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早晨,我买了去泥土乡的车票。车上人很少,有一半的座位都是空的。出了城,我的心突然感到空虚,好像出现了不情愿又没有办法的那种心态,这样的心态影响到了我的面部表情,我瘦长的脸白得像张纸。

透过玻璃窗向外望去,光秃的树木,冰冻的河流,黄朴朴的土地以及灰秃秃的山坡。大自然的一切也像我的心情一样,没有一点色彩。

经过一个小时的颠簸,客车停在了乡政府大院。从车上下来,望着灰蒙蒙的天,我迷失了方向。我的方向感很差,没有太阳的时候,很难分辨出方向来,更何况还站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泥土乡属重点扶贫乡,政府的各项支出全靠拨款来维持。在一位好心人的指点下,我来到了乡中学。大院内有几排穿天杨,光秃秃发红的枝条,在无风的空中强劲地挺拔着。树下是一排排低矮的灰白色平房,平房一律座北朝南。望着简陋的门洞,我不大相信,这就是大哥所在的那所乡中学?

院墙是用土坯垒起来的,有些年月了。出口处的墙头用砖垛装饰了个门面,在砖垛上方用两根弯曲的钢筋焊了个半圆形,中间嵌着“泥土中学

❒泽奇提醒:《含辛茹苦》最新章节花季少女第五章免费无弹窗阅读将第一时间在快+小说更新,记住域名kuaixs◦cc❒(请来快+小说+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四个方块字。

我望着简陋的门洞,连大门都没有的破旧学校,每年竟然有百分之六七十的学生考入重点高中和中专。有那么一瞬间,我感觉自已走错了地方。不是传来朗朗的读书声,我真的不敢相信。

从前往后数到第三排,大哥领我走进了两个教室中间的一间单元房,这是他的教员室。我把身上的包放下,心突然紧张起来。大哥打水回来倒了杯茶水,我望着半杯茶水显得有些害羞。大哥从柜里拿出干净的床单被套,边换边说,今晚就住这里,我下午去买饭票,在这里参加期末考试。过了年,我再去帮你办转学手续。

我着急地说,要不,下午坐车回去拿铺盖?大哥说不用了,年内没有几天,后天开始考试。我听后感觉有些异样,心想就这么稀里糊涂决定了?我的心突然慌乱起来。大哥发现了我的发窘,他问道你在想什么?我醒过神,羞红着脸向他笑了笑。大哥说喝口水,休息一会,快下课了,我得过去看看。我抿着嘴点点头,说不出心里有种什么感觉,反正觉得酸酸的有种离开后那种想家的念头。

喝完半杯热茶,心稳定下来,仔细打量那间筒子屋。屋子不大,窄窄的长长的,光线严重不足。有个单扇门,门边有个很小的木格窗,窗下放着一张只有窗户大小带两个抽屉的办公桌。一支单人床紧靠着后墙,床上摆放着两条花被子。床头有张条桌,条桌上放着作业本,下面排列着几双鞋,紧靠条桌放着个不大的衣柜。屋子中间有个煤球炉,炉内散发着热量,把屋内烘烤得暖洋洋的。我叹气地对自己说,未来的命运就交给了大哥。

下午,我被大哥送进初四十三班,班主任老师姓安,是位上了年纪的瘦老头,戴高度近视镜,穿灰色中山服,旧皮鞋上落满了层层的灰尘,手中夹着一支不带嘴的香烟,掉完牙的嘴被烟草熏得发黄发黑,脸上除了一层烟熏的黑皮,打了折紧嵌在骨架上,很难看到一丝流动的血液。

两间大的教室挤满了七十余名学生,中间只有一条窄窄的过道,几乎没有站立的空间。三面是不透风的墙,靠南面的墙上有两个不大的窗户,室内显得很阴暗。学校没有通电,白天看不清字就点着煤油灯。下课后,鼻腔内就会有一层黑油泥。班上有一半的学生不是本地人,他们凭关系转来借读,谁也想在这里苦读几年考个好的学校。生源增加了一倍还多,教室却没有多建一间,师资力量也没有增加一个,大哥他们凭借着自身的力量,苦苦支撑着那所学校的荣誉。

窗下有个空位置,安老师觉得天气冷,没有安排我去坐,他指着靠北墙坐着的那位男同学,叫他到靠窗的座位上去坐,把他的位置留给我。那位男同学似乎很高兴安老师这样的安排,掏出一堆烂书,抱在胸前从桌下爬出来,激动地向空座位跑去。我没法进去,学着那位男同学从桌下爬进去,凳子缺了条腿,我红着脸请示道,少了条腿,怎么坐?安老师听后不大相信,他摇着头走了过来,隔着桌子看了半天,抬起头叫那位同学把好凳子搬来,他说下了课,你跟我来,找把斧头帮你修一修。

第二天,我和同桌的张妞妞混熟了。下了二节课,她叫我回了趟宿舍,我也想借此去看一看她们住在什么地方,年后,我也要和她们一块儿去住。我跟着张妞妞走进了一间很大的房子,这是我从未见过的,扬起头数着屋顶上的木梁,一共有六根,惊得张大了眼睛。张妞妞说不要数了,统共七间房。

