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重生
匪阳睁开眼看见的便是这熟悉的破落院子，前世住了十五年的地方，或许还得加上这辈子的十五年，恭王府占了一条街的位子，身为名义上的恭王府小姐，她却只能蜗居于这一个小小的角落，艰难度日。
皱起眉头，闭上眼思索着究竟是怎么回事，她分明死在了冀州那处庄子里了才对，为何一睁开眼竟然又回到了这儿，可那分明又是真真切切的，绝非做梦。
也不知他最终成功了没，匪阳暗暗叹了口气，想到那人信誓旦旦的模样，若是真的赢了，自己也就不算白白牺牲了，看在那救命之恩上，他定然会为自己报仇的吧。
“小姐，小姐？”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匪阳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果然是那个年轻的夏渠，死心塌地照顾了她十五年，最后与她一同死在了贼人刀下。
“小姐，该起身了。”夏渠将帘子拨到一边，伸手抱起匪阳，让她坐好。
“今个儿王爷回府，小姐该去门口候着，一会儿王妃该来催了。”
秦王妃周氏是周家嫡女，现今宣平侯的亲妹，不过比起恭王府，也算是高嫁了，多亏了宫中有个当贵妃的庶姐，求的一道圣旨，如今倒也儿女双全，为恭王生了两儿一女，长子秦珏早已被封为世子，加之王府内没有妾侍，除了秦匪阳这么一个碍眼的存在，其余可谓是顺顺当当了。
匪阳醒来的时候一贯是懵懵懂懂的，夏渠也没在意她的沉默，只一如既往地讲着该注意的点，以防被那王妃揪住错处。
只可惜，如今的匪阳不过五岁光景，而她对于前世五岁的记忆实在是一无所剩。
呆愣着被夏渠带到门口才发现肚子还空着。
“小姐，王妃催得紧，一会儿等王爷回来了，奴婢再带您去吃东西可好？”
匪阳点点头。
其实她们来的真的不算晚，至少王府中的主子们，一个都还没来。
待到正午，门口终于来了人，却只说王爷与同僚约了天笙酒楼，用了午膳再回。
“既如此，便都回去吧。”周氏眼皮子一挑，随意地说道。
匪阳有些失望。
她是恭王从外头抱回来的孩子，无人知晓她的母亲是谁，甚至也没人敢肯定她便真的是恭王的血脉。
可若不是亲生的，又何必将她带回来碍眼呢？她想，应该是亲生的吧。
直到大难临头，她才知道，自己何其有幸。
“秦匪阳并非我秦家血脉，请陛下免其责罚。”那日他一身囚服，挺直着背跪在金銮殿前。
匪阳掰着瘦弱的指头，回想起前世最后一次见他的场景，脸上骤然冒出来的密密匝匝的胡渣让他看起来老了十岁，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其中多是她的娘亲，一个何其不幸又何其幸运的女子。
他说，只有让所有人忽视掉你的存在，你才能安安稳稳地活着。
他还说，也幸亏了无人在意你，此次你才能逃过一劫，冀州还有一处庄子，有充足的财物与人手，足以保你一世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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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最后她还是没能如他所愿，安稳一世，兜兜转转还是被牵连进了皇位之争。
“小姐乖，别啃手指头，奴婢一会儿再去厨房瞧瞧。”夏渠颇是心疼匪阳，明知道今日王爷回来，厨房怎可能没有东西，稍稍一想便知道是那位刻意吩咐的。
好在是个小姐，若是王爷抱回来的是个少爷，还不知被磋磨成什么模样呢。
匪阳这才注意到嘴里有东西，讪讪地放下手指，原来小时候她还有这个习惯，这样不好，不好。
“夏渠姐姐，匪阳不饿。”
或许是饿的过了，这会儿她是真的没了饿的感觉，只是急切的想见一见那个倾尽所有只为护她一世无忧的男人，在他死后的日子里，匪阳想过无数次，若是他真的是自己的父亲，该多好。
秦修没想过会遇见秦匪阳，脚步一顿，僵硬的撇开脑袋不去看她泪眼婆娑的模样，漠然的开口道：“你怎么在这儿？”
