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街道漫起一滩浅淡稀薄的雾 空气里水分潮潮糊在脸上 桂花树甜腻腻的香味萦在眉眼鼻尖轻轻绕 而后融化在凉风里 随雾飘向学校每个角落。
环校公路蜿蜒曲折 路两边生长着茂盛的矮冬青和石楠 郁郁葱葱的草丛里传来一阵窸窣的动静 短短几秒后没了声音。
一双白嫩莹润的小手于灌木后扒开草丛 紧接着 一个毛绒绒的小脑袋探头探脑伸出来。
雾气渺渺的校园林荫道上遥遥传来整齐划一的步伐和嘹亮的口号声 口号是简单的“一二三四” 由一个清亮富有磁性的男声带头 紧随而来一阵气壮云霄的呼喊。
跑操的队伍破开薄雾显出形状 清一色穿着迷彩T恤的男生从矮到高排成4×6的格状 领头男生跑在侧面 目光坚实目视前方。
草丛里脑袋的主人是个小姑娘 她鬼鬼祟祟撅着屁股 上身埋进灌木丛里 头上顶着绿油油的叶子 咧着嫣红的小嘴 露出右边尖尖的小虎牙和唇角甜甜的笑。
“一——二——三——四——”
领头男生面容俊朗 头发剔得短 眉毛浓密、鼻梁高挺 眼睛深邃明亮 像深蕴着夜里璀璨的繁星。
他神情严肃认真 摆出一副端正的面孔不仅没有显得严厉 反而带着一丝正经禁欲的干净味道。
“一——二——三——四——一二三四——”
队伍跑得近了 口号声震天响 听得人耳朵发疼。
小姑娘连忙从草丛里钻出来 她似乎有些不安 揪扯着整理了两下衣服 又理理那一头沾着草叶的小卷毛 在原地电线杆似的站得笔直。
她皮肤奶白奶白 脸颊两畔染着一点透透的嫩粉 水盈盈的眼睛里满满的全是紧张。
队伍跑到她面前 她做了一个深呼吸 直勾勾盯着领队的男生 学着培训中心招财猫老师教给她的动作 右爪……右手抬起 手指微勾 笑容甜美得像头顶芬芳的桂花 声音软软糯糯：“嗨 明野……”
她太紧张 紧张到不由自主闭上眼睛 娇俏的唇角弯出一个月牙般漂亮的弧度 似乎在期待什么。
三秒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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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睁开眼 笑容僵住。跑操的队伍从她面前经过 叫明野的男生理都没理她。
☆☆☆
晨练结束。
明野和室友在食堂买了几屉刚出炉正热腾的小笼包。
“老大。”剃卡尺头的男生叫杜杰 浓眉大眼干净利落。
杜杰朝他坏坏地笑：“听说今年新生军训教官一半请了军官学校的兵 剩下一半从我们学院挑人。”
明野吃东西不拘小节 一口吞一个包子 砸吧几下觉得吃不出肉味 抬眼淡淡地问他：“怎么着？想去？”
杜杰心思被戳破 爽朗一笑：“报告班长！想带学妹军训！”
国防生学院都是群半大不小的毛小子 年少方刚一身血性 体能又好 刚进学院谁也不服谁 表面服从命令团结友爱 私下各种较劲。
当年杜杰也是较劲毛小子的其中一个。
一个学期后 没人较劲了 杜杰也乖了。
学院多了一个明老大。
国防生学院都知道明野十项全能 身体素质好得能单手做俯卧撑 跑五公里不带脸红 学习成绩更是拔尖 年年领国家奖学金。
明野性格好 不装逼也不高冷 玩的时候能和同龄人嘻嘻哈哈打成一片 认真的时候又像一个真正的兵。
