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王氏睁开眼,女儿正趴在床边睡的觉,发出轻微的鼾声。

张王氏的泪跟着流出来,伸手轻轻抚摸着女儿的头发,高烧过后干裂出血的唇微微颤抖着,泪却越发流的凶。

素婉倒底被她压抑的哭声给弄醒,抬起头,揉揉朦胧的睡眼,闷闷问一声:“你醒啦?”

张王氏点头,要坐起来,眼前一阵眩晕,又跌到枕头上喘粗气。

素婉瞧瞧她,叹息一声,起身去柜子边拿过一碗水来,递过去。

张王氏就着她的手,喝一口,咽下去,却呛着,掩着嘴,哑着嗓子惊异的声音:“糖水?”

“对啊,糖水,梁大人说,你发烧起来,要喝点甜的或是咸的东西,才好的快。”素婉将被子掩到她背后,扶她坐好,让她自己捧着碗,兀自去屋子角落里坐下,低头摆弄着一堆丝线。

张王氏心里一热,倒底还是把她当成张家的人,这时候,就看出好儿来,该不是公公掏出钱来,给她瞧病的罢?竟然还买了糖,可见他们心中还是有她的,这些年的煎熬也算是没有白熬。

“素婉,这糖水没给爷爷送碗过去?”张王氏问道。

素婉低头结着手里的绳头,话也不答。

张王氏叹口气,将空碗放回到柜子上,头还是有些晕,自己偎着躺下,拽过被子盖了,却是睡不着,肚子有些饿,便又双目炯炯的盯着墙角的女儿,眼泪又唰唰的流下来。

自己这昏迷不醒的躺了一整天加一晚上,女儿想是也没捞着饭吃罢?公公是不做饭的,两个伯母一直视她们俩个是眼中钉,哪里会做饭给孩子吃。

张王氏张了张嘴,想问问女儿吃过饭没,嘴张开了,却没声儿,问了又怎么样,昨天没出去卖菜,没收入,也就没饭吃,好容易存的钱刚被公公要了去还赌债,家里是一个铜字儿也拿不出来了。

越是这样想着,那眼泪越是止不住,被泪水糊住的双眼看女儿也变得模糊起来,张王氏哽咽半日,方轻声道:“素婉,天才蒙蒙亮,快上床睡会儿。”

素婉将手中的绳头系好,抬起头,略伸个懒腰,起身,打开身侧的柜子,拿出个油纸包来,来到床前的柜子边,将油纸包放好,慢慢的解开上面系的麻绳。

“荣宁斋的点心?”张王氏又惊叫了一声,她是个有见识的,娘家虽说不是大富人家,却也颇过的,在家做姑娘的时节,也算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见过吃过些好的。

“一直听你念叨,也不过就是那样,吃一块罢,一天一宿没进食,饿了罢?”素婉淡然的说道,举起一块点心递给张王氏。

张王氏没有接过去,扎挣着爬起来,疑惑的盯着女儿:“素婉,这糖还有点心,是谁送来的?难道是赵家?他们家的东西,我们不能要,已经写了退婚文书,再要人家的东西,缺礼!”

素婉将手里的点心送到自己嘴里,轻轻哼了一声:“嗯,这赤豆糕好吃,你先吃一块垫垫肚子,我个子矮,够不着家里的炉灶,做不了饭,等天大亮了,我去君然饭庄买素烧鹅给你补补身子。”

“素——婉——”张王氏拖着腔调,有些嗔怒的叫了一声。

素婉将手里的糕点全丢进嘴巴里,擦擦嘴,又去墙角边坐下,摆弄那一堆凌乱的绳子。

张王氏背依着被子,仰靠到墙上,双手捂着脸,“唔唔”哭起来。

“从今往后,我养活你,不就是钱么,多难的事儿!”素婉低低的略沙哑的声音穿透张王氏的哭声,回荡在狭窄矮小的屋子里,却那样的铿锵有力,不容质疑。

张王氏止住哭,扭过脸来紧盯着女儿。

素婉还是那个素婉,瘦小的身量,一阵风吹倒了似的,小小的带着菜色的脸,那眉眼却像极了小时候的自己。

张王氏小时候因为生的美,受尽家里人的宠爱,到哪里都是一片夸赞声。原以为自己会一直那样活下去,却怎么也想不到,竟然会活到这种地步。

想想女儿的将来,张王氏的泪流的更勤,心里倒像是被猫挠了一样,疼的无边无际,这孩子这么小,倒底哪里来的钱?