匪阳只低着头默默垂泪，不说话，前世的她，哪怕是在路上远远望见秦修都会下意识避开，可是如今知道了他心底的打算，胆子也大了。
“爹爹，”匪阳扑过去抱住秦修的小腿，眼泪止不住的往下落，前世今生的委屈在这一刻汹涌而出，她宁可以恭王女儿的身份去死，也不想再一个人承受孤独。
僵持片刻，见周围没有人，秦修终究还是忍不住伸手将她抱了起来。
“在这儿做什么？”除了匪阳，秦修没有抱过其他孩子，因此动作有些僵硬，语气倒是温和了不少。
第一次听到匪阳叫爹爹，秦修胸腔里莫名的堵着难受，又看她抽抽噎噎的模样，想来是问不出什么了，只好看向边上的夏渠，夏渠也不知道为什么匪阳突然哭了起来，只好猜测着说道：“小姐今日还没吃过东西，想是饿极了。”
秦修没想到是这个原因，愣了一下，他一直都知道王妃是个要面子的，府中只有匪阳一个庶女，无论如何她也不会希望自己被传苛责庶女，因此他是极为放心的，可没想到会是这样。
抱着匪阳回了她的院子，这是他第一次去，夏渠便在前边引路，快到院子的时候，迎面出来一人，看见夏渠便不耐烦地嚷道：“午膳给你们送来了，快喂你家小姐好好吃着，莫再来厨房讨要了。”
见夏渠没说话，眼神不由得往后头一看，这才看见了抱着匪阳的秦修，登时颤了颤，脑子蒙了圈。
秦修没理她，跨步进了院子，看着桌上半生不熟的白菜帮子，以及一碗没什么温度的糙米饭，眼里瞬时没了温度，怀里的匪阳挣了挣，他便在桌边坐了下来。
匪阳情绪慢慢稳定了，看到桌上的东西知道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让秦修知道不是刻意忽略就可以让她过得好的，于是很是自然地拿起筷子夹菜。
没吃两口，筷子就被秦修抽走了。
“爹爹？”匪阳“不解”地望着秦修，后者摸了摸她的脑袋。
“乖。”秦修紧抿着的薄唇露出勉强的笑意，说道，“今日出去吃。”
秦修也不过是而立之年，长得极好，又是权势滔天，莫说当年，便是如今在京城也是引得不少闺秀芳心暗许的。
哪怕是后来获罪入狱，也丝毫不见狼狈之态。
匪阳想起前世的结局，再看看眼前噙着笑一脸宠溺的人，忍不住又低落起来，扑进秦修怀里，心中愈发坚定决不能让他重蹈覆辙。
这情绪落在秦修眼里便多了几分其余的意思，看着眼前面黄肌瘦的人，又想想嘉乐堂里的一儿一女，心中不免满是愧疚之情。
立刻让人备了车，又回了天笙。
嘉乐堂里自然听到了消息，于是等匪阳吃饱喝足回来时，小小的院子已经挤满了人，除了先前送饭的妇人，还有几个大约是厨房的人，齐齐跪倒在地，王妃原本端坐着，见到秦修回来便立刻站起身出来迎人。
待见到他怀里的匪阳时，眉头跳了跳，说道：“听闻匪阳受了委屈，妾身立马带了人过来，任凭王爷责罚。”
跪在地上的几人立刻开始磕头叫屈，急切的解释道是因为厨房人手不够才没能及时给小姐送饭，又因为底下人疏忽，才送错了东西。
只是先前见过匪阳习以为常用饭的模样，秦修又怎么会相信这番说辞，没有与这帮趋炎附势的小人多说什么，秦修望着周氏说道：“王妃若是连这区区后厨都掌控不住，又如何能打理整个恭王府。”
这话是重了，字字句句敲打着周氏的心头，让她咬碎了一口银牙，又只能不停地赔罪，转头又哄起匪阳来，甚至说出了要接她去嘉乐堂住的话。
匪阳自是不愿的，只是没等她表态，秦修便先拒绝了，说道：“听说你将藤萝院收拾出来了，明日便将匪阳的东西搬去那儿吧。”
周氏脸色一变，将藤萝院整理出来，自然是为了她女儿，燕宛今年八岁，也该有自己的院子了，藤萝院是她千挑万选出来了，又费了不少心思装扮，就打算这几日让燕宛搬进去，这倒好，秦修这淡淡一句话，便将藤萝院给了秦匪阳，让她如何甘心。
“王爷，匪阳还小，一个人住一个院子怕是不方便。”
“先前不是一直都一个人住？”
“这……”周氏斟酌一番，还是将缘由说了，毕竟燕宛年纪大了，搬出来也是无可非议。
“藤萝院这么大，两个孩子住绰绰有余。”秦修不在意的说道。
周氏知道秦修这是决定了，不容置疑，只好应下，说到底不过是个庶女，大不了收拾出个杂物间给她住，只是碍眼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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