这样的集体宿舍与我想象的完全不同,张妞妞说同年级六个班级的女生全住在一起。

屋顶没有裱糊,顶上的房梁椽子连瓦片下面的黄泥巴,都清晰可见。过道上没有铺砖,踩踏过的地面凹凸不平。整个宿舍没有一支木床,也没有一个衣柜,连块木板也看不到。两边是铺位,中间是半米宽的过道,铺位不足两尺高,用砖砌起来,里面填了土,土上面铺了层谷杆,谷杆上面铺条黄色的苇席。这里的人还没有脱贫,家里都很穷,只能拿一条被子,两个人打通铺,铺一条盖一条,一头睡一个。墙面是用泥土抹过,已经龟裂成纹。没有白灰粉刷的墙壁显得暗然无光。墙上的铁钉子错综复杂,花花绿绿的布包挂在上面,像彩色的蜘蛛网。起床后,同学们把被子卷起来堆放在墙根,冰冷的苇席赤祼裸暴露在空气中。

庞大的房间,没有一个火炉,七八个大窗洞连块玻璃也没有。上面钉的塑料薄膜,是秋天从棉花地里捡来的,涂满了泥土,阳光照射不进来。站在房内就像站在了冰窑里,感觉格外阴冷。

窗台上摆满了各种型号的墨水瓶,大多数墨水瓶不是用来装墨水的,里面装的是煤油。张妞妞说,这里没有通电,只能用煤油灯来照明。面对这样的住宿条件,我非常失望,条件差不说,还没有洗澡的地方,很难想象开了年和这些人住在一起,身上会不会生虱子?

我对那里的作息时间也不习惯,上午四节课,下午二节,吃了晚饭,还要再上两节晚自习,早晨五点半就起床出操,六点钟进教室朗读一小时,七点钟吃早饭。早饭是小米和玉米面惨合在一起熬成的稀粥,学校不供应菜,咸菜都是从家里带来的,中午半盆水煮白菜汤,两个拳头大的馒头,晚上半盆汤面。个子大的同学连肚子也填不饱。张妞妞却自豪地说,一个星期还能吃顿白菜炖大肉,也能吃一次油馒。

同学都饿得皮包骨头,家庭条件好的,星期天来校还能带些白面馒头。大部分学生吃的是玉米面做成的窝窝头。

年终考试,考的并不理想,除了数学其它几门不及格。大哥对我的成绩没有太关注。他说考的不好不要紧,努力学习完全赶得上。

寒假结束,姑妈准备了一床铺盖,被子褥子床单全是新的。连里面的棉花,也是去年秋天刚从地里摘回来的新棉花。大哥把铺盖带到学校,我搬进了学生宿舍。我不喜欢这样的集体宿舍,可是一想到大哥下了晚自习,还要走好几里山路到女友那里去借宿,我就过意不去。

大哥每天抽时间给我补课,我也充满了信心。我的心情很快好了起来。在这偏僻的乡中学,没有人讲我的坏话,似乎也没有人知道曾经发生在我身上的那件事。同学们都很尊敬我。我其实是很活泼的,这种活泼在远离了城市后自然而然地又流露了出来。在这里没有什么能勾起我痛苦的回忆,这是我有生以来,在自己周围没有遇见过一个坏朋友。我在这里重新找回了快乐。

学校规定星期六上午上课,下午放假。代课老师都想利用这难得的机会来补课,有时补一节,有时补两节。名誉上不允许补习,其实早有安排。下午一点半,数学老师往讲台上一站,一口气讲了一个单元,中间也没有休息。

礼拜天对大哥来说,时间是宝贵的,他既要去照顾热恋中的女友,又要回去看望父母。他没有时间来关照我,我也不愿去打搅他。

四点半钟,我才从教室出来,太阳快要落山了,我大步走在回城的路上。路上没有车辆,连人也没有。天色越来越黑,我的步越迈越大。天黑下来,我才经过姑妈村那座大桥,想起那个可怕的夜晚,我就感到惧怕。周围显得是那么的寂静,寂静得让我头皮发麻,向前走几步,就会回头往后看一眼,老感觉有人在后面跟着。心中害怕,两条腿就不大听指挥,步越迈越零乱。为了给自个壮胆,我跑上一阵,再走上一会。到了那座土山前,我也没有停下来,顺了山坡向上急走。天色越来越暗,甚至连路都看不见。这是月亮出来前,最黑暗的一段时间。那种孤独无助的感觉,让我满心凄凉。回到城里人们已经熄灯入睡了。

第二天清晨刚醒来,小弟军锋就提着脚走了进来,他站在床头对着我的耳朵悄悄地说,姐,妈要结婚了。这是一个多么让我难以接受的事实。

你说什么?我惊得尖叫起来。

妈妈要结婚了。军锋重复道,他见我的眼神在逼问,吐吐舌头跑了出去。起床后,我来到厨房,母亲在做早餐。我有些激动,我离开才一个星期,你就要与人结婚,到底是怎么回事?母亲转过脸看着我,没有不好意思,她说又不是刚认识,那个人你熟悉。

