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 她换上了自己最漂亮的花裙子 摘了石膏。
高大身躯出现在门口时 她的呼吸漏跳了好几拍。
轮廓分明 眉目俊朗 清淡的眼睛随意的一瞥 足以搅翻她的心神。
可有句话说得好：计划赶不上变化！
静得连一根针掉下来都听得见的教室 两个人 正大眼瞪小眼！
“我再说一次 现在立马收拾东西坐到马蓉同学身边。”
班长以权威不可撼动为由命令她将自己的位置让给梁晨 这怎么可能？
“我也再说一次 我坚决不搬！”
谁也不妥协 战火一触即发。
最后 以梁晨坐到马蓉身边宣告‘战火’结束。
体育课上 冷应儿目光紧盯着篮球场上那道俊拔的风景线 桃心泛滥。
一个巴掌兜头罩下。
“花痴。”
沐筱丢出两个字。
冷应儿噘嘴 一本正经教育她的‘妈妈’：“我这是敢于直面自己的感情 这也是你教我的。”
沐筱对她的胡说八道已然免疫。
语重心长教导：“不要被皮囊所迷惑 种子不宜过早发芽……”
冷应儿喝了口水 低声八卦：“那你对冷奈的关系……”
沐筱打断 又将话题扯会梁晨身上：“不愿换位置不是因为讨厌他？”
“我那是……”
喉咙吞下即将脱口的话。
真实的原因怎能说出口？
脑咕噜转了几下 话锋一转：“你那天怎么迟到了？”
沐筱眼睛一顿 也学冷奈摸摸她的头发：“又不是第一次迟到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冷应儿一把抓住她的手 面色少有的沉眉肃目：“沐筱筱 你不是一个人 你还有我们。”
沐筱的心倏然一颤 随即抽回自己的手 骂了句‘傻’。
十月桂花开满园 香气宜人最沁心。
与喜欢的人闻着一路花香 再没有比这更美好的事情了。
“你还要跟我多久？”
听不出情绪的一句话 来自前方一百米处顿住脚步的人。
冷应儿蹦蹦跳跳跑到他身边 佯装惊讶开口：“梁晨同学 好巧。”
梁晨睨了眼个头只到他胸口的冷应儿:“一个月。”
“什么一个月？”
瞥见他抬脚 赶忙拽住他的衣角 换了幅可怜巴巴的模样:“我交代还不行吗？”
当了一个月的尾巴 总算跟他说上话了。
“那个……我是来跟你道谢的 哦不 道歉的。”
梁晨面色未变:“不必。”
冷应儿双掌合拢并在胸前 惊喜道:“你记得我了？”
梁晨挣脱她的手 语不气人死不休:“我为什么要记得你？”
“……”
原来十七岁的梁晨 这么冷漠又拒人于千里之外。
可是怎么办 她就是喜欢他 无法自拔的那种。
冷漠又如何？
拒人千里又如何？
这不是有她冷应儿在嘛。
仰头对上他棱角分明的五官 含笑道:“没关系 我可以一件一件提醒你。”
“不用。”
“给我一分钟就好。”
捏捏眉心 瞥了眼满眸坚定的冷应儿 似是妥协开口:“你要向我道谢什么？又为何道歉？”
冷应儿一脸开心解释:“几个月前 你帮我追回了钱包 我还没来得及向你道谢。”
“道歉呢？”
冷应儿不好意思挠挠头:“那天不肯换座位……”
顿了下 怕他误会又赶忙解释:“我不是故意针对你的。”
其实也有点针对的意思 毕竟她不想让沐筱妈妈和梁晨坐在一起。
静默片刻 他说了句:“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
“知道你想让我知道的。”
冷应儿试探性开口:“所以……你接受我的道谢和道歉了？”
“嗯。”
“那我们算是朋友咯？”
梁晨没回她 抬起手臂 修长的食指点了点腕表:“一分钟已到。”
话音甫落 头也不回大步离开。
徒留冷应儿默默注视着他瘦削的背影 心潮一片澎湃。
梁晨 我以爱神丘比特的名义起誓 一定会帮你从那件事的阴影里走出来的！
一定会！
“诚意早餐如时送达。”
话音刚落 一个包裹着棕色面包的袋子赫然立于桌上 标配浓白色的牛奶。
其余同学此起彼伏调侃——
“这都送了一个星期了 哪是诚意？分明是爱意。”
“喜欢人家就直说。”
