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头，唐府后花园的书房里油灯还亮着，唐太医和曹英正聊着家常。
“你之前说闵儿在盐铁司‘韩大人’府上做门客，可还顺利？”
“韩大人对他还算器重，未曾有过亏待。”曹英恭谨地答道。
“闵儿天资聪颖，假以时日定会有一番作为。你啊，就等着享福吧！”
“老爷谬赞了。只要他能平平安安、踏踏实实地过日子，老四就心满意足了。”
“闵儿十七有余了吧？”
“过了中秋便十八了。”
“嗯。。。”唐太医捋了捋花白胡子，“等行了冠礼，可以给他物色一门亲事了。”
“我倒是想他早点儿成家，可提了几次那小子都没搭理。”曹英摇摇头，“罢了，我也不想操那份闲心。”
“自古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若不自觉，你这当爷爷替他张罗了便是。”说着，唐太医从书架上取出一个盒子递给曹英，嘱咐道：“红色的那个给宁儿置办嫁妆，青色的那个你拿去，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买些房屋田产，去过你们自己想过的日子吧。”
曹英听了他的这番话，“扑通”跪倒在地，哭腔道：“老爷这是什么话？老四从小跟着老爷，老爷在的地方就是老四的家！纵使以后没了这宅子，老四也定不会离开老爷的！”
唐太医将他拉了起来，语重心长地说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你我都这把岁数了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你为唐家辛辛苦苦一辈子，我能为你做的也只有这个了。”
曹英激动地说道：“老爷对我一家恩重如山，老四做牛做马也难以报答，怎么能再收老爷的钱呢！”
“即使你不为自己，也该为闵儿想一想。他为唐家，为宁儿付出的还少吗？是时候给他自由了。”唐太医坚持道。
曹英悲从中来：“您为我们考虑得如此周全，可老爷您自己呐？”
唐太医望向窗外，目光透着难以捉摸的决绝：“等你和闵儿安顿好，宁儿一出嫁我便了无牵挂，可以放手做我该做的事了。”
“老爷，”曹英拽着他的手，恳求道，“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您跟自己较了半辈子劲儿，不累吗？就让老四陪着您，种种花养养草，喝喝小酒下下棋，逍遥自在地过日子不好吗？”
唐太医红着眼圈儿，拍拍他的手道：“人各有命。我有罪，我不配。。。”
“老爷~~~”
两位白发苍苍的老人相对无言，抱头痛哭起来。
。。。。。
暮色笼罩下的长安城已鲜有人迹，两匹快马疾驰而过，先后停在了一座气派的府邸门前。不等来者报上名来，侯在门外的管家便迎了上去：“可是马筱、马季？”
“正是！大人可在府上？”
“正等你们呢，跟我来。”说罢，管家领着两人进了府内。穿过蜿蜒曲折的走廊，来到荷花池畔的书房。管家轻扣朱门，通禀道：“老爷，人到了。”
“让他们进来。”
管家推开书房的门，随行的两人进屋后便又带上了。
“可有查到什么？”贾平坐在书房的几案前，气定神闲地品着新茶，丝毫不见早些时候的焦灼模样。
马筱拱手回道：“那小孩儿出宫后先去了医馆，把大人赏的金豆给了掌柜，让他免费给长安城里的乞丐看病三天。”
“哦？小小年纪竟有这等胸怀？”贾平放下手里的茶杯，饶有兴致地催道，“接着说！”
“出了医馆他便买了几个包子回家去了，途中未曾与任何人接触。”
“家住哪里？什么来头？”
“小的一路尾随，见他进了城东的唐太医府上。”
“唐太医？唐知义？”事实似乎有些出人意料，贾平吃了一惊。
“正是。”
贾平敲着指头思忖道：“这唐太医当年可是太后跟前的大红人，不知为何辞官归隐，长安城很久没有他的消息了。此次露面难不成是为了小葱头所说的淮南疫病的事儿？”
“应该没错。”马季上前回话，“小的走访了长安城各大药铺，从‘一品堂’的掌柜那儿得知他打算卖掉家宅来买药材，这两天正托人寻找合适的买主。”
“嗯。。。”贾平似乎想到了什么，捋着胡子点点头，“那小葱头跟他什么关系？”
“像是爷孙。”马筱不确定地答道。
“爷孙？”贾平摇摇头，“不可能啊，唐太医儿子早年夭折，哪里来的孙子？儿子还差不多！”转脸又问，“可有查出他叫什么，多大了？”
兄弟俩难堪地彼此望了一眼，马筱硬着头皮禀报道：“唐太医归隐后与周遭都断了来往，没有人知道那小孩儿的来处。唐府的下人嘴太严，也没套出什么话来。。。”
“罢了。”贾平站起身来，捋了捋袖子，“管他哪里来的，只要能给我解决追风的事儿，让皇帝高兴了，他就是人才，是福将，得好生伺候着！”贾平走到兄弟俩跟前，耳提面命道：“把人给我盯牢了，若是明天他不来，‘请’也得给我‘请’来咯！”
二人心领神会地应了声：“小的明白！”
“陈贵儿！”贾平往门外叫了一嗓，管家应声进来，“老爷有何吩咐。”
“赏他们些银钱，招呼出去吧。顺道儿把李蔚给我叫来。”
“是。。。”陈贵领命，带着两人出了书房。
不一会儿，府上管财政的“李蔚”（字云生）匆匆赶来，躬身问道：“岳丈大人可有什么事要吩咐？”
“前太医令唐知义你可知晓？”
“略知一二。”李蔚谦恭地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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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他的宅子现在急着要卖，你想办法买过来。记住，要低调，更不可吝惜小钱把人给我得罪咯！”
“云生明白。”李蔚领命退出了书房。
贾平背着手在窗前来回踱步，回想早前面圣时，皇上满怀期待的神情让他敏锐地察觉到这将是莫大的机会，同时又暗藏凶险，稍有不慎自己就得掉脑袋。思忖了良久贾平停下脚步，望着窗外一轮皎洁的月亮自语道：
“小葱头啊小葱头，你最好明天别给我出什么岔子，否则只能怪你命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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