片黑黝黝的钢筋水泥丛中。她想起家里那些堆积如山的复习资料，还有明天一早那场性命攸关的英语考试。哪怕能多个4、5分钟时间再看会儿书也是好的。
和白天的喧闹对比，夜晚的工地显得尤其安静。到处都是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息。就连建筑工人住的简易工棚内，都静得没有一点声音。除了一、两个窗口还亮着一点灯光。那些工人大概是白天的劳动强度太大了，这会儿都早早地睡下见周公去了。这种异常的宁静让家琪害怕，女孩子特有的敏感让她突如其来地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她想从来时的那条路退回去。但是来不及了，一个黑漆漆的身影正悄无声息地向她走过来。不，确切地说，是向她扑过来。那身影不高，但是行动敏捷，显然早就有备而来。就像一头诡计多端的狼，早就布下了圈套，就等着她这只小羊羔自投罗网。
家琪的脑袋“轰”的一声巨响。她明白了等待着她的是什么。
不过一刹那的功夫，那个可怕的身影已经蹿到了她的跟前。她根本来不及也没有勇气打量近在咫尺的这个人。她的右手下意识地伸进了书包，在一大摞厚厚的教科书中间，她摸到了一个坚硬冰冷的东西，是铅笔盒。她一下牢牢地抓在手心里。那是一个铁皮的铅笔盒，装着满满一盒的铅笔、橡皮和尺。这是她现在唯一能对付对方的武器了。
如果对方再有进一步的举动，她就会毫不犹豫地把铅笔盒砸在他的脑袋上。也许是太紧张了，她的身体在寒风中微微发抖，上下牙齿也情不自禁地撞在一起，发出轻微的“格格”声。而攥着铅笔盒的手心里却全都是汗。
对方靠得越发近了。甚至，她能感受到他的呼吸。而且，他居然还在笑。那狰狞得意的笑，是胜券在握、志在必得的笑。在这黑漆漆的夜里，家琪几乎已经可以看见他那两颗雪白的门牙。这邪恶的笑容给了家琪极大的刺激。她的周身忽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家琪的手忽然飞出了书包，手里的铅笔盒不偏不倚重重地砸在对方的脑门上。“哎呦。”对方发出一声惊叫，他也许没想到貌似柔弱的家琪居然会反抗。稍一愣神之后，他恼羞成怒恶狠狠地一把抓住家琪，把她推倒在地。这一推，让家琪打了一个激灵：论力量，她根本不是对方的对手。她就势俯下身去，手在地上飞快地搜索着。刚才铅笔盒砸下去的那一刻，她忽然想起了铅笔盒里的圆规。圆规尖利的笔尖正可以用来对付对方。一番紧张的摸索，她终于摸到了。她把圆规牢牢地抓在手里。向着那个已经迫不及待向她扑过来的男人狠狠地刺了过去……
“嗷——”，家琪听到了一声类似于狼的长嚎。她不敢停手，生怕一停下来，那头受了伤的狼会变本加厉，更加疯狂地报复她。她也搞不清自己究竟在对方身上扎了几下，但是对方一定没想到今夜的计划居然落空了。即将到手的猎物眼睁睁地失去了，自己还落下了一脸的伤。气急败坏的他拔出拳头，恶狠狠地向家琪的脸上砸去。家琪死死地抓着手里的圆规，这是她唯一的武器，即使死，她也不会松开。她想，今天就是死，也绝不让这个坏蛋得逞。要死，也要和他同归于尽一起死。
但对方压根没准备和家琪一块儿死。他的拳头恶狠狠地砸在家琪的眼睛上。刹那间，家琪觉得右眼一阵刺痛。然后，便有东西从眼睛里流了出来。家琪一愣，当她意识到那汩汩流出的是鲜血时，那个猥琐的身影早已经跑得不见了踪影……
家琪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只是因为眼睛被蒙上了厚厚的一层纱布，她自己并不知道身处何方。短暂的惊异过后，她记起了不久前发生的那一幕。她的双手开始在身边摸索，试图搞清楚自己到底在哪里。
“家琪，你醒了？”一个嘶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接着一双毛糙的手抓住了她正在移动的手。是母亲万芳，家琪忐忑不安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妈妈，我这是在哪儿？我怎么什么都看不见？”她急切地问。万芳听出了她的焦虑不安，赶紧安慰她：“家琪，我们现在在医院。你不用怕，有妈妈陪在你身边，什么事都不会有的。”她又抓起家琪的手放到她的眼睛上：“你蒙着纱布呢，所以什么都看不见。”家琪的心微微放下了一些。但很快她又焦躁起来，不知道自己的眼睛到底怎么样了。
她正要开口询问，病房门被推开了，一个六十开外的老医生带着两名年轻医生走进来，三个人的白大褂里清一色地穿着橄榄绿的军装。
万芳像见到救命稻草般热情地迎了上去。“孙教授，我女儿眼睛怎么样，能不能看好？”被称作“孙教授”的老医生和蔼地笑笑：“你女儿的眼睛没什么大问题。只要好好休息，配合治疗，很快就可以出院了。”
他走到家琪病床前，俯下身，轻声道：“小姑娘，别担心。听医生伯伯的话，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一边说，一边顺手帮家琪拉了拉身上的被角。
“谢谢伯伯。”家琪乖巧地答了一句。脸却莫名地红了一下。她想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事，不清楚这个老医生是否也知道了她的遭遇。她一下觉得难堪起来，心里甚至希望他赶快走。
但孙教授并没有马上离开的意思。他又和身边的两名年轻医生轻声交谈了几句，大概是在讨论她的病情。“好了，林方。以后你多关心这位小妹妹。小姑娘，你有什么事就跟林医生说。不用客气。”家琪照例乖巧地点头，尽管她的眼睛被蒙着，根本分辨不出哪个是林医生。
“是，教授。如果有什么情况，我会及时向您汇报的。”那个林医生毕恭毕敬地回答，听声音似乎很年轻。但家琪却没仔细探究的兴趣。她现在最关心的是，自己的眼睛到底伤得严不严重，会不会失明呢？