“素婉。。。。。。”张王氏抽泣着又要开口问。

“放心罢,即不是家里公中的钱,也不是赵家的钱,更不是卖身钱,我自有办法挣钱,从今以后,别操心家中的事了,这家我来当,饿不着你就是了。”素婉低头摆弄着手里的绳子,平静的声音说道。

张王氏闻言,嘴巴张着,半天没有动静,心中的震惊自是无法用语言表述,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外面天色大亮,大伯母和二伯母的争吵声传进屋里来。两人是因为倒底该谁给公爹做饭吵起来的。

张王氏擦干了泪,起身拢头穿衣,走出去。

“哎,病好了哇?”院子里凉凉的一声问侯,旋即没了声息。

素婉知道,又是那个妇人自告奋勇的去了厨房。

素婉管不了她,她的所谓的贤惠是那样的忠贞不渝,仿佛伺候了小乙的爹,小乙就能回来一样。

小乙生前是个孝子,愚孝。

这张家本也家大业大,否则张王氏一个小姐也嫁不过来。

可惜小乙爹张惜金,是个赌徒,输了田地输房子,一直败光了家产,只剩下这处老宅。逼得两个儿子先后离家当了兵,还不肯收手。

张王氏嫁过来的时候,小乙已经考中了秀才,光明前途就在眼前,小乙的老师捻着山羊胡子,下保证,若是小乙考不上举人,只管将他的头割下来当球踢。

小乙去省城考试的钱,是张王氏绣花攒下的。可惜的是,这个人自打走了,就再也没有讯息回来。

跟他一起去省城的学生回来说,半道上遇上山洪,人可能是被山洪冲走了,多半活不了。

家里等了半年没有消息,张王氏也只能哭哭啼啼的信了自己命该如此,丈夫是死在山洪里了。

大伯父二伯父当兵的饷银每月按时送来家,大伯母二伯母这底气便也十足,每每送银子给公爹,都将银子往桌子上摔的山响。翻着眼白对公爹耍横:

“这是你儿子的卖命钱,卖命钱!”

张惜金拿人家的手短,看两个儿媳妇的脸色也无话可说。

这家里能欺负的只有小儿媳张王氏。

这个吃死饭的,还带个拖油瓶,吃着公中的钱粮,却一丝利息生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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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王氏自从跟娘家断了联系,受尽公爹的骂和两个妯娌的闲话,也断了做小姐的念想,撸起袖子开始了村妇的日子。

种着家里唯一剩下的一块地,干着家里所有的家务活儿,还是被人嫌弃。

这些营生怎么也不抵男人一个月的兵饷。

张王氏学着人家在地里种了各种蔬菜,总算能出息些钱出来。

可比起兵饷还是杯水车薪,说倒底还被人嫌弃是吃死饭的。

张王氏为了不让张家人嫌弃,成天脚不踮地的做活计,却也总是被人嫌弃。

素婉是怜其不幸,怒其不争,可再细想想,张王氏就是想争,也没什么可争的,拿什么去争?大房二房都有儿子,她能留在这家里,也是因为张惜金大度呗?若是那天,惹恼了他,赶交出去,也就一句话的事呗?

“爹,吃饭了。”张王氏软糯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

素婉打完最后一个绳结,手下一发狠,倒将绳头拽断,烦燥的撇撇嘴,咬了咬牙。

赚了钱又怎么样,难道赚了钱就为了养这些没情没义的不相干的人?

素婉重新拿起绳头来打结,二伯家的小子张伯锐一头撞进来,见了柜子上的点心,也不打招呼,伸出手来,掏着就跑。

素婉拦了一把,没拦住,只得由他跑进院子,心里却知道,又有的闲气生了,有钱买这上好的点心,却没钱交公。伯母的这些话可都在嘴边擎着呢。

果不然,素婉手头的绳结刚结起来,院子里便响起张伯锐的哭声。

“哪里来的点心?小小年纪不学好,哪里偷来的?这上好的点心,你娘可不舍得买来填肚子,你花的钱,可是你爹的卖命钱。。。。。。”二伯母尖利的嗓音瞬间充斥着整个院子。

“哟,这点心可金贵,那里是咱们这样的人家吃得起的,倒底是你三婶生的好,有人怜惜,肯下大本钱,看来呀,这家里是留不住了。。。。。。”大伯母嘲弄的口吻说着风凉话儿。

“大嫂,二嫂,不是那回事。”张王氏没底气的低声解释着。

引来的却是更尖利的嘲笑声。

“要交公的钱月月欠着,却躲在屋里吃好的,倒底是大家出来的千金小姐,会耍心眼子哈。。。。。。”

“可不是,我们男人的卖命钱养着吃死饭的,自己有钱却藏着吃独食,也不怕天打雷劈。。。。。。”

妯娌说着尖酸刻薄的话儿,素婉听到的,却是张王氏委屈的哭声。

她就知道,有了钱,就是这下场,她想过很多次,赚钱不是不行,可赚了钱,得到的,必定是这样的结果。而她,最不想看的,就是这样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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