“我说梁晨 都说女追男隔层纱 你就从了人家冷应儿吧。”
……
梁晨目光一沉 二话不说拽着冷应儿到一处僻静转角。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冷应儿眨巴眼睛 眸色澄澈:“知道呀 他们说得也没错 我的确喜欢你。”
“……”
空气骤然凝固 片刻 传来低而重的声线 带着警告:“把你的喜欢收起来 别再打扰我！”
“梁晨！”
她喊住那个抬脚离开的人。
“我是应儿 冷应儿 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我是那个从小被你捧在手心的冷应儿呀！
回答她的 是隐没在走廊里的背影。
上课铃响 沐筱和梁晨一前一后走进教室 两人的脸色截然不同。
为首的满脸铁青 末尾那个神色淡淡。
冷应儿支起书本挡住讲台上唾沫横飞的地理老师 凑过去压低声音询问:“沐筱筱 怎么一副世界末日的模样？”
沐筱瓮声瓮气甩出两个‘没事’ 趴在桌上阖眼睡觉。
她才不信。
一般说没事的女孩 都会有事。
多方打听之下 冷应儿终于整出个来龙去脉 暗自在心里把班主任于老师骂得个狗血喷头。
“什么优势互补？什么男女搭配？没见过这么徇私枉法的班主任！”
噼里啪啦一通吐槽 仍旧难泄心头之愤。
冷奈一杯奶茶递过去:“解解渴。”
冷应儿一把接过 喉咙一吞一咽之际 半杯奶茶入肚。
瞥见自家老爸云淡风轻的模样 气又是不打一处来。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妈妈在这个年纪没有看上他 青春期的女生向来偏爱桀骜又霸道的男生。
重重搁杯 她得教教这个空有一副皮囊而脑筋不太能转弯的爸爸如何才能拿下美人心。
“沐筱筱——”
沐筱闻声抬头 两道身影落入她的眼帘 一个脑袋的身高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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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为何 胸口堵了一口气。“早上好。”
冷应儿向她招手。
沐筱淡淡应了声：“早。”
视线却落在那扯着冷奈衣袖的手指上 心间淌过一阵酸涩冷寒。
不晓得沐筱心理活动的冷应儿像往常般亲密勾住她的手臂:“我听说 于老师让你和梁晨在周末的时候互相辅导 争取化劣为优 对吧？”
沐筱心不在焉:“嗯。”
“那可不可以带上我们？”
‘我们’二字 落入沐筱耳中 怎么听怎么别扭。
忽觉肩膀一沉 醇厚的嗓音随之落下：“人多力量大 正好我今天不用补课 跟你们一起学习也挺好的。”
冷奈大她们一届 有了他的加入 自然是如虎添翼。
敛下不快 轻描淡写耸肩 丢出两个如准奏般的‘随便’二字。
十一月初的北城 溽热的燥热换成了凉爽的微风。
一行三人对了好几次纸条上的地址 眼睛瞪得圆润 惶惶惴惴按下对讲机——
“你好 请问找谁？”
一个温和谦恭的声音。
冷应儿礼貌询问：“请问梁晨是住在这里吗？”
那端‘咯咯’笑了两声：“是少爷的同学吧 请进。”
话落 又宽又高的黑栅栏右下方的小铁门‘吧嗒’一声打开。
虽说薇薇阿姨有跟她提过梁晨以前住的地方很大 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大。
长廊一眼看不到尽头 四周百花簇拥 偶有蝴蝶停留嬉闹。
迈入大而敞亮的客厅 一股复古格调的气息扑面而来。
与此同时 二楼某间房内 大大的落地窗正对着门口 一双深沉的眸子从他们踏进别墅那一刻 紧随其动 眉峰没由来皱成一团。
“都请坐 喝点茶润润胃。”
正在说话的不是别人 正是方才与冷应儿对话的白发中年人。
“免贵姓舒 你们可以喊我舒管家。”
