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公孙玲珑
正值初夏 齐鲁之地 阳光宜人 和风习习 桑海城后的儒家圣地小圣贤庄内正在进行一场激烈的辩论。
“先生错了。”方才被辩得哑口无言的子聪 良久才抬起头 郑重地说道。
“哦？”
子聪对面 一名外形十分滑稽夸张的女子笑眯眯地说道 似乎在耐心地等着下文。
她生得异常肥胖 身上尽是大红大绿大紫这些极致夸张的颜色 脸上涂着厚厚的脂粉 头上插满了银饰。
最令人忍俊不禁的是 她的耳边还别着一朵大红花。单看外形 这人看着着实可笑 可是此时在场却没有任何人敢轻视她。
“先生的道理貌似有理 实则荒谬。所谓白马非马之说 虽然听上去无懈可击 但是世间不变的事实并不会因为一场辩论的胜负而改变。即使名家言之凿凿地说白马非马 但是马并不因为这场辩论就在这个世上消失了。这样的天地大道才是儒家修研的目标。”
子聪掷地有声 慷慨激昂地说道。
话音一落 众人就看见对面那名女子皱着眉头罕见地陷入了沉默。
大厅一侧 跪坐在下首第二位 齐鲁三杰之一的儒家三当家张良也随众人一起看向对面皱眉不语的女子。
这女子是今晨与李斯一同前来小圣贤庄的三人之一。张良第一次见她是在大约一个时辰前。那时他安顿好天明与少羽 才赶到儒家大门与两位师哥一同迎接李斯一行人。他到的时候 这女子已经从马车上下来站好。
这女子从他出现起便一直看着他 而他也一早就注意到了她。因为 她看上去实在太矛盾了。
这种矛盾并非来自于她有些略显滑稽的外形 而是因为她那一双无比清澈的眼睛 那双眼睛干净得不带一丝杂念。从她的眼神里 他只看到了好奇。
之后李斯带着另外二人走下来 为众人引见。他就听见她走上前轻柔地说道：“在下公孙玲珑。”
坦坦荡荡 礼仪也没有一丝差错 这让旁边原本想要笑话她衣着打扮的人都歇了心思。
李斯来者不善 他早已知道 擅长辩合的名家掌门人会到他也算到了 但他也没想到被称为诡辩天才的名家掌门人竟然是一个女人 还是一个这样奇怪的女人。
不出所料 半个时辰前 这名女子提出要与儒家比试辩合之术。
在子聪上场前 这场比试 儒家已经连输给这女子六局。目前她使出了公孙家的无敌辩术“白马非马” 子聪显然不是她的对手 虽然她看上去像是犯了难 但是据他所知这名家掌门人虽然年仅十七却未尝败绩。子聪他 会输。不过他已有对策 张良垂眸不再看她。
尽管这女子一直温和有礼 众人还是输出了几分火气。所以见她这样沉默不语大家都有些欢欣鼓舞 开始同周围的弟子议论起来。
“对啊 子聪说的没错。”一名弟子小声说道。
“没错 就是这样！”有人的声音大了起来。
一时间大厅内众儒家弟子议论纷纷。
这时 一直沉默的女子忽然抬头 眼里一片明亮 露出了一个令众人莫名的笑。
这令儒家众人有些烦躁 他们觉得这女子恐怕又想到了什么歪理 她的厉害方才数局他们已经领教过。
“你笑什么？”有人不耐烦道。
现场不满的声音越来越大 就连那名坐在她对面的弟子也疑问道：“先生笑什么？子聪说得不对吗？”
一片嘈杂声中 她终于缓缓开口：“我是在笑儒家言必称‘天’、‘地’、‘君’、‘亲’、‘师’ 却……”
说到这里她忽然僵住 众人瞬间安静下来。
“却什么？”她对面的子聪更加疑惑。
张良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他旁边 儒家二当家颜路也眼神一闪。
个别脾气暴躁的都忍不住嚷嚷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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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女人 说一半留一半 到底想干嘛？不过她只僵了一瞬 就又扯起一个温和的笑 只是她话音陡然一转：
“却……确实不愧都是饱学之士 小女子受教了。”随后就朝子聪做了个揖 干脆利落地退了回去。
儒家会客厅内顿时变得针落可闻 众人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也没人说话。现在是怎么回事？这难缠的女人认输了？她怎会突然认输？
张良的眼神中也掩饰不住有些诧异 她方才前半句分明不是要认输。
不过 如此倒是不用再让天明上场了 他身份特殊 能够不露面自然更好。
他很满意这个局面。儒家众弟子却不这么想 这局赢得令人不上不下的好生难受。
而造成这个局面的罪魁祸首 正在为刚才的失误后怕不已。
没有人知道 现在的公孙玲珑已经变成了一个多时辰前刚到这个世界的明心。
