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部一处山高皇帝远的镇子 是个名叫干沟的穷山沟洼子。
这里四面环山 就这一块说小不大而且交通靠走的土地来说 能形成一个镇子还真有点与世隔绝的味道。由于这里处于横断山脉的阶梯上 恰巧还有一股水懒散地流过 所以水力资源对于当地一个与本地居民格格不入的发电厂来说如获至宝 这对镇政府也算是一笔不菲的财富 可本地百姓的吃穿住行一切照旧 根本没有一点鸡犬升天的意味。
唯一能让百姓沾点光的是这个小镇上还能有一个医疗条件不差的医院 这也算是一件功德。这家医院面积不大 有门诊部 住院部两栋高楼。其中还分有各个科室 麻雀虽小 却也五脏俱全。
妇产科 手术室里。
“王医生 3号病房里那个年轻女子终于要生了吧 这几天她也够苦的。”说话的是一个戴着护士帽、套着白大褂看似三十多岁的女人 虽然头发已经被塞进帽子 但还外露着几根凌乱的发丝。
“护士长 瞧你说的 真正疼的时候还没来呢 我们都是女人 你的心情我懂。”王医生回答道。她是这个妇产科里比较有名的医生 经验丰富 将近50岁的人了 但在她的脸上看不到一丝倦怠 相反 从她的眼神里却时常能流露出些许坚定。
“哎 女人 真是不容易当。”护士长感叹道。
王医生嘴角微扬:“您老好歹也是个当妈的人 不好当也当了这么多年 还要抱怨。”说罢护士长瞥了一眼王医生 随后两人咯咯的笑了。生活 对于有些人来说本就霸道 它可以随意的对其进行皮鞭滴蜡 蹂躏踩踏 可他们还是对生活回报以最饱满的微笑 因为他们心里始终都还有着一种叫做希望的狗屁东西。
3号病房离手术室不远 干净而简洁。此时一张单人床上正安详的枕着一个女人 左手轻轻抚摸着她隆起的腹部。她不是那种让男人看一眼就立马变成禽兽的女人 但是却长的清秀 尤其有着一双亮晶晶的眸子 这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是福分。女人床边坐着一个年轻男人 有一张谈不上俊美的脸 但也足以让纯情少女眼前一亮 体格不算强健但也不算瘦弱。他指间夹着半截烟 呆呆地对着她 眼睛半天不眨一下。
“看什么呀？这么盯着我！我哪里长得不像你媳妇了？”女人娇嗔道。男人一语不发 依旧呆看着她 女人有些恼了 轻轻推了一下男人的额头。
“啊！？那个……小琼啊 你说这到底是啥时候的事？怎么这肚子说大就大了 这爹怎么也是说当就当了？”乔国辉根本不知道小琼说了什么 只是条件反射的把心里话脱口而出。确实 一个吃过江湖亏 上过义气当的男人能说出如此单纯到质朴的话 或许这时上帝这位糟老头子是真的心疼他。
“俗气！国辉 给孩子取个名字吧？”小琼低下头莞尔道。但等了半天 男人都没吭声 女人疑惑的抬起头看他 却发现男人歪着头 咧着嘴 眼神散漫的对着一个茶杯乐着。
早就习惯了爱咋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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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无所谓的动荡男人 突然有一天稀里糊涂的被一种叫做家庭的东西牢牢包围住 难免有些不知所措。“乔国辉！叫你给你孩子取个名儿！你孩子在这。”说时顺便拍了拍肚子“不是那杯子！”这回女人是真恼了 说完就把头撇向窗外。女人的思维似乎总是一条直线 当直线碰到该转弯的地方 难免会擦出些火花 要么灼伤自己 要么闪晕他人。
