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张云霆
张云霆。民国张家现任当家人，北地一级驻防军官，手下一队张家兵，个个练得一身好本事，善用刀剑杀伐利器，无妖敢犯，无人敢抗，云州能在如此混乱的年代守得一方平安，便是此人的功劳。
就是这样一个不世出的人物，当小人儿说出要他这两个字时，众人真是想替她死的心思都有了。
“什么？你要……”这下连单方秋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不是说我要什么都行吗？”
“可你刚刚说的是东西。”单方秋说了这话后立刻反应过来，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果然，小人儿顺势问道：“你的意思是他不是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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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皆倒吸一口气，心里已经替她死了一回了。
只听得二爷开了口：“姑娘，据我所知，这银风铃，本该在江南的凤家手上。”
小人儿怔了一怔，这个人怎么什么都知道，银风铃在凤家的事不是个秘密吗？她有些懊恼，看来这一趟来的真不好，但她骨碌碌转转眼睛：“你说的什么风家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银风铃能救单小少爷的命，而且……”
她故意顿了顿：“这银风铃虽是能把妖邪从小少爷身上驱离，但是我听说单小少爷天生病体，就算除了身上所缠妖物，最多也只能活一二十年而已。”
“不错，令儿确是天生病体，无药可医。”三爷的声音难掩颓丧。
“确实是无药可医，但是想让他多活个百八十年，并不是没有别的法子。”
单方秋一听顿时着了急：“不知姑娘有什么法子？”
“天生病体无非是人体阳气太弱，我有一套家传针法，可平衡人体阴阳之气，若是小少爷的身体每三日让我调理一次，不出一年，我就能把小少爷的寿命延到八十岁。”
“姑娘此话当真？”
“当真，你若不信，留我三日，必见奇效。”她扬扬下巴看向张云霆，“可我是个无家可归四处游荡之人，若是没有停脚的地方，我就又跑到别的地方去了，嗳，我想要住在他那里。”
单方秋知道这小人缠上了二爷，却也是没办法，只能也望向二爷；“二爷。”
二爷看一眼面前的小人儿：“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儿狡黠一笑：“我叫岳小糖，五岳的岳，大小的小，白糖的糖。”
“岳小糖。”二爷重复念了一声，随即道，“今晚天阴，我明天一早再过来。单宅旁边就是我的府邸，你尽管来住。”这最后一句话明显是对着岳小糖，说着便转身而去。
“那以后你就是我的人啦。”岳小糖朝着二爷的背影喊一声，将手放在胸前，得意地笑了，此人该是座好山，既能镇妖，又能镇人。
众人眨眨眼，又眨眨眼，变故来得太快，他们还来不及消化。
“姑娘，你今晚……”单方秋同何珊走到岳小糖面前。
只见岳小糖扯着一根辫子回头瞧了他们一眼，眼睛更亮的出奇：“我饿了。”
单方秋看着面前狼吞虎咽的小人儿一脸惊讶，何珊倒觉得有趣，只道姑娘慢些吃。
“岳姑娘。”
小人儿抬头看他一眼，皱皱眉：“什么岳姑娘，我都好多年没做过姑娘了，叫我小糖就好了。”
“小糖，这名字真好。”何珊看着小糖莫名觉得难过，看她水灵灵的一个好模样，装扮成小子模样一定是无可奈何，想必在外边游荡很久了，也一定吃了很多苦。
小人儿咬一口鸡腿表示赞同：“我也觉得这名字很好。”
“不知小糖姑娘你是哪里人士？家中还有什么人？家里可是从医的？”单方秋问。
“就知道你没完没了的……那好吧，我就告诉你，我呢从小是个孤儿，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人，本来还有个姨娘的，我的医术就是我姨娘教我的，可是后来我姨娘也不知道去哪里了，于是就只剩我一个人了。”小糖吃饱喝足，满意的拍拍手，一点也没有讲述不幸过去的难受神态，仿佛讲的是别人的事情。