习惯了我们现在的生活,不喜欢外人闯进来。我瞪大了眼睛问道,谁?母亲的脸有些发红,她笑着说,从前在一起工作的那位牛主任。我尖叫道,他不是有老婆吗?母亲说去年秋天死了。我将手中的梳子用力扔在了母亲身上,跑回了自己房间,半个上午也没有出来。我无法理解母亲的行为,父亲当初为何离婚?还不是因为这个男人。母亲在厂里上班时,牛主任对她格外关照,时间久了就有许多流言。父亲半信半疑,回到家质问母亲。母亲既不肯定也不否定,她的回答总是吞吞吐吐,遮遮掩掩。这让父亲的怀疑不断升级,他无法冷静,争吵到后来就会大打出手,母亲总是哭哭啼啼,她那可怜的模样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尽管两个人经常争吵,也没有闹到离婚的地步。

有一次,父亲出差忘了带货票,到了车站才想起来,打车返了回来。门虚闭着,父亲一紧张,头发直立了起来,他的眼睛也开始变得有些朦糊,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吃过早饭,母亲去上班了,不到十点,她怎么会在家?难道那些谣言都是真的?父亲抖动着手轻轻推开门,母亲和牛主任在床上躺着,父亲看到这一幕,肺都气炸了。其实,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在车间休息室,被人撞见过好多次。父亲看到两个龌龊的人睡在一起,那种愤怒是无法形容的。父亲没法冷静下来,他扑上去掀起被子朝牛主任头上打去。父亲身子单薄,不是人家的对手,牛主任长得五大三粗,一跃而起将父亲摔在地板上,骑在父亲身上就是一顿死揍。走时还警告道,你敢动她一根毫毛,我就过来找你算帐。那家伙理直气壮,好像母亲是他的女人,而父亲却是来讨他女人便宜的流氓。母亲也不像话,看着父亲被那家伙揍得鼻青脸肿,却没有说句道歉的话。父亲这次比较冷静,他没有与母亲争吵,也没有上前去揍她,他选择了离家出走。

父亲咽不下这口气,那个男人睡了自己的女人,自己的女人却没有半点廉耻,看着外人在揍自己,她却无动于衷,这事搁在任何一个男人身上恐怕都不行。父亲这次是铁了心的要与母亲离婚。

几年过去,母亲没有恨这个男人,决定要与他结婚。我想不开跑去找父亲,父亲没有我想象的那么愤怒,他淡定地说,那是你母亲的自由,我现在没有权利去干涉人家。

我对母亲很失望了,连父亲也指望不上了。我不敢想象那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来到家,以后在一起怎么相处?这个男人的确是我和母亲间的一个障碍,我打心眼里不愿意接受他给我们做后爸,也不愿意让他来指挥我们,我对他一点也不喜欢。有什么办法呢?我心烦得在街上走了半天,第二天一大早就返回了学校。

星期六吃过午饭,我向代课老师请了个假,提前离开了学校。路上没有大型车辆,只有少数几辆牛车,驴车,连骡马车也很少看到。我在乡道上走走停停。周围全是冰冻的土地,有岁数大了的农夫,套了牛车开始往地里送粪。

走出几里路,发现前面停了辆大货车,车头朝向进城的方向,我放开两腿跑了过去。车前站着个人,他突然向我问道,香香,你这是从哪里过来?我一看是三表哥,便对他说,我从泥土乡过来的。他说你姑妈不在家?我说没有去,星期天回城。

三哥吃惊地问道,我没听懂你在说什么?我带着兴奋的神气对他说,我在泥土中学读书。

吴朝阳把你接来的?三哥不转睛地看着我,我赶紧点了点头。三哥的表舅在国营硫磺厂当厂长,三哥初中毕业没有考上高中,他便到硫磺厂去学开车。我说你怎么把车停在这里?三哥说供油不足,上午在车库检修,刚修好开出来试一试。我说修好了没有?他说好了,我送你回去。三哥说着爬上了驾驶室,他把副驾驶室的门打开,我绕过车头爬了上去,我坐下后,满脸得意地看了三哥一眼,兴奋地问道,三哥,你每天都到城里去?三哥说每天都去。

三哥几年没有和我在一块儿,现在见了面,他显得很激动。一路上他没有看我,也没有和我说话,他将车开进城,开到西大桥下面的停车场,他想和我说会话,我却推开了车门,他慌得问道,你现在就回家?我觉得怪怪的,转过脸,发现三哥笑得很不自然,我点了点头。三哥坐在驾驶室没有动,一双眼睛停留在我的脸上,我跳下车挥了挥手说了声再见,向大桥上轻快地走去。

回到家,母亲看到我,激动得又是说又是笑,好像变了个人似的,然后就下厨房去做饭了。经过大哥的开道,我不在恨那个男人了。不过,我还是不了解那个男人,也不大喜欢他,看到母亲高兴的那副模样,我似乎也感到了几份轻松。

牛主任见我回来,端着脸向我笑了笑,然后拿件外套离开了。母亲说他这人可好呢,他说你大闺女不喜欢我,星期天我就回家住两天,让你们母女在一起快乐两天。你看他这人多会心疼人。我和你爸在一起,他都没有这样关心过我。

我不爱听母亲说话,母亲在我面前夸耀那个男人,同时也没有忘记贬低父亲,这让我无法接受。父亲再不好也是我的父亲。我不满地瞪了母亲一眼,便回了卧室。小妹随后走了进来,她生气地说,最近他天天来家,我越来越讨厌他,不喜欢他。小弟军锋也在一旁边咐和道,我也不喜欢他,可是妈妈喜欢他,他对妈妈总是客客气气的。