明野今年大三 不管按资历还是能力 带新生军训的名额他都妥妥能占一个 杜杰比较悬 国防生学院两百多个学生 他体能素质靠前但学习成绩一般 不抱明野大腿估计轮不上这种好事。
带军训意味着两个星期不用上课和晨练 相当于给自己放了个长假 如果碰巧带女生营就更好了。
国防生学院清一水的男生 活像个和尚庙 还是一座得闭关修行四年的和尚庙。
“看你那点出息。”明野笑笑 “回头帮你问老赵。”
他说着话又吃下两个包子 杜杰看了 浓黑的眉毛毛虫似的挑了挑 忍不住问道：“你不噎得慌？食堂包子跟白面馒头似的 换我可不吃。”
明野本来没觉得噎 被他夸张的表情张弛有度一表演觉得这包子是挺干的 他取了饭卡起身去窗口打粥。
窗口前站了一个女孩子在排队 女孩穿了条浅蓝色裙子 身材娇娇小小 腰纤腿细 短短的小卷毛 在头顶扎了一个半丸子头。
明野无意低眼 看到她白净后脖颈发根上刚长出来的小绒毛 看上去细细软软的 不知是不是食堂灯管照的 反着点白白的光亮。
女孩开口 声调软绵绵：“我要一碗鱼片粥。”
她将自己的小托盘放上去 小心翼翼接好食堂大师父递过来的粥 傻乎乎放在鼻下闻闻 一脸陶醉的表情。
她让开位置 明野上前刷卡 刚要说话忽然手臂被拉住了。
女孩似乎只是下意识抓他的胳膊 他刚转过脸看她 她就满脸通红地撒开手 想了想又不太甘心的样子 手指轻轻勾住他衣边。
女孩神情有一丝慌乱 像是突然受惊不知所措 除此之外又有一丝惊喜 仿若看见了久别重逢的恋人。
“真巧。”她支吾了一阵 轻声开口。
明野微蹙起眉 女孩怯怯抬起眼睛看他 只一眼又飞快别开。
明野仔细打量她 女孩白白瘦瘦 楚楚动人的脸蛋顶多比个巴掌大 睫毛又黑又长 眼珠黝黝像块猫眼石泛着点绿意。
一个漂亮姑娘 他不认识。
“同学要什么？”打饭的师傅催了。
明野回过神刚要说话 女孩抢先说道：“鱼片粥好喝。”
不等明野说不 大师傅动作利索地打了一碗鱼片粥。
“我最喜欢鱼片粥了。”女孩咕咕囔囔。
明野低头看着女孩捏着自己衣服的两个白莹莹的指尖 开口说道：“松手。”
女孩尴尬地抽回手：“今天早晨我朝你打招呼。”
明野毫无印象早上遇到过谁 他是带队人以身作则 跑操从不东张西望。
“我出来以后最想见的人就是你 我第一句话是和你说的。路上出租车司机和我搭话 我一直装哑巴。”女孩声音小小的 委屈地说 “可我和你说话 你不理我。”
“我们认识？”明野蹙眉 他记性不差 但对面前这漂亮姑娘毫无印象。
女孩明亮的眸子看了他一眼 又想动手动脚抓他衣边 明野眼神浅浅淡淡一扫 她又缩了回去。
“你肯定认得。”女孩话说得坚定 “你还说过我要嫁给你呢。”
“你认错人了。”明野肯定地说 并且在心里有了计较。
这女孩要么是傻子 要么是来碰瓷的。
毕竟他国防生学院院草的名头也不是白叫的！
“没有认错。”女孩指着他 “你叫明野 今年二十一 肚子上六块腹肌 屁股上有一颗痣 大概有……这么大。”
她屈指比了个圈。
明野：“……”
“杜杰那孙子告诉你的？”明野脸沉了。
女孩摇摇头 她贼兮兮四下一看 纤白的小手比成喇叭状趴在他耳朵边：“杜杰今年春天去割痔疮 在医院哭了一宿 嘴里一直喊他前女友的名字。”
明野神情一下变得古怪了 他回眼看了看杜杰：“你怎么知道的？”
女孩不回答他的话 只顾自己一个劲絮絮叨叨：“明野 你喜欢吃鱼片粥吗？你喜欢吃鱼吗？你喜欢吃咸鱼吗？听说你每晚必须吃一根吃咸鱼条才能睡觉 是真的吗？”