“姑娘确信我儿的病可以治好？”
岳小糖歪头打量了单方秋两眼，又转头去看何珊：“我看三爷身体强健，倒是夫人……夫人幼时生过一场大病吧？病好后常年体寒，小少爷是好不容易才怀上的吧，生下来的时候也很困难。”
何珊惊讶道：“确实如此，姑娘只看就能看出这些，想来医术定然错不了。”
“那不就完了，相信我能帮你调理好你的身子，也能救你的儿子。”
“若能如此，那姑娘真是我单家的大恩人了。”单方秋作势又要道谢。
岳小糖打个哈欠躲过了：“你们给我吃喝住，我给你们当大夫，公平交易。”
“那……”
“爷，我看小糖也很累了，有什么问题你明天再问，今天就让她好好休息吧。”何珊见小糖一副天真模样便联想到自己的身世，愈发心疼眼前这个小姑娘，虽知道三爷有着强烈的好奇心，但还是不再让三爷问什么，拉着三爷要走。
“也好，客房已经收拾出来了，小糖你今晚就住在这儿吧，明天等事情办好了再挪到二爷府中，反正二爷就住在旁边。”
小糖虽是答应了，但却是一夜未眠，这府里有妖，她怕妖，哪怕现在正缠在别人身上，她大着胆子看上张云霆也有这个原因，张家是有名的捉妖世家，若住在他府里跟在他身边，就不用每日提心吊胆了，可她不能表现的太急切，若他们知道了她的秘密，她面临的也许会是比妖更大的威胁。
第二天早晨小糖本想起得晚一些，等这府中的妖被捉了后再出门，谁知天还没亮，她就被府里的丫头喊起来了。
“岳姑娘，我们家夫人请您过去吃早饭。”
岳小糖无精打采地打个哈哈：“我能不去吗？”
“这……三爷和夫人在前院等着呢。”
岳小糖不情不愿往前院晃，不过当她看见饭桌上除了三爷和夫人，还有一袭军装时，顿时就没有了消沉劲儿，巴巴的跑到二爷身边坐好，一双黑亮的大眼睛对着二爷眨呀眨：“原来二爷也在呀。”
二爷却一眼都没睬她，自顾自端起一碗粥慢慢喝着。
“又不理我。”她咕哝一声。
何珊却笑着打量她：“昨天天黑看不清，今天白天一看，小糖妹妹真是个俊俏的小姑娘。”
小糖一边低头喝粥一边含糊道：“是昨天脸上太脏才看不清吧。”
何珊抿嘴一笑：“我刚刚不是让小桃给你送过去了一套干净衣裳吗？怎么没换上？”
今早何珊确是让人给她送过去了一套衣服，可她左思右想，还是穿上了自己那身破衣裳，两条大辫子倒是重新梳了梳放了下来，小糖低着头似是不好意思，声音放的轻轻的，更像个小不点了：“我很久没穿过女孩衣服了，还是穿小子的衣服舒服。”
何珊愣了愣，声音也柔柔的：“那等令儿的事处理完了，我再找人给你做几身……小子装。”
小糖倒也不客气：“不要太板正的，要爬墙上树打架方……不是不是，要活动起来方便的，还有做的小一点，早晨夫人送过去的衣服我往身上比量了一下，都能装下两个小糖了。”
这下不只何珊笑了，连单方秋也跟着笑：“我看小糖年纪最多也就十四五岁吧，这小身量，你把你的衣服给她，她自然穿着大。”
小糖却突然抬头瞪了他一眼：“三爷瞎说，我今年都十七了！”
“十七？你确定？”三爷又打量她一遍，“那你这……也发育太晚了吧？”
何珊伸手轻轻拍了三爷一下：“三爷你别拿小糖寻开心了，小糖一个女孩家的在外面流浪了那么多年，定是饥一顿饱一顿的吃不好，导致有些营养不良，没事，小糖，你以后就住在这儿，想吃什么姐姐都给你做，好好养养，身体就长得快了。”
小糖看着何珊有些发愣，自从琴姨娘失踪了，就没什么人这么关心她了，但她还是记得重点，朝着二爷挪了挪凳子：“我不住这儿，说好的我要住在二爷那儿。”
张云霆放下碗筷瞥了身边的小人一眼，难得的开了口：“我倒觉得岳姑娘在外面应该没受过什么苦，爬墙上树打架……何况连拿到银风铃的本事都有，还有什么是吃不着得不到的。”
小糖哗一下站起身来：“张云霆，你这人怎么这么不懂怜香惜玉呢？”
何珊担忧的看了小糖一眼，自从她认识二爷一来，还从来没有人这样跟二爷讲话，也没人敢当面叫二爷的全名。
张云霆却淡定的拿起手帕擦擦手：“今早有人传信给我，说是凤家发现银风铃丢了，正派人各处找，我想以凤家的本事，应该很快就会找到云州了。我的确不懂得怜香惜玉，可是保一个小贼的命，我还能做到。”