我听后很难过,我知道母亲既想照顾我们,又想留住牛主任,面对现实,我认为只能逆来顺受。

母亲的心情比平时快活得多,母亲的目光中有着一种梦幻似的色彩,也有着心荡神怡以及洋洋自得的神情。

母亲不显老,我觉得她还很漂亮,也许她并不比别的女人娇美,但是她那两片充满灵性的嘴唇,还有一双清澈的大眼睛,给她的容颜增添了无限的妩媚。

星期六,三哥从城里拉货回来把车洗干净,将车停在学校的操场上。中午放了学,我没有去向班主任老师请假,也没有计划回去。牛主任和母亲登记后正式搬到了我们家,星期天还在饭店请我们吃了一顿饭,饭后送了每人一身衣服,算是见面礼。我在饭桌上保持了沉默,自始自终没有与他说过一句话。他送给我的衣服,我没有要,母亲替我收下了。

我在教室吃着饭,听说大哥叫我,放下手中的筷子跑了过来,进了门看到了三哥,我惊讶道,三哥,你来了,三哥朝我笑了笑,却没有说话。大哥说你三哥进城,坐个顺车早些回去。我犹豫了片刻,发现三哥那种期盼的目光,不好拒绝,我便回到宿舍拿些了东西,跟着三哥向操场走去。

坐上车,感觉三哥像变了个人样似的,与上次相见完全不同,他不仅有说有笑,还对我的学习生活也开始关注。他说今天拉货回来就过来了,等了半天也没有看到你出来,我跳下驾驶室转悠了一刻钟,以为你放学后会回城的,却不知道你下午还要补课。后来没有看到你,我勇气骤增,壮了胆向学校走来。进了学校,才发现有的同学端了饭回了宿舍,有的去了教室。我不知道你在哪个班读书?又在哪里吃饭?我其实是不想去见朝阳的,经过一番思想斗争才决定去见他。我去了教职工食堂,里面坐满了老师,他们都围着桌子在吃饭。我进去后还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有人起身和我打招呼;有人站起来给我让座。我并没有理会他们,我径直朝吴朝阳走去。他看见我,冷不丁吃了一惊,站起来问道,吃饭了没有?我很讨厌他的虚情假意,绷着脸面无表情地说,吃过了。他有些不大相信,看了下表追问道,真的吃了。我说那还有假……

听了三哥的话,我不想再理他,因为他这样对待大哥,实在没有道理。一路上他不停地和我说话,我却一句话也没有接应。

星期一,三哥一大早开车进来接我,这是星期六约定好的。我没有去车站坐车,从桥上下来,我看到他坐在驾驶室,兴奋得跑过去爬了上车。早晨,我刚洗过头,他闻到了我身上那种洗头膏混合着雪花膏的味道,用力在吸。我见他的鼻子在用力吸,以为他感冒了,并没有在意。后来发现他脸色苍白而憔悴,才关心道,三哥,你来这么早,不会磕睡吧?他说不会的,说后侧着头瞟了我一眼,他说舅舅舅母都好吧?我吃惊地望着他,他难道不知道我父母已经分开了?不过,我懒得解释,随口说了句还行。他见我的脸色不大好看,盯着我的脸看了一会问道,在城里读书多好,为何要到乡下来?我见他什么也不知道,心就宽慰了许多,我说到乡中学,大哥可以给我辅导。

他似乎有些恼怒,说那也不见得,学习是自己的事,别人又替不了你。我说你讲的不错,上午四堂课,下午两节课,有时注意力很难集中,放了学大哥再给我讲讲,不是就记住了吗?三哥吃惊地问道,上午四堂课,下午不上课?我看着三哥的脸,难道他没有上过学?姑妈不是说他上过初中吗?

三哥在等我回答,我却抿着嘴说,下午还有两节课。三哥说我上学时,好像没有这么多课程,都是些什么课?我说给他听,他说还有化学课?我说最近在背化学元素。他说我上学时就没有背下来,其实毕了业也用不上。我看了他一眼,羡慕道,你开着车跑来跑去多舒服,省得再动脑筋。三哥却叹气地说,还是有学问好,坐在办公室,风吹不着,雨也淋不着。我不赞同,我说坐办公室没啥意思,像你这样开着车东跑跑西转转多自由。三哥突然悲观道,我没你讲的那么舒服,整天累得腰酸背痛,感觉活得没啥意思。我怀疑似地看着他,心想三哥怎么会说这样的话?他离开农村当上了工人,又开上了汽车,没有人不羡慕,有这么好的工作,为何还会这样悲观呢?

你这样的人都感觉活得没意义,像我们这样的人又该怎么活?

三哥注视着我的眼睛,他说你年轻漂亮,不像我长得个子不够高大,也不够英俊,除了开个车,什么活也干不了。

三哥的话让我无法理解,我不能理解,也没法和他交流。我不懂三哥的思想,也不知道三哥心中的想法。在我看来,三哥的工作是最舒适的,连大哥也没有他自由,三哥却觉得没有意思。

三哥见我两眼朝前,不再说话,他转过脸瞟了我一眼,突然把车停了下来,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就在我的腮帮上亲吻了一下。冷不防被人亲吻,似乎全身一震,我的脸涨红了,浑身上下的每一块肌肉都不自在起来,我生气道,三哥,你再这样无礼,我就不尊敬你了。他没有感到难堪,还说道,你是我表妹,你尊敬我做什么?我转过脸不再理他。他不住地拿眼在看着我,笑着说,记得小时候,你和舅妈到我家去走亲戚吗?当时你梳着两个羊角辫子,两只眼睛大大的,两个脸腮红朴朴的,两只小手肉嘟嘟的。那时候,我们躲在麦垛后面还亲嘴呢,那时候你还让我摸过你的身子。现在大了,你就不喜欢我了?