乔国辉猛的一回神 一脸谄媚 忙拉着小琼的手道:“取……取名？这得问问老头子 就我这文化水平 我怕以后孩子问起来会怀疑他是不是我亲生的。”小琼噗嗤一下乐了。男人嘛 如果没有一点博采众长的大智慧 多少也应该有点投机取巧的小聪明。
乔国辉一看媳妇笑了 顺势站起身来:“嘿嘿 你等着 我这就去找老头子。”
“不用找 找什么找！”乔国辉才刚迈出一步病房外就响起一个雄浑而厚重的声音 随后门里进来一个老者 看似六十多岁 但却一身风骨 步伐稳重。
“爸？你怎么来了？”乔国辉愕然到。
“你个败家子！我儿媳妇今天要给我生孙子 你说我该不该来。”老人呵斥道。“爸 有国辉在就好 您老还操心。”小琼温柔道。
“他？连娃娃的名字都不敢取的人 再说也没文化。还成天对一帮小子吆五喝六的吼着要当爹了。儿子都不会当 还当爹？我不来看看怎么行！”老人严声道。
“老爷子！当着我的面说这话我认了 可是今天您孙子在这。”乔国辉说时指了指小琼的肚子“您也不怕等他出来的时候沾染了您老的古董脾气 到时候当真生出个爹来 那不折了您老的寿！？”乔国辉一本正经道。老人眉毛一挑 看似要大发雷霆 但却眼睛一闭坐到了床边。小琼平日里早就看惯了这对父子调侃掐架的样子 这时只是偷偷的抿着嘴笑。
老人姓乔名正昌 年轻时曾是新中国的一名武警战士 早年间为了追查逃犯走南闯北 中年时又转业到邮电局 送报纸 架电杆 修电线之类的活来者不拒。当年架电杆的时候威风凛然 为了教训那些偷懒叫苦不干活的年轻人 曾一个人当着他们的面 就着一碗老白干 硬生生的架起一根电杆。当时那些小子立马就跪下喊师傅。退休以后曾蓦然消失过 之后又不知不觉回来 便开始了修身养性。所以虽然年纪大 可骨子里的秉性却没有丢失。
“爸 茶楼最近乱子太多。”乔国辉正色道。
“人 为了一口饭情愿做只狗 这饭是得有多少肉？别被咬着。”老人闭着眼答道。“知道了。”乔国辉应声道。
再小的地方都有着一场江湖 利益这种东西 就像眼前的脱衣舞女郎一样 哪怕是得不到 也会让你红了双眼 兽性大发。
就在乔国辉和老爷子闲聊的时候 小琼突然瞳孔一缩 一只手顺势紧紧抓住乔国辉 焦急喊道:“国……国辉 不行了。要生了！”
乔国辉想都没想 猛然起身 朝着门就冲过去“医生 医生！医生在哪！？”他边跑边吼 声音急促嘹亮。闻声而来的几个护士慌忙却不失阵脚 动作熟练而迅速的把小琼推往手术室。
一进门 “王医生！产妇要生了。”为首的一个护士紧张道。
“各位！”王医生言简意赅 但却不容拒绝。她立刻套上手套 整理完工作服 护士长和其余三四名护士也做好了准备。
对于亲眼见过许多次临盆的王医生来说 降生这个词汇是伟大而精彩的 伟大在它从此成就了一位母亲 精彩在于它毫不吝啬的带来一个孩子。所以每次看到手术台上的女人时 她都格外慈祥。
此时躺在手术台上的小琼额头上满是汗水 手掌死死扯住被单。乔国辉冲进手术室“小琼！”他焦急喊道。但被一名护士拦下“乔哥 麻烦您在外面等着吧 我们会照顾好乔姐的。”
“等个蛋啊！那是我媳妇！”乔国辉对着护士吼道。见过离别 甚至哭过诀别 但这一次 在乔国辉心里却有种不同以往的害怕。
“国辉！过来！”老爷子在外责怪道。乔国辉看了看护士 护士一脸为难 又望了望老爷子 他顺手甩开护士 叹了口气 转身走向老爷子。随后护士把门一关。嗒 手术室门上方亮起了红灯。
“吃着亏长大的 长大还要吃得苦 这样的女人才享得福。”乔正昌微笑道。
乔国辉点燃一支烟 若有所思的把眼光转向窗外。曾经他对她说过 你若为我风雨无阻 我定会为你两肋插刀。曾经她也对他说过 有她在的地方就是家。
“爸 你说会是男孩还是女孩？”乔国辉平静道。“男孩穷养 女孩富养 却都不能少了良心。”老爷子并没有回答乔国辉的问题 只是伸出两根由于长时间抽旱烟而被熏得焦黄的手指轻轻的点了点乔国辉的胸口。
