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每天都是这样过 不需要期待也不需要惊喜。

——司芃日记

二零一六年初夏s市永宁街

总是下午两点刚过 蔡昆和盛姐就躲进员工休息室。午餐点已经过了 店里一时半会不会来客。新来的服务生小关倒挺勤快 忙着清洗咖啡机和案台。她才十八岁 高中刚毕业 这是她第一份工。虽然才挣两千多一个月 也理所应当要热忱些。

司芃没有午休的习惯。只要店里不忙 她通常会站在窗前 望着眼前的斜坡发呆。要是天气不闷不热 她还会拿壶绿茶 坐在店外的藤条椅上。

小关笑着说:“芃姐 你怎么不给自己泡杯咖啡呢?”她朝街道对面努嘴 “只要街对面那个帅哥一来 你总是亲自做。”

司芃翘起右边嘴角 却不带笑意:“咖啡是店里的 又不是我自己的 ”她拿起水壶 晃动里面的茶叶 “这个才是我的。”

小关耸耸鼻子:“咱们老板又不来 这店里还不是你做主么?”

司芃不再搭话。十八岁女孩的故作老练 还让人讨厌不起来。

聊天聊断了 小关回到店内。就算她是新人乍到 对店长的行事作风 也有几分了解。她不像个店长 起码不像旁边茶馆、或是日料店的店长热络有责任心。工作上的事她也交代也吩咐 但底下人做得好还是不好 她好像也无所谓。

还有 除了同客人聊两句 她也不爱和店里的同事聊天。无聊的时间偏偏又这么多 全用来发呆 想想都觉得浪费。

她悄悄问过盛姐:“咱们芃姐可是喜欢那位帅哥?”

年轻少女的眼里 这条破旧安静的坡街有什么好看的。从街头的广场到街尾的榕树 扫一眼不过五秒钟功夫。她来了一个月 也快和这街边蒙了灰的树木一样 了无新意。

想来想去 也就只有那个来过几次的帅哥 能提振一下少女萎靡的心情。

人在一起久了 说不出是谁感染了谁。三十来岁的盛姐更是夏困乏力的模样:“你事情做好了?”

小关点头 她负责收银、打扫和店面服务 此刻没有客人 其余的全都干得妥妥当当。盛姐斜眼看着一帘之隔的厨房 眼尾挑得比司芃更高:“碟子洗了吗?”

春节刚过 咖啡店就不再只卖咖啡 也做一点简餐 贴补费用。

小关哦了一声 厨房可不是她的负责区域。但她敢怒不敢言 乖乖进去了。

盛姐在背后再添一句:“我还真没见过长相好又心思不泛的小女孩 一天到晚琢磨这些有什么用?还不如多洗一个碗多拖一次地 来得实在。”

小关听见了也不敢言语 闷闷地洗碗出来 又闷闷地把店里所有的桌椅擦拭一遍。

盛姐立够威了 这才招呼她:“够干净了 过来歇会吧。”

小关过去。盛姐挑起下巴让她看店外。店外无人 只有司芃。

她穿太过宽松的黑色t恤 下摆被围裙捆在腰间 腰胯的曲线裹得极好 显得两条腿更长更细。站久了她换个姿势 斜肩送胯 靠在木栅栏做的花架上。太阳底下花卉当中 颇有时尚杂志里的形销骨立之感。

同是女人 小关也不得不承认 司芃高挑且瘦 是个标准的衣架子。同是工作服 偏偏只有她穿出了高级的质感。只是站得这么随意跋扈 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受过正规培训 站在店外迎客的咖啡店员工。

除去这瘦得能当模特的身材 司芃的皮肤还白得惊人。不是紧致水嫩的白 而是通透脆弱的白 像是大病初愈后的病容。有次小关无意间凑近 发现她不曾化妆 苍白的皮肤下埋着丰富的毛细血管 织成的网络清晰可见。

明明是个缺点 哪有女人愿意这张脸如此薄弱不堪。可它们在司芃脸上 配上那深邃空洞的眼眶 便中和那白得不带血色的瓷娃娃气质。

于是 她的脆弱和哀伤好像都有了人气 会让人不自觉就动了心。

盛姐瞅她一眼:“也难怪你会奇怪。她这样无所事事地看这条街 可不是你心心念念的那位帅哥出现后才干的事。她来店里上班第一天 便这么看了。你说她看什么呢?街道?风景?房子?还是人?”她的话说着说着 也变成自言自语 “你说什么东西经得起这么看 一看看四年?谁也不晓得。”

小关听懂了 又没听懂。她常觉得司芃眼神里的空洞 不像个只比她大四岁的姐姐 二十二岁的女孩子不该对这个世界这么意兴阑珊。

那么盛姐姐脸上的沧桑 是实实在在要比她的年龄大上许多。

蔡昆一直抱着他那两坨硕大的肱二头肌 看手机上的健身视频 他练得已经够壮了。偶尔他抬眼看窗外的人 接的话也很玄乎:“也许她真的什么也没看 就只是想一个人呆着。”

小关心想 八卦不是这样聊的啊。还是说 这里的人心和店里的空气一样稀薄 连臆想腹诽都无生存之地。

盛姐点头:“有可能啊。什么样的事都有可能。”她喝多了茶要上洗手间 推开凳子时忍不住多说一句:“小关 你知道司芃和老板是什么关系?”