冷应儿眼眶瞬间起雾 仍旧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舒爷爷在她十七岁那年因病过世 离开之前还心心念念惦记着给她做好吃的。
片刻 沉稳的脚步声从楼上传来。
几目相对 各怀心思。
宽而大的书桌 四人各据一面 吊诡的气氛萦绕四周。
冷应儿抬起脑袋偷偷扫了一圈 有人说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明明四个人 一个个比赛谁话少 真是稀了奇了。
“我们来玩个脑筋急转弯吧：有一头公鹿 跑着跑着变成了什么？”
其余三人默然。
冷应儿自顾自回答：“你们肯定猜不到 因为它跑个不停 就变成了高速公路 哈哈哈……”
空气回荡着尴尬的笑声。
数次活跃气氛 一一失败。
梁晨指腹捏着书本翻页 沐筱妈妈也沉浸在她的题目中 徒留冷奈周身散发对某人的敌意。
“舒爷……舒伯伯 我来帮您。”
“不用不用 油烟大 别进来。”
“没事 我可以帮忙洗菜。”
边说边卷起袖子。
舒管家赶忙阻止 端起琉璃台上的茶和点心递给她：“你们先垫垫肚子 饭菜好了我再喊你们下来。”
话落 厨房门被关上。
冷应儿嘴角轻抿 舒爷爷还是那样的性格 做菜时不喜欢别人在场。
一阵穿堂风过 思绪不由得被迁回方才的画面——
“你很闲？”
在她讲了无数个冷笑话之后 梁晨面无表情开了尊口。
“没……”
太过于心虚 话都弱了几分。
于是乎 她就被打发下来帮忙。
“餐前点心来咯——”
推开书房门 独留冷奈孤孑的背影。
“他们呢？”
她搁下点心 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沐沐上厕所 梁晨回房间拿东西。”
“……”
晕死 她就不该离开这个房间。
瞥见冷应儿惊慌失措跑出去 冷奈也匆忙紧随。
“梁！晨！”
冷应儿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三楼楼梯口 一把揪住他的格子衬衫 怒目圆瞪。
冷奈一手挡在沐筱面前 四人呈现两两相对的局面。
梁晨垂头对上她的眸子 心潮莫名一乱。
不知名的想法浮上脑海 她似乎能看穿他内心深处所有的想法。
“不要做傻事……”
冷应儿攥紧他的手臂 语气近乎哀求。
冷奈看不过去 直接揪起他的衣领 一记左勾拳。
梁晨也不是省油的灯 下一秒出手一挡 并不宽敞的楼梯间 两个身高不相上下的男生发了狠般挥手相向。
“还愣着干嘛 帮忙啊！”
沐筱大声一呵 瞬间拉回冷应儿的神智。
趁着纠扭两人分开的刹那 冷应儿一把抱住梁晨 沐筱也随即扯住冷奈的臂膀。
再怎么刚硬的拳头 遇到纤细柔软的水 皆会甘愿认输。
脸颊贴和处起伏的胸口逐渐平息 圈住精瘦腰身之手仍不敢松懈。
“应儿 我们走。”
话毕 沐筱敏感一颤。
第二次 他把冷应儿归入‘我们’的行列。
怔然松开双手 垂落 继而攥紧。
轰然的记忆碎片如流水般跌落脑海 汇成江涛海浪。
——“冷奈 不准跟着我！”
——“我回家也走这条路。”
——“那我不走了。”
——“我陪你。”
——“你能不能不要烦我？”
——“不能 我们是一家人！”
女孩泪眼婆娑 吼他：“我爸妈也是我家人 可是他们食言了……”
男孩蹲下身子 指腹摩挲她的眼泪 放进嘴里：“叔叔阿姨是天使 到了时间就得回天堂。他们放心不下 让我来照顾你 组成我们。”
女孩鼻子翕合几下 哽咽：“真的吗？”
男孩坚定不移点头：“相信我！”
因为有他 再怎么被欺负她也不会很难过；
因为有他 就算没朋友她也不会很难过；
因为有他 每年的节日都有味道。
可是现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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