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 陛下的意思不是把你赐婚给邵将军嘛？为何我们要这般去邵府啊？”冬青闷声嘀咕道
芸姝听此言 赶紧敲了下她那脑袋：“要说你多少回 你才能长记性？南唐已亡 别再叫我公主。”
“可是……”冬青依旧不服
芸姝撩起车帘 探了探马车外 随行的只有两个车夫和一个年纪稍长的宫女 芸姝记得 这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
放下车帘 芸姝轻轻握住冬青的手道：“方才陛下只说将我赐与将军 并未讲是赐婚或是作奴 皇后娘娘特地私下差人将我们送去邵府 已是极好的待遇了。”
冬青抬头环视车内一番 气得跺脚 这随行一路马车虽整洁结实 却也不是什么仪仗鸾车 区区一个将军府竟也不将自家主子放在眼里：“亏我方才在宴上抚琴时见那将军长的如此俊朗 无非也是个势利小人 真是白瞎了眼。”
芸姝回想起宴上与他相视一眼之景 双颊悄然泛起一丝绯红。
“将军府虽不比皇宫奢贵 但终究能免了不少规矩 也不会再遇见那些势利恶毒之人 若是将军府的人开明 或许咱们平日里还能出去透透气。”芸姝掀起窗帘一角 望着车外漆黑的街道。
晚风拂面 带着泥土的清新和百姓家中酒菜的香气 若不是今日终于能出宫 芸姝几乎要忘记宫外是何等景象了。
一听见能出门 冬青立马将方才的不快抛之脑后 紧握住芸姝 一个劲儿点头。
邕都城中各官府邸也几乎是依照其主的官爵来分布的 像是相国府、太尉府与皇宫距离不过几百米 各国公府、王府相距也不过两三条大街。
马车不知走了多久 芸姝二人几乎在摇晃中要睡着时 车外的姑姑 终于在车停时 发了话：“姑娘 我们到了。”
芸姝掀开车帘 在冬青的搀扶下缓缓走下车来。
眼前就是邵家将军府。
虽坐落于城郊之际 眼前墙门却高耸威严 张显着英气。门前两排灯笼 璀璨通明 连阶前的石子都照的清清楚楚 让芸姝想起在宫中时 晚上走到灯火阴暗之处 不知摔了多少个跟头 到后来她索性晚上几乎不出门了。
一守门见芸姝一行人已到 赶紧前来招呼：“小的已恭候沈姑娘多时了 姑娘请随我这边走。”
守门并未领一行人踏入将军府正门 而是将她们领到了西墙处一偏门。
“老爷特意吩咐下人将这西院收拾出来给姑娘居住 您别看这院子远些 这偏门通往集市的路比正门还近不少呢 日后姑娘出门也方便。”守门道
芸姝见这偏门虽小 但门内的小院倒是宽敞。
同正门内景象一样 依旧是灯火通明的。
同行的姑姑见一切已交代妥当便向芸姝辞行 临别时递给芸姝一封书信：“这是皇后娘娘托你交给少将军的 姑娘务必要亲手交到他手上。”
芸姝见她递信时神色凝重 想必这不是封简单的书信：“皇后娘娘为何就信我能转交此信？”
姑姑低头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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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而凑近芸姝耳边道：“邵将军与皇后娘娘的关系 想必我不说 姑娘也知道 至于娘娘为何信任姑娘 不仅仅是因为姑娘是诚信善良之人 以姑娘的处境 在这吴国 只要不与姑娘为敌者 姑娘唯有倚之方可保你自己。”芸姝明白 正如姑姑所言 今时今日 她在这吴国无依无靠 像她这般存无碍 失无损的人 想要在这暗流中生存下来 只得寻一靠山才是 如今已来到将军府 就不得不站在皇后娘娘这边以求稳定。
姑姑离开几步后 又转过头对芸姝道：“姑娘是聪明人 这将军府虽比宫中简单不少 但夜里总也有灯火照不到的地方 姑娘要多加小心才是。”
说罢 姑姑这才踏上马车离开。
芸姝抬起头环视四周 有了灯火的照耀 那些阴暗的角落 显得更加漆黑了。
整个西院屋内屋外已被收拾妥帖 虽是一将军府 这院落和屋子足足比她们在宫中住的宽敞了好几倍。
冬青已经激动得手舞足蹈 脱离了皇宫 于两人而言 就如同释放出狱 重获自由一般。
两人随行的东西不多 不一会儿便已收拾妥当。两人正准备坐下休息之际 邵府管家道：
“在下周某 打扰姑娘了。”
“周伯特意过来 何言打扰 快快请进。”芸姝道