这个调皮倒蛋的家伙,从小就知道讨好姑娘。每次去他家走亲戚,他都不愿去上学。他母亲说句厉害话,他就坐在地上蹬着双腿哭闹。姑妈替他说道,他不去就算了,让他在家陪香香玩。他高兴的破涕而笑,从地上爬起来拉着我的手,领着我到村里去玩。有时还把我背在背上,在众人面前骄傲地说,这是我表妹。馋嘴的女人就讥笑道,是你表妹,又不是你媳妇,你那么照顾她做什么?他就劂起嘴骂人家,然后把我背到无人的地方,逼问道,你愿不愿嫁给我?我见他一副很凶的模样,怯怯地说道,长大了嫁给你,现在还小不能做你媳妇。

他说先亲个嘴,亲了你的嘴,你就是我媳妇了,长大后我就去娶你。他说后将我领到了麦垛后面,用力亲吻我的小嘴唇。想起儿时的情景,我的脸显得更羞红,我发现他拿眼在看我,我慌得推开门跳下了车,随手使劲一摔把车门摔上,头也不回向学校快步走去。

晚上,大哥给我补课时,我随口说了句,三哥变得和从前不一样了。

大哥听了我的话,说是的,他怎么会变成这样呢?我也觉得有些怪。那天他过来叫你,面对他冷淡的表情,我不知他突然光临有何贵干,在我看来,这真是件稀罕的事,因为他这样不大与人交往,也从来没有找过我,有时在路上遇见了也无话可说,最多只是打声招呼。那天他找到食堂,我让他来这里坐一坐,他同意了,进了门,我倒了杯热茶放在他面前,问他今天没有出车?他说准备出去。我说最近还好吧!他说就这个样,不好也不赖。我见他这副德性,又不肯说事,便问道,你找我有啥事?他说我找你能有什么事。我对他的回答很不满意,看了他一眼,狐疑似的又注视了他一会儿,我就有些生气,反问道,没事,你过来干什么?他见我拿眼在看他,红着脸才说,听香香说星期六放假,顺路把她捎回去。我觉得这到也不错,就对他说,星期六下午不补课,你就过来把她捎回去,省得她一个人走在路上,我也不放心。我说后到隔壁教室打发同学去叫你。

星期六中午,三哥从城里回来,吃过饭把车清洗后开到学校操场上,我从学校出来看到那辆车就产生了怀疑,三哥却嘻笑着向我打招呼,我走过去对他质问道,三哥,你是不是过来送我回去的?他见我问话的口气和脸色不大对劲,嘻笑从脸上消失,他眼巴巴地望着我。我沉着脸说,你如果是过来送我回去的,那就请你回去吧,我会走着回城的。

我说后转身向前走去,他着急道,我不是过来送你的。说好上午进城拉货,为了把你捎上,我在宿舍休息了半天,一会进去提货,反正一天一趟迟早都是我的事。

三哥的谎言漏洞百出,傍晚会有人上班吗?进了城他到哪里去提货?有些常识的人都会明白。可是我还小,不了解情况,听三哥这么一说,以为是真的。不过,我对三哥星期一的无礼行为还耿耿于怀。不想坐他的车,一时间又没有拒绝的理由,我迟疑了一会,返回来爬上了副驾驶室。我也说不清,突然间就不喜欢他,特别是他瞧我时的那种眼神,感觉空洞得像两只窑窟窿。他看我的时候,老把眼睛摆放在我脸上,更奇怪的是,他还有吸鼻子的怪毛病。刚开始以为他感冒了,后来才发现他经常用鼻子嗅来嗅去,这让我感觉很不舒服。我把脸端正,眼睛朝前不在理他。那天他大胆地亲吻了我,我对他抱有成见,时刻防备着他,我们之间的对话也越来越少,甚至一路上都保持了沉默。他将车开到停车场,我跳下车勉强向他笑了笑,算是打招呼,走出两步转过头才对他说,星期一不要进来接我,有事不去上学了。说后,我快步向前走去。我不知道他已经盯上了我。

星期一早晨,我乘早班车去了学校。我不想麻烦三哥,因为那是厂里的车,不是他的私家车。即使是他的私家车,也没有这个必要。

星期一上午,父亲骑辆改装过的三轮电动车去给一位顾客送电机,有辆拉土方车转弯时速度太快,侧翻在了路旁,正好把父亲压在了下面,经过抢救,父亲的命算保住了,一条腿因长时间挤压截了肢。

星期三中午,我才得知父亲出事的消息,心头一下子抽紧了,我极力忍着,泪还是流了下来。大哥让我骑车回去,见我悲伤的模样,他怕路上不安全。他试着拨通了硫磺厂的电话,办公室主任立刻通知了三哥,我站在操场上焦急地等待着。心情很沉重,父亲少了一条腿,继母又没有工作,弟弟还小,一家三口将来靠什么生活?