“我听说有只猫每天给你送鱼 味道怎么样？你喜欢吗？”女孩低头绞着手指 “你别误会 我之所以知道这些不是因为我是那只猫 我都是听其他猫……人说的。”
明野：“……”
“我不喜欢吃鱼。”
“哦。”女孩眨眨眼 “那你喜欢吃什么？你偷偷告诉我 我发誓不会告诉那只猫。”
“好开心 我终于和你说了人话。”
明野本来想说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被她一句话生生堵了回去。
他蹙起眉 摆摆手：“我什么都不喜欢 回见。”
回见！就是下次有机会再见！
女孩瞬间冒出一汪星星眼 激动地说：“好的！回见！”
明野回到位子 杜杰问：“认识？”
明野问他：“你认识？”
杜杰摇摇头：“我怎么能认识？”
“神神叨叨的。”明野食指戳戳太阳穴 “这里好像有问题。”
☆☆☆
今天是小猫精西稚第一天上大学融入人类社会的日子。
猫咪成精管理局早已为她办好了学籍信息和身份证明。
西稚 女 十八岁 汉族。
高考600分考进H大人文学院。
西稚的宿舍在一楼 后院是爬满紫藤花的铁架和青葱的石榴树 同屋是同系的大三学姐 她进屋时 三人正在化妆收拾书包准备上课。
西稚蹦蹦跳跳拉着拖杆箱 因为刚才在食堂和明野说上话 脸上洋溢满满幸福的笑。
她看见屋里的人 愣了愣。
熟人。
小个子瘦得嶙峋的女生叫姚倩 性格泼辣 每次到后院晒鞋子都要把附近的猫赶走 防止它们在鞋子上睡觉。
西稚觉得她很凶 一直怕她。
高个子的胖女生叫吴恬 和姚倩形影不离 敦敦厚厚没什么存在感 每天午后都到后院背单词 但至今没考过英语四级。
中间长相柔美的女生叫柳佳佳 西稚看到她的一瞬间差点脚掌发力蹦到她怀里。
柳佳佳！
学校动物保护协会的会长 西稚除了明野最喜欢她！还有她的猫粮和猫罐头！
“喵呜——”西稚不由自主叫了一声。
一声猫叫惊动了三个人齐齐转头 古怪地看他。
小个子姚倩最先反应过来：“新来的学妹是吧？”
吴恬指指窗口空出的那张床：“这是你的。”
有点冷漠的学姐。
西稚捂着喵错话的嘴 心想。
柳佳佳性格好 走过来牵起她的手：“你好呀。”
西稚扑闪扑闪眨着眼 心都要被她温柔化了：“学姐好 我叫西稚 西是西瓜的西 稚是……”
名字是成精管理局给起的 她也不知道是哪个稚。
“稚嫩的稚。”柳佳佳帮她把箱子提到床边 指指她床头的信息卡 微笑道 “这里写着。”
“谢谢你。”西稚软声说。
她真温柔 西稚心想 喜欢动物的哪会有坏人呢。
“又装好人。”姚倩朝柳佳佳连翻两个白眼 “学妹 我们去上课 你出门记得关窗 不然后院的猫会跳进来偷吃东西。”
西稚一怔 随即脸一红 她忽然想起以前有次嘴馋跳进屋来想找柳佳佳的猫粮 结果恰巧被姚倩看到捉了个现行。
姚倩当时愤怒地抄起扫帚把她赶了出去。
还是柳佳佳温柔呀。
不经世事的小白猫西稚心里又想。
三人出去上课 西稚一个人在宿舍。
她打开行李箱 掏出心爱的老鼠玩偶放到桌上 正要收拾衣服 一只胖胖的橘猫从窗户上跳进来。
橘猫围着她的箱子转了两圈 跳到她的凳子上“嘭”一下化为一个矮个子娃娃脸少年。
少年皮肤白皙眉清目秀 长着一双桃花眼 年纪看上去二十不到 戴个小金丝眼镜框 神色老成 严肃端正。
西稚一见他 规规矩矩立正站好 声音洪亮：“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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