冬青正准备招呼周伯看坐 周伯示意不必麻烦 继而命两名手下进来：“老爷吩咐 姑娘就在此好生住下 老爷和邵将军皆是军旅之人不苛拘礼数 每日早出晚归 如无特别的事 姑娘不必特意拜见 老夫人前些日子陪同太后前往静居山祈福 待她老人家归来 姑娘再去拜见就是 至于少夫人 她平时喜清静 姑娘也无需特意去请安。”
芸姝将周伯的吩咐一一记下 只是听到少夫人时 她微微一怔 竟不知道他已有妻子了。
“再有就是 这有五十两金 也是老爷命我送来给姑娘平日花销 若是花尽了 再向账房取就是 只不过邵府规矩不宜过于铺张浪费 这月晌只有月中和月末才放 到时候自然会有人给姑娘送来。”
五十两金？眼前这满盘金灿灿的 着实惊住了芸姝与冬青二人 冬青那丫头嘴都快张得比脸还大了。
“姑娘平日里需要的东西 在下也为姑娘置办好了 都放在院角的库房之中 这库房钥匙就交给冬青姑娘保管 若有什么缺的 只得劳姑娘自行添补。”周伯道
冬青接过钥匙 更是激动难耐 她如今终于也能管个活儿了 想起在宫中去各部领东西的时候 可是要受不少气的 如今再也不用看他人脸色了。
“多谢老爷恩德 芸姝累赘至此 老爷还为芸姝安排得如此周到 劳烦周伯替芸姝向老爷转达谢意。”南唐未亡时 芸姝也曾在宫中享受过此般待遇 自从南唐灭后 母国没有将她接回 她在宫中的生活也变得无人问津了 如今到了这 也算是终于被人当回事儿了。
周伯走后 芸姝二人简单收拾后 便同塌而枕了。
冬青在年幼时便跟在芸姝身边 那时候她晚上怕黑 芸姝便让她和自己一起睡 在南唐的时候如此 在吴宫的时候也如此。
“小姐 你说陛下的意思是不是让你做少将军的妾室？”冬青道
芸姝沉默片刻道：“妾也有专门的规矩 我不是。”
“那小姐……”冬青依旧问个不停
“嗯？”芸姝微微闭着眼 已有些疲倦了
“你好歹是陛下赐给邵将军的……他就这样不闻不问？”冬青鼓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 望着芸姝问道
芸姝睁开眼 愣了许久 终于再合上眼：“青儿……我困了”
“喔！”冬青这才不再发问
整晚 芸姝辗转反侧 未曾入睡。
身旁的冬青已经早已进入梦乡 芸姝轻轻替她拉上被子。
他就这样不闻不问？
芸姝知道她于他而言 什么都不是。甚至就是太子刻意对他的羞辱而已 可这也不是她情愿的。她莫名地被人用来羞辱了另一个人 虽与他是陌生人 芸姝心中终究还是觉得亏欠于他。
陌生人？
芸姝出生以来见过无数人 为何他那张脸 就看过那一眼 她便从此无法忘怀 竟还时时想起……
已入深夜。
将军府上一道矫捷的身影在夜色中 飞跃于府中各庭院、屋顶 巡视着整个将军府。
这么多年来 他已经习惯了。无论是在朝中 还是平常 他信任的人很少 他常常独来独往 寡言少语。
虽被送出了宫 始终还是有人想要除去他 他不甘心被人所害 更不想连累府中任何人受到伤害。
于是每晚 他总要在府中巡视几番后才能放心休息。
他跃到西院墙上。
她房中灯已熄 想必是已经睡下了。
她本是太子用来羞辱他的一个工具罢了 如今把她放在府中 他本该是要讨厌她的 可回想起宴上那一霎那短短的相视 他便对她讨厌不起来。
既想见她 又不想见她。
这种感觉与他对阿慈的感觉是不同的。
自从他从废墟中把阿慈救出来后 便把她安置在一村屋中 阿慈对他百般感激 也对他爱慕不已 他都知道 所以他无比信任阿慈。她的温柔体贴 无不让他安心舒适。
他依偎那种安心 但他却无法将她接到府中 并不是他正妻黎娴不准 而是他母亲正阳公主不同意 说那般不入流的女子 不能踏入邵家的门。
娴夫人嫁入邵家已有三年余 仲轩与她虽无夫妻之实 平日里却相敬如宾 娴夫人虽体弱多病 但也把邵府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
开始仲轩还对娴夫人心存芥蒂 毕竟她是相国黎同的女儿。
满朝皆知黎同并非善类 让他庶出的女儿来嫁与仲轩 无非是想让女儿来监视仲轩的一举一动。
可娴夫人来到邵府后 不仅未给邵府带来任何麻烦 反倒尽心竭力为仲轩操持家务 也算是一贤内助。
仲轩常年生长在军中 见过的女人不多 深交的也就这几人。
然而对于芸姝 他心中总有一丝不一样的感觉。让他既想靠近 又想远离 不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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