三哥把车开到我面前,见我一副忧伤的模样,打开了车门,我迅速爬上去,坐下后一言不发,他轻轻问道,你爸伤的严重吗?我没有在意他的表情,冷冷地说了声不清楚。他见我不开心,也不敢再作声。一路上谁也没有说话,除了车轮发出的沙沙声,就是两个人轻微的呼吸声。

车开进停车场,我推开车门跳下,连声招呼也没有打,慌得就往桥上走去。三哥推开车门,亮着嗓门问道,我留下来行吗?遇个事也好有个帮手。

我心乱如麻,急急地向前走着。

继母在医院侍伺父亲,她没有让我母亲在医院久留,这是她母亲给她出的主意。她母亲说,这些天你吃些苦,守在医院,我在家帮你照看孩子。千万不要让那对母女到医院去侍伺你丈夫。那家单位有人来送钱,如果被那对母女撞上,钱进了她们的腰包,想往外拿,恐怕难上加难。再说了,在医院侍伺你丈夫,你也有份工钱。这份工钱不能让那对母女来与你平分。

继母非常听她母亲的话,不论白天夜里,她都坚守在医院里。有时实在太劳累了,想回去爬到床上美美睡上一觉,可是,她母亲的话在她看来就是圣旨,作为奴隶的她,不得不咬着牙关坚持着。

继母看到我进来,心里就荡起了一阵阵的涟漪,那是紧张的涟漪,甚至还略带痛苦。父亲想让我留下来,继母说什么也不答应。我看到她满脸的疲倦,也帮着说,您回去休息,小弟还在家等着您。她非常不友好,沉下脸说,不麻烦你,我母亲昨天上午就进来了。我能行,你快回去吧。我坐在父亲床边,父亲不停地给我使眼色,在我看来父亲对继母那么心疼,我的心就受到了伤害,恨不得马上起身离开。我忍了忍,还是从脸上挤出一点笑,随父亲的心愿附和着说,这样下去,您的身子恐怕吃不俏,父亲也不是一天二天就能出院。今晚您回去休息,明晚您留下来,我们轮流着侍伺。她听了我的话很生气,你不要替我着想,我男人腿都没有了,回到家也睡不着。你刚从学校回来,学习那么辛苦,快回去休息。我能行,你不要替我着想。

继母那么坚持,我也不好再说什么,我在病房呆到天色黑下来,才起身回了家。母亲不在家,小妹和小弟还没有吃饭,锅里有些稀粥,炉台上放着几个买来的冷馍头,还有两盘中午吃剩的菜。我的心沉沉的,问母亲去了哪里,弟妹都摇着头说不知道。问起继父,军锋愤愤地说,整天赌得家也不回来,除非喝醉了没地方去,他才会回来的。看着破碎的家,我就心灰意懒。热了菜,烤了馒头,让弟妹们去吃,我回到自己房间,爬上床早早就睡了。

第二天起床后,我不知是恨母亲,还是对她失望透顶,我没有进去和她打招呼,出了门就去了医院。

继母出去买早餐,父亲向我吩咐道,你把枕头下面那张纸拿出来,上面有地址,到公司找他们的徐副经理,再拿五百元生活费。我听后难以理解,他们没有留钱?父亲低声说,手术费住院费都是转帐,前天留了三百元。昨天上午她母亲过来拿走二百,留下的一百元恐怕也花的差不多了。

三哥来到医院,一个病房挨着一个病房查找,找到了父亲那间病房,我已经离开了。他没有看到我,他也不认识父亲。他在病房门口遇到了继母。继母不知道我还有个小名叫吴香香,她打饭回来,三哥拦住她问她,她摇着头说,这里没有那样一位姑娘。

父亲在病房听见了,三哥在门口一闪而过,等父亲反映过来,他已经离开了。下午,我来到医院交给父亲三百元,我说人家不给那么多。父亲接过钱放在枕头下面,他怀疑似地看了看我,沉下脸问道,早晨有个年轻人来找你,那人是谁?

听了父亲的描述,我想了想,断定是三哥,我说他来了没有说什么?父亲说,我还没有来得及与他搭话,他就离开了。我说你不认识?父亲摇了摇头。我说他不是我姑父的外甥吗?在硫磺厂开车,昨天大哥叫他开车把我送了回来。

父亲说,温中中,我正说那人怎么那么面熟。

早晨三哥从第一人民医院出来,就去了中医院,我走在大街上,他开着车过去,我才看到了车牌号码,我挥着手叫着追出十多米,车拐了个弯就开走了。

星期一,我起了个早到医院和父亲告别后去了汽车站,我是乘早班车返回了学校。

三哥将车停在西大桥下面的停车场,一个小时过去,他也没有接到我,他开着车返了回来,快到学校时,看见我下了公路朝学校走去。他按了两声啦叭,我转过身,看见他开着车停在公路上,我伸出手臂用力在空中挥了挥,快步向学校走去。