岳小糖啪一下又坐回了凳子上，开始默默地吃饭，她知道凤家有本事，偷银风铃之前她就做过只去不回的准备，因为连她自己都没想到她竟然能平安出来。只是她应该想得更远一点，是活着出来了，也活着偷到了银风铃，可是之后呢？以凤家的能耐，怎么可能找不到她。
二爷已经提前把这事告诉了三爷和何珊，看来那银风铃是岳小糖从凤家偷来的，但何珊还是不忍：“小糖，你别担心，虽然我不知道你偷银风铃做什么，但是既然你将冒着这么大风险得来的这件稀罕物什毫不犹豫的给了我们家令儿救命，我们三爷和二爷就一定会保你的平安。”
岳小糖沉默良久终于回一句：“唉，还好我把千金散尽还复来这句话当座右铭，没有独占了这银风铃。”她没撒谎，原本她偷到银风铃之后就下了决心这次绝不把东西再送出去，不光因为这东西是她拿命做赌注得来的，还因为它对她而言有极其重要的作用，可是心软也会成为一种习惯，当她得知单家的事，还是冒险把这东西送了来，好在歪打正着，她得了张云霆和单方秋的庇护，许能保住她没有考虑过的之后。
早饭过后，几人一起来到后院单白令的卧房外准备捉妖，但捉妖不是什么平常事，所以除了张云霆和副官张绍桦两人进入卧房外，其他人都在门前等着吩咐。
不过，某人似乎躲得也太远了。
“咦，小糖你站那么远做什么？”何珊看着躲在离房门几丈远的一棵大树后的小糖奇怪。
“我……我害怕。”
“怕？”何珊一笑，“不用担心，二爷的本事大得很，只要有了银风铃，再大的妖物二爷也能降了它，别怕，过来就好。”
但小糖依旧坚定地摇摇头，何珊挂念着儿子，便也不再强求她了。
卧房内，张云霆弯腰对着昏睡的男孩道：“令儿别怕，坚强一点，干爹很快就救你出来，绍桦，等会这妖物离了令儿的体，你就立刻将令儿抱出去。”
“二爷，此妖凶猛，不如让我来吧。”
“照我说的办。”
“是，二爷。”张绍桦手持银风铃悬于单白令头上缓缓开口，“摩天西凤，衔铃来报，鬼怪妖魔，离！”
银风铃骤然发出一阵细密清脆声响，只见单白令原本平静的睡脸有了变化，眉毛紧蹙，呼吸也杂乱起来，甚至还出了满头的汗，似乎是在噩梦之中受了什么磨难。但只持续了一小会，一个白色的轮廓就从他身体中挣扎出来，竟是一条巨蛇。
张云霆神色不变，屏息待定，只对张绍桦做了一个手势，张绍桦看准机会，在那白蛇完全脱离单白令身体之时迅速抱起单白令冲出房门，那白蛇发觉不好，迅速飞身往门口蹿去，但张云霆拔出身后一把利刃，利落的对那白蛇刺去。
白蛇感觉到了攻击，不再去追冲出门的二人，而是反身开口朝着张云霆做出吞食的动作，张云霆身法更为迅速，将手中利器一抛，蹬着房中一方桌跳到比白蛇更高的位置，稳稳接过下落的利刃往下一刺，正刺中白蛇七寸之处，那白蛇头一仰，信子吐得老长，狠狠摔落在地。
门外小男孩已经醒了，但连话都说不上来，单方秋抱着儿子又喜又急：“小糖呢，快让小糖过来看看令儿。”
小糖听见三爷叫她，在树后远远应了一声：“我，我在这儿呢，等……等一会，二爷出来再说。”
正说着二爷就从房中走了出来，还朝树后看了一眼，岳小糖没注意他的目光，只是忙着打量，看他提一酒壶递给张绍桦，知道这妖被捉住了，顿时喜笑颜开从树后跑了出来。
“二爷，是何妖物？”三爷问。
“一条未完全妖化的大蛇而已，看样子是之前受了伤，便寻了活人的身体做个冬眠疗养所，还算聪明，知道它可能会被发现，便故意寻了个体弱之人，若是不人妖分离就强捉了它，此人必定承受不住。”
“可怜令儿，还真是多亏了小糖带来的银风铃。”何珊摸摸儿子的头。
小糖吐吐舌头，蹦蹦跳跳钻到何珊身边，一手搭上单白令的手腕：“让我看看他吧，唔，没什么大碍，就是有些体力不支，大概是被那妖物折腾坏了，你们赶紧去给他熬些补汤喂他喝，但一次不要让他喝太多，不用担心，很快就会好起来的，还有这两天让他适当运动一下。嗯，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不适合扎针，三日之后我再开始给他进行调理。”
单家人听到小糖的话皆松了一口气，赶紧抱着孩子去照料了。
张云霆没有跟着，他还有事务回去处理，小糖也没有跟着，她打定主意了，从现在开始就要跟着张云霆，能一步不离，就一步不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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