▱明月东楼提醒：《原来，我爱的，是十五年前的你》最新章节第15章 此汪静雅非彼麦家琪免费无弹窗阅读将第一时间在快.小说更新，记住域名ｋｕaixs⊗cc▱(请来快.小说.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整整一个下午，家琪都没有说话。她始终安静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似乎是睡着了。但实际上房间里发生的一切她都能听见。她听见母亲在她身边轻轻走动的声音，也能感觉到她有时停下来，静悄悄地坐在她身边。那个年轻的林医生，也来看过她。但她懒得动弹，也懒得和人说话，她宁愿让自己昏昏沉沉的，不时昏睡一会儿。因为睡着了，便可以忘了昨晚发生过的一切，也忘了自己眼睛正在受伤的现实。
不过有时候做梦也不太平。她刚刚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正参加一场至关重要的英语考试。才答了没几道题，就被一个英语单词卡住了。她拼命地想啊想啊，那个单词就在嘴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正着急呢，考试结束的铃声就响起来了，监考老师过来收试卷。看着几乎空白的考卷，家琪哀求老师再给自己几分钟时间。但那个戴着阔边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女老师此刻却突然变得凶神恶煞起来。她不由分说一把抢过了家琪的考卷。家琪伸手去夺，却被力大无比的老师狠狠推了一把，一下就摔到了墙角。看着家琪蜷缩在那里，老师忽然笑了，笑得狰狞而得意。家琪惊恐地看着她边笑边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那白得耀眼的牙齿把家琪晃晕了。她忽然想起来，她曾经见过这牙齿，在漆黑的夜晚，在那个安静地让人窒息的建筑工地……
她禁不住“哇”地一下，放声大哭起来。
听到家琪的惊哭声，万芳赶紧推醒了她。“家琪，醒醒。快醒醒，家琪。”家琪这才明白过来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梦。她忍不住抓着万芳的手痛哭起来：“妈妈，我的眼睛会不会瞎？我还要上学，要参加高考呢。”“家琪，别哭别哭。刚才医生不是说了吗？只要你配合治疗，好好休息。你的眼睛是没有问题的。你这样哭，只会把眼睛哭坏了。”母亲嘴里安慰着家琪，心里却是掩不住的焦虑和心疼：被家琪这么一哭，她也有些怀疑孙教授的话了。家琪伤的毕竟是眼睛，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她还这么年轻，如果眼睛坏了，那就是一辈子的事。何况，再过几个月，家琪就要高考了。这眼伤到底会不会影响她的高考，也不得而知。想到这里，她恨不得马上抓住那个对家琪施暴的坏蛋，冲上去，狠狠地给他一个耳光。
家琪父亲麦子文回到病房的时候，家琪的情绪已经平稳了许多。麦子文是个长相俊朗的中年人，家琪继承了他的优点，清秀的眉眼和他十分相似。因为家琪的事给了他突如其来的打击，不过一天一夜的功夫，他的头发忽然间就白了一大片。万芳心疼地看着他，悄悄把他拉到一边，给他递上一个洗干净的苹果。麦子文却摇摇头，没有一点食欲。虽然他已经在外面奔波了整整一天，至今滴水未进。
上午麦子文去了家琪的学校，找了家琪的校长为家琪请假。麦子文本来和这位校长很熟，因为他自己也是中学校长。大家同在一个教育局，又做了近十年的校长，在这个圈子里摸爬滚打了这么久，彼此间总归算是有点交情的。但今天，他却有点羞于开口。凭心而论，他并不想告诉对方家琪险遭□□的事，他知道这种事往往是越描越黑，本来倒没有什么，一传十，十传百的，就会被传得面目全非，黑白颠倒。家琪又是个细腻敏感、心思极重的孩子。他不想她受到任何的伤害。几句流言很可能会毁了她的一生。
踟蹰了一会，一向不会撒谎的麦子文居然信口编出一段谎言：“老袁啊，我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我把家琪打了，伤得还很严重。最近这段日子她不能来上学了。”袁校长惊异地瞪大了眼睛，疑惑地看着麦子文：“老麦，你说什么，你把家琪打了？”在他的印象里，麦子文一直是个斯文儒雅的谦谦君子，平时几乎没见他和人红过脸。麦家琪到底犯下了什么弥天大错，会让这个老好人大动干戈，甚至动手打人呢？
麦子文苦笑了一下：“这孩子太不懂事。都快高考了，还在看课外书。教育了她几次都不听，我一时火气上来，就动手了。没想到……”他摇摇头，那痛苦的表情还真让人以为他是在为自己的失手而自责。
“老麦，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哪个做父母的，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好啊。可是，咱们都是搞教育的人。孩子再有错，咱们也不能动手啊。那样做，不是违背了教育的最基本准则嘛。有话应该好好说，你说是不是？”看着麦子文频频点头，袁校长又倒过来安慰他：“老麦，你也别太自责了。家琪的事，我会和她的班主任打招呼的。孩子现在怎么样，让她好好养养，争取尽快上课，别把课拉下了。等我有空了去看看她。”麦子文赶紧站了起来：“谢谢，谢谢。看她就不必了，你的工作也很忙。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袁校长还想安慰几句，麦子文已经一溜烟地跑出了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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