星期六下午,三哥将车开到操场上,我从学校出来跑了过去,上了车刚坐稳,三哥就对我说,香香,我喜欢你。

我觉得三哥有些反常,便问道,三哥,你喝酒了?三哥由于激动,他没有看到我的脸部变化,他说我不是在说醉话,我是真心喜欢你。我见三哥说的那么认真,也附和道,我也喜欢你。三哥听后看了我一眼,他说你知道我喜欢你什么?我摇了摇头。他嘻嘻地笑了笑说,我喜欢你下巴上那对小酒窝,还有你那双迷人的大眼睛,以及长长的眼睫毛。我以为表哥是在逗我开心,随口问道,真的吗?他说真的,我不骗你。

我突然想起父亲说他到医院找过我,随口问道,我爸说你到医院找过我,是真的吗?他用力吸着鼻子说,去了,没有找见你。我说,有事吗?他说人家担心你。我说你担心我?他说是呀!怕你吃不好,休息不好。我说有天早晨,你是不是开车从大庆路经过?他说那是到中医院去打听你。我说我看见你了。他埋怨道,看见我,怎么不叫?我叫了,你没有听到。他说见不到你,也打听不到你老爸的情况,我愁得饭吃也不进,觉也睡不好。你知道那几天我是怎么熬过来的?他见我满脸都是感激的表情,就问道,我是不是最关心你?我感激地朝他点了点头。

星期六,三哥开车把我送回了城。母亲上前抱住我,放声大哭。我以为继父打了她,心中满是愤怒。母亲哭了一阵才说,你继父整天泡在赌场,输得一塌糊涂,这可怎么好?劝也劝不住。

我对母亲没有了尊重,变了脸挖苦道,这是您自找的,放着好日子不过,偏要和这样的人混在一起,现在还有脸说?母亲猛地将脸扭开,长长地叹了口气,她说谁有前后眼?我原先认识的那个人,却不是现在这个样子。我不知他怎么会变得这么快。我不想听母亲唠叨,回了自己房间。我没法理解这位牛主任,母亲那么爱他,他为何不顾母亲的感受要去赌博呢?看来爱嫖的男人也是喜欢赌,当初母亲应当认识到这一点,她完全被这个人迷惑住了。现在有什么办法呢?他们领了那张纸,那张像枷锁一样的纸。

傍晚,继父喝醉酒从外面回来,进门后东倒西歪,母亲上前去扶他,他将母亲推翻在地,呵斥道,滚开,看见你,我就头痛……

我上前去扶母亲,挨了他两拳头,我暴怒了,你除了赌就是喝,就不能做些正经事吗?

他变得很暴燥,容不得别人来指责,上前揪住我的辫子,在我脸上撸了几个耳光,我拚命挣脱开逃了出去。母亲扑上去与他撕打在一起,屋里顿时乱作了一团。

我来到街上,心情很繁乱,随便在街上走着,突然看到了三哥。太意外了,难以置信。我立刻躲到了阴影里。三哥搂着一位小姐的腰行走在大街上。我认识这位小姐,以前租过我们家的东房,她是做皮肉生易的。我产生的怀疑,三哥怎么会与这样的女人鬼混在一起?

三哥搂着小姐,两个人有说有笑,我在替他感到羞耻的同时,也为他担忧,怕那个女人害了他。我知道那些女人除了认钱,没有人情味。为了钱,她们什么样的事情也做得出来。

我尾随其后,一直跟到西大桥。三哥搂着小姐过了桥去了停车场。他难道要拉这个女人到乡下去?我一时慌了神,拚命往桥下跑。我要去阻止三哥,跑到半路,发现小姐没有上车,我躲到了荫影里。三哥摇下窗玻璃,探出头亲热地叫了声“玲玲 。那位叫玲玲的小姐对他说,星期六不进来,以后就不会再理你了。三哥伸出胳膊拉住小姐的手,动情的说,星期六晚上不见不散。我看见车斗内空空的,没有装任何货物。此时,我才明白,星期六下午,三哥进城拉货是假,嫖女人才是他真正的目的。我咬了咬牙告诫自己,以后不再坐他的车。

星期一,我去了汽车站。三哥在桥下等了一个多小时,没有等到我,他便返了回去。他不知我是坐班车去了学校呢?还是家里又有什么事?经过学校时,他想进来问一问,又怕进了学校撞见大哥。他坐在车里犹豫不决,后来掉头又进了城,在城里转来转去,他不知我住在哪里。他曾经问过我,我没有告诉他。我说家中乱糟糟的,有事见了面说,没有必要到家里去。我不愿说,他也没有坚持。星期六,进城拉货回来,他将车洗干净提前开到操场上。他以为我会和平时一样出来去坐他的车,他不知道中午放学后,我就回了城。

他一直徘徊到日落,没有接到我,很气恼,心中隐隐约约产生了怀疑。他认为我没有来坐车,是大哥从中挑拨离间的。大哥从城里把我接来,他觉得肯定有某种意图。他这样一想,对大哥就产生了反感情绪,甚至恨得咬牙切齿。

星期一,三哥起了个早,把车开到西大桥下的停车场。太阳爬过头顶,我也没有出现,他心中充满了愤怒,这种愤怒是真对大哥的。他返了回来把车开到操场上,怒气冲冲地往教室走去。

刚上第二节课的时候,三哥出现在了教室门口,他的出现使我慌了神,心情本来就不大好,他又来给我添气。三哥由于激动,粗暴地将两扇门板推向了两边。数学老师站在讲台上吃惊地看着他,见他这样无礼,生气道,现在是上课时间,你这是在做什么?三哥没有认识到自己的过失,他见数学老师没给他好脸色,尖叫道,吴香香,你给我出来,我有话对你说。