良心？很多人为了一纸钞票明面上铁骨铮铮暗地里却背信弃义。街面上的东西都是论斤称按两算 良心这种东西几斤几两？女人为了有些乔国辉连听都没听说过的东西 虽然后来才知道叫LV 香奈儿 阿玛尼 都可以卖灵魂卖贞操。良心这种东西当真是如同过街的老鼠。乔国辉不傻 知道什么叫做无义种。
时间要是变起戏法来 真他娘的让人望眼欲穿。医院走廊上已经横七竖八的躺倒不少烟头 就在乔国辉抓耳挠腮的时候手术室的灯灭了。
乔国辉猛然把目光射向手术室的大门 门刚好被刚才那个护士拉开 这一拉仿佛连着乔国辉的心也一起拉了出来。用乔国辉朋友的话来说 这个男人不惧怕片刀 也不忌惮人多势众 是个属狼的。但是这一刻 他的心性再稳也波澜不平。老爷子虽然没有转身 但是背着的手却增加了些力道。
“嫂子生了 是个男孩……”护士看着乔国辉道 似乎话里有话。乔国辉哪里注意到护士的异样 听到男孩两个字 就像捡到宝一样 悬空的心一下沉下去一大截。那滋味比干架时撂倒一个200斤重的汉子来的还爽快。
“我的乖乖 真是个带把的！”乔国辉欣喜道。前不久他早把当爹的事渲染的神乎其神 一会说得到高人真传 学到一种姿势 专门造男孩。一会又说是算准了时间 一击必中。现在好了 牛皮吹破天也有人信了。
乔正昌看着护士:道“母子俩怎么样？”护士眼里闪过一丝迟疑 这个细节却让老爷子眉头一皱。“母子平安 可是孩子……”护士小心答道。
“孩子怎么了？”乔国辉不等老人开口 焦急问道。
“孩子 孩子出生后一直没出声。”护士为难道。才出生的婴儿好像医生都会给他来上这么一巴掌 目的是用来确定这个孩子是否会哭 只要出声 那就好办了。人从小就能感知疼痛 疼痛这种东西本就是与生俱来教人成长的 疼过了 就不会疼了 至少也不会因为疼而感觉疼。疼不过 那没办法 还是得多疼几次。
乔国辉和老爷子慌忙走进手术室 正看见护士长抱着刚出生的孩子 右手还在轻轻拍打孩子的脸颊。乔国辉 一个吃粗粮喝凉水长大的穷老百姓 脑子里除了兄弟情义爹娘祖宗其他什么都没有的傻二愣子这时却不识时务的大吼道：“儿子！”
护士长本来就担心这孩子是不是真有问题 听见这一声咆哮如同炸雷。手下意识的加大了力道 猛的拍到了孩子的脸上 与其说是拍还不如用抽来的直截了当。这一下可把护士长吓傻了 别说她 就连乔正昌一个年过六旬的糟老头子都给深深怔住！整个手术瞬间室鸦雀无声。
乔国辉刚想发飙 心里的一句干你娘亲 差点就挤出牙缝。可这时孩子有了反应 一个细节除了护士长其他人谁都没看到 这也让护士长着实抽了口凉气。她手里这小子眉头紧皱 还带着婴儿不可能有的怒容 一双乌黑透亮的眼睛死盯着她。随即孩子呜咽了两声 接着就是震天的哭声。就在护士长诧异的同时 一股暖流喷在了护士长的脸上。
……
这小子尿了！？
乔正昌见状 眉毛一扬 背起手转身走出手术室 嘴角边还带着一抹玩味笑容。乔国辉早就忘了刚才那一巴掌 跟着老爷子也走了出去 只是笑声惊人。一哭一笑 龙虎父子？
“爹 取名吧！这小子像乔家的种。”乔国辉乐道。
老人若有所思的喃喃道：“93癸酉年 剑锋金命？这也难怪……”乔国辉听的云里雾里。“叫乔迦毅吧 这孩子是背着忠带着义出来的 可是命里少了点硬气 未免优柔寡断 加个毅正好。”老爷子道。
“乔迦毅 小毅？行！”乔国辉又想起刚才他儿子尿人一脸的样子 一脸狡黠道：“乔迦毅 你小子注定是个祸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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