果真还是有秘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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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关脸上却是天真的迷惑:“不知道啊。”

蔡昆抬头 给盛姐一记白眼 她的话到嘴边只好又打个转咽下去。“不知道 不知道就好好干活。司芃的事不是你能操心上的。”

店里没客人时 司芃从不理会店里面的事 哪怕她知道他们在说她。她想 有些人要没点好奇心 日子也未免太难过了。

四年过去了 时间又缓缓地回到她刚来时的初夏。困倦的风扫过街面 不留神被大榕树伸出的万千枝条给裹住了。街面上都是午后小睡的安宁。

这条街真是越来越静 静到她要去追着风看。

这是s市及其普通的一条东西向老街 全长不过三百米。三年前它连街名都没有。

它原先只是沙南片区(隶属s市灵芝区)大片城中村里的村路。它的南侧先被拆迁 盖了商品房。为了以示和城中村的区隔 新盖的商品房小区主动向内退了几米 把原来狭窄的村路拓宽到如今的双向两车道。

司芃所在的咖啡店“旧日时光” 便在这些林立高楼的裙楼商铺里。

街道拓宽了 交通却没有变得更顺畅。这里是附近居民停车的便利之所 不用交停车费 也不用担心违停罚款。两车道中有一条道永远停满车 剩一条道供车流进出 秩序比当初的村路还不如。早晚上下班的高峰期 鸣笛和吵闹不断。两侧临街的居民投诉了好多年 这条街才被纳入正式管理。

一日 司芃看着一伙人在路边挖坑 竖了个蓝底白字的路牌 才后知后觉地知道 她口中的老街有了名字——永宁街。

因为违停 永宁街喧嚣了四五年 后来也慢慢沉寂下去了。

街道北侧的那片城中村 许多人翘首企盼着拆迁。拆迁终于来了。虽然开发商的谈判进展缓慢 许多人还是欢欣鼓舞地搬出去。有漂亮的公寓可以住 为什么还要流连这些破败不堪的老房子呢?

管理日渐混乱 连租户也搬走许多了。

“旧日时光”咖啡店有一台彩电 便是它的老板陈龙迁去漂亮公寓时丢弃不要的。司芃让蔡昆抬回来 装在墙上。店里不忙时他们也可以看看电视 打发点时间。

有天的本地新闻 详细播报了定安村重启的拆迁工作。它是沙南片区旧城改造中负隅抵抗的孤岛。没想拖上几年 没拖黄这个项目 反而赶上房价再度腾飞的好时点。

尚只签了三分之二的协议 已造就二十个亿万富翁 一百八十七个千万富翁。

盛姐和蔡昆连连咋舌 眼神望向街对面:“就他们?”还以为是乡亲是街坊 转眼便是出手阔绰的土豪。沧海桑田 或许需要万年的更迭。人世间的至富至穷 却不过瞬间可达。

司芃也看到这则新闻。她只想 这两百多个富翁的名单中有没有卢奶奶呢?

盛姐也想到卢奶奶。“她怕是拆迁赔偿款最少的那一户。可惜了 她家才这么点建筑面积。你说帅哥是怎么回事 既然这里迟早要拆 何不早早把楼给推了 哗啦啦地盖个七八层 这样一来 如今怕也是个亿万富翁了。”

她口中的帅哥和小关心心念念的帅哥是同一个人。虽然近一年来 每个周日下午他都会探望他的奶奶 偶尔也在店里喝杯咖啡会个朋友。但无言的时间居多 “旧日时光”里也许只有司芃知道他姓甚名谁。

而说起违建 在定安村 却是家家户户都存在的现象。

宅基地上的房屋 修了电梯上去 能盖十到二十层。要是没修电梯 也能盖个七八层。

也不存在什么建筑规划。楼与楼之间的空隙普遍很窄 有些不过二十厘米 仅够一个瘦小的孩子侧身而过。两栋楼的租户推窗相望 兴许还能握个手 借个油盐。

听说 到拆迁赔偿时 无论是否违建 只要房子盖好落了顶入了伙 都会被视为历史遗留问题 所有的违建面积都会算入拆迁补偿范围之内 两百平变七百平甚至一两千平 都有许多可歌颂的事迹。所以这些年来 不管巡查再怎么严 定安村内顶风盖楼的不在少数 建材垃圾和烂尾楼遍地都是。

滔天的财富面前 还有谁会遵守所谓的宅基地管理办法?

盛姐说:“要不是亲眼所见 绝不相信。除非那人是傻子 或者本来就躺在金山上 一栋楼而已 无所谓。”

卢奶奶的家虽然也在定安村 却远离这些脏乱噪杂、**沟壑。它在定安村的最南边 它在永宁街上 与咖啡店隔街对望。

那是一栋独门独院的两层半小楼。身后与左右是乌泱泱抢盖的违建大军 身前是遮蔽天空的华厦高楼。它们将天空霸占 向它逼仄而来。

还好 她的小楼朝南。

“旧日时光”每日早上九点半开门 司芃总能看到对街的光影挪动 它从隔壁旅馆的店招牌上缓缓跳跃过来 一点点移过围墙 上到树梢 爬到二楼窗户。

到中午十二点咖啡馆最忙时 司芃端着餐盘骨碟来来回回地走 会突然回头 看见落寞的小院里 撒了满地阳光。

所以天晴的日子里 心情总比阴雨天里要来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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