数学老师看了他两眼,回敬道,你找错地方了,我们班没有叫吴香香同学的,到其他班去看一看。

我见他那样蛮横,站起来冲出了教室,没等我开口,他瞪着眼就质问道,上星期,你没有来上课?我鄙夷地射了他一眼,怨恨道,上不上课,这与你有何关系?他的脸颊比刚才更苍白,他说星期六过来送你,没有见到。今早进城又去接你,又没有接到。我这是在关心你,你怎么能用这样的态度来对待我?他的声音是那么的大,使班里的同学都听到了。我气极了,沉下脸没有理他,眼中却噙满了泪花。他逼问道,你说,我怎么把你给得罪了?我拎起眼睛鼓起腮儿尖叫道,像你这种人,以后少见的好。

我怎么了?为何惹你生这么大的气?他说后用了无法形容的温存目光望着我。我却冷冰冰地对他说,你没有招惹我,是我不喜欢去坐你的车,行了吧!他惊讶地盯着我,他想不到我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他突然想到了大哥,是不是吴朝阳在你面前说我坏话了?他说这话时态度异常的严肃。你胡说些什么?是我不想去坐你的车,这与大哥没有关系。我真的暴怒了。他身不由己地激动了起来,甚至手脚冰凉,出现了紧张的感觉,他尖锐地看着我,着急道,你得给个理由。我突然觉得这个貌似沉默温良的男人,眼神却如此倔强冰冷。我的脸立刻变了颜色,最初红了一下,随后立即变成青白,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愤怒地告诉他说,没有理由,请以后离我远些,告诉你,我不喜欢你这种人。我当时的声音厌倦得几乎没有气力,说后,转身进了教室。

星期六下午,三哥将车开到了操场上。他没有进学校,他怕我生气。补完两节课,我出来时看到了他的车,我低下头混在同学中间,绕过操场向公路上走去。他发现后追了过去。我和几位女同学走在一起,他没有停下来。我以为他进城又去找那个野女人,到了交叉路口,我与同学们分了手,一个人向前走去,来到拐弯处,发现他将车停在前面,想躲已经来不及,我低下头硬着头皮往前走。他站在汽车旁,见我走过来,慌得打开另外一扇门,我从车旁经过,看都没看他一眼,一直朝前走。他显然动了真气,吼叫道,我进城拉货,顺便把你捎上,又不是专门去送你的。

我站住了,本想挖苦几句,想了想忍住了。我继续向前走。他跳上车紧跟在后,跟出一里多地,他沉不住气,踩下油门超过我,他将车横在路中央,跳下车站在车头。我见他那样执着,上前追问道,你等我做什么?进城去找那个**吧。他的脸突然红了,傻瓜了似的站在那里。我挖苦道,你不感到羞耻,我还替你感到羞愧。快走吧,不要耽误了你们的约会。他着急地说,你听我解释好吗?

我改变了主意,心想,不坐白不坐,反正他也要进城。我走过去爬上了副驾驶室。车刚启动,我就直截了当地追问道,今天进城,是不是又去找那位叫玲玲的**?他紧闭着嘴,一句话也不说,脸上又加了一层羞红,我不经意地瞟了他一眼,发难道,讲呀!为何不讲?男子汉敢做就敢担当。

他张大了眼睛看着我,半晌不出声。我发现汽车在路面上左右摆动,惊叫道,不要看我,看前面的路。他说,香香,跟了我吧。

我还在读书,将来还要考大学。大学毕业你都快成老头子了。我说后脸上布满了红晕。

十年二十年我都愿意等你。他说后伸出胳膊抓住了我的手,我用力将手抽回来,声音发抖地对他说,你再这样,我就跳车了。他虚了三分,稳了稳情绪说,为了你,我晚上都睡不着。我怀疑似的瞪了他一眼,讥讽道,睡不着,你就进城去找女人?他着急道,那只是玩玩,不是在谈对象。我忍不住笑了,你到是够清醒的,为何不从她们中间挑一个领回家过日子?他羞愧得说,你不要取笑我,好不好?我谁也不爱,就爱你一个人。我见他是认真的,红着脸说,三哥,我们是兄妹,现在是,将来也是,请以后不要胡说八道。过了一会,我见他没有讲话,转过脸望着他,我对他并不十分反感,他长得也不算太丑。不过,有那么一点总觉得不太舒服,到底是那一点,我也说不上来。总感觉与他坐在一起有些别扭。他没有觉察到我对他的冷淡,他认为我就是他喜欢的那种女人,无论怎么看也看不够,怎么爱也爱不够。自从那次在路上相遇,他就得了妄想症。

他激动得拉住了我的手,急促地说,香香,我是真心喜欢你的。我想……等你大学毕业,我们再结婚,你说行吗?

我摔开他的手,脸上立刻从眼角红到耳根,我急着要摆脱他,无意中点了点头。我哪里知道就是这一点头,他竟然当了真。他那张没有活力的面孔,不可思议地改变了,眼睛有了生气。他用询问似的口气说,星期一我进来接你。我没有拒绝,跳下车,招招手向大桥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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