明心两眼一黑醒来后发现自己身处于一辆马车中 且车中只有她一人。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 她的脑中忽然多出另一份记忆。
在车中整理完记忆后 明心有一瞬的混乱 她来到这里要做什么？原来的公孙玲珑又去了哪里？
虽然这样的事情太过奇幻 令人难以置信。不过 能继续活着她还是十分开心的。
明心出神的这会儿功夫 李斯已经和儒家掌门告辞。看起来是因为明心突然认输所以脸色不太好。
李斯此次前来 名义上是来拜访昔日恩师荀夫子 实则是奉了始皇帝的命令来敲打敲打儒家。可以想见 明心突然认输李斯会有多不满。
不过原主本来也不是单纯为了给李斯做帮手才来儒家挑衅。
虽然按原主的计划方才她这一局确实会赢 她甚至还狠狠地羞辱了对手。
可是接下来她会输得更惨 因为她输给一个小男孩儿。这小孩儿叫天明。而这孩子的背后正是张良。原主不仅输了辩论 还弄丢了自家的传家宝：白马踏雪。
一时之间儒家众人可谓是大快人心。
所以明心刚刚才会及时认输。只是没成想她一直复述原主的话 竟是说顺了嘴 差一点仍将原主的话说了出来。幸好她及时收住。
上首的李斯与伏念从坐席上站起来 明心等人也起身。见踏雪在一旁 明心摸了摸它的脖子 它就乖乖跟在旁边走 也不用人去拉。
儒家众弟子也起身相送。未料快走到门口时 忽然旁边一个小男孩摇摇晃晃 站立不稳。
“哎哎！”那孩子的手因为摇晃而胡乱挥舞 眼看就要倒下。而他的前方正好是踏雪。
明心暗道不妙 下意识就要去抓踏雪的缰绳 她的手刚够到缰绳 那小男孩就一巴掌拍在踏雪的臀上。
踏雪忽然受惊 倏地撒开蹄子奔出 明心死死拖住缰绳 在众人反应未及时被踏雪带着跑了出去。
这小孩儿正是记忆中那害得原主丢了踏雪的子明 连惊马的方式都一模一样。现在自己已经认输 难道仍是这个结局？
现场一时乱成一片 张良赶紧扶起地上的天明 免得他被混乱的人群踩伤。
“天明 你在这里站好 我先出去看看。”张良温和而快速地和他说道 随后就立即同颜路等人往外赶去。
“我不是故意的 坐久了脚麻了......不过三师公原来不就是说要赶跑胖大妈的马吗？我应该没闯祸罢。”张良等人走后 天明喃喃地自言自语道。
明心心中发苦 若是前世 她还可以翻上马 而如今她的身子实在是太胖 所以根本没办法翻上去。她被踏雪拖着不得不全力跟着它跑 她一边全力拖着踏雪 一边叫它的名字安抚它。只是片刻一马拖着一人就来到大门处。
明心的手被拉扯得生疼 整个人都被飞奔的马拖着。
偏偏就在这时门口处忽然进来一个八九岁大的小男孩。
“快让开！”明心急得大吼 可那孩子就像吓蒙了一样 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快让开呀！”明心冷汗直下 更是不要命地拖着缰绳。
众人这才一团乱地从房间内出来 看着明心那边的状况皆是呼吸一窒。
只差一丈 踏雪就会撞到那个孩子 而他的身后 正是长长的台阶。可那孩子已经被吓得哭都哭不出来了 更别说动。
明心有些绝望。要是这个孩子因为她受伤了怎么办？要是他死了怎么办？这样一条稚嫩的生命难道要被自己的到来害死么？这一刻她真的宁愿她没有来过。
他活着应该会比自己活着更好吧 反正她本来就已经死了。
这个念头一出明心突然迸发出一股莫名强大的力量。她将缰绳一松 猛地冲了出去 用尽力气将那孩子推到一旁 随后她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 脑中一空便重重倒下 接着狠狠从台阶上滚落下去。
恍惚间一个人影骑在踏雪背上拉着缰绳。
原来踏雪停下了 她好像做了多余的事啊。
手臂处一阵剧痛 她该不会是骨折了罢？明心迷迷糊糊听见众人陆续赶来。一时间脚步声 孩子的哭声吵得明心头昏脑涨 隐约间听见有人说什么“不宜移动”随后她就失去了意识。
*
张良骑在马背上 心中有些触动 方才他已经将马制住 只是她救人心切 似乎没有发现。
“子房。”旁边忽然来了一名女子。
张良翻身下来 对她作了一个揖。
“沐小姐 都安顿好了么？”
那女子面带担忧之色：“父亲已经让下人将物品都搬去后院了。我听子羽说 这边出了事 因此过来看看 你没事罢？”
想起方才 张良眉头微蹙 这个名家掌门人似乎和他掌握的消息很不一样。
“承蒙关心 良并无大碍 我还有一些事要办 就先告辞了。”
张良说罢又作了一揖 将白马交与一名弟子牵去马厩 就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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