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姑娘,洺县的秦姑娘。”有人边唤名字边在大厅门口招手,众多女子左右张望,西角里坐着的一个女子便闻言起身过去,跟着来人走了,留下厅里议论纷纷的,“怎么叫她啊?”“不会吧,难道是选上了这个丑丫头了?”“什么意思啊?难道是要选她,不可能吧?是要赶她出去对不对?”“这样的长相,怎么也会在这里?”“这是哪家的啊?”跟身后的这些议论一样,秦姑娘也心里诧异,有些疑惑了,只是她担心的刚好相反,不是选不上,而是选上了,但想来也不可能啊,这是镇东大将军府选丫鬟,不是寻常人家,怎么可能挑上她这般模样的呢?

但现在她只能跟着走,来人把她带到了房间,走进房间,进去就看见那个林工恭恭敬敬地站在一个白白胖胖的眯眯眼中年男人身旁,那人瞧着倒挺喜气,穿得也体面得很,林工多瞧了女子几眼,然后说道:“秦姑娘,你好福气,这位就是胡管家,他选中了你,你可以去大将军府了。”什么?闻此言,那秦姑娘心中想道:不会吧!我这种长相竟也被选中了,这个管家在想什么?若然这样,我当如何是好?要不走了算了,该怎么辞呢?胡管家开口问道:“你叫秦什么?”女子抬头看了一眼胡管家,没有作答,胡管家以为她必然是受宠若惊,没听清,又说了一遍:“名字。”林工也瞪着她,那眼神着急,催她赶紧回答,女子哪里是惊呆了,是根本就不知道:秦什么?我倒真还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呢?

但是来人等着呢,她正好瞧见那管家挂了个玉佩,还是块昆仑玉,她便顺口说了个:“小女子叫秦佩环。”反正这里没人知道真名,连她都不知道,这里的记录里只有登记洺县秦氏女和生辰八字,那叫什么都可以过关。胡管家听了点点头,低嗯了一声然后又叹气说道:“名字嘛,倒还过得去,像个样子,你这模样吧,哎,小姑娘,我也就不怕直说了,就你这样的,若换了以前,连我们将军府扫门口,你都轮不着。”那你何苦选我?赶紧换人啊!岂不是为难大家吗?女子心中想道.

胡管家继续说:“不过你也别不高兴,这人啊,还得看命数,你瞧,这模样周正的那些吧都架不住你走运啊,你八字好,被我们夫人选中了,你是走了大运了,而且是去大少爷那边,以后啊,好好在府里服侍着,好处也少不了你的,我是将军府的管家,自然也会照顾你的,不必担心,你今日回去同你家人交代交代,明日林工带你入府吧。”那个女子还没回话,林工不住地点头:“是,是,胡管家放心,我一定安排好,明日就带秦姑娘过去。”胡管家又准备继续说话,秦姑娘开口了:“多谢胡管家和林工的照顾,只是小女子自知愚笨且模样粗鄙,恐担当不起这份荣幸,将来办不好这份差事,岂不是辜负了胡管家一番心意,还是烦请另觅一个人选吧。”

这胡管家一听,有些急了:“什么?你这什么意思,你不愿去?”林工比胡管家更急:“秦姑娘,你昏头了吗?这是你天大的好运,你在说什么胡话呢?多少人求都求不到呢?别乱说话。”秦姑娘继续慢慢地开口,相貌虽逊色,但她的声音非常好听,悦耳清脆:“我自然知道这是府里和胡管家天大的善意,心中万分感激,只是小女子自知福薄,确实是心中惶恐,只怕难以胜任,还请管家和林工见谅。”

胡管家真的着急了,虽然他心中很不高兴,原本选出的是个这样的丑丫头,他还不乐意呢,没曾想这个丫头竟然还拿起架子来了,要换做以前,就她这样的,连门口都不让她进呢。可是,这次毕竟不同于以前,此次是非选她不可了,而且于管家来说事关重大,她要是不去,自己可就麻烦了,办不好这份差事,胡管家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呢,胡管家压住心里的愤怒,收起之前那一副不屑一顾的脸,笑着说:“秦姑娘是说笑吧?这样好的差事,为什么要拒绝呢?你不要有负担,府里丫鬟多了,大少爷房里也清闲,你也做不了什么活的,工钱又高,不去的话可就是犯傻了不是,何况,我也跟你说了,是夫人选中了你,你若是不去,夫人就得责怪我办事不力,你也不要叫我为难吧。"

胡管家笑起来那眯眯眼都成了一条缝了,林工在一旁也急,但胡管家开这口,他就没说话了,只是他颇为不习惯胡管家这幅笑脸,林工见他时他总是之前那副神气,他心中感叹胡管家倒是能屈能伸。秦姑娘准备继续开口回绝,她正要开始说话,又奔进来两个人,是一对中年夫妇,都有些微胖,穿得还行,模样整齐,但就是透着一股叫人见了有些不舒服的精明气,女的脸上涂得粉还有些分量呢。

大家都转头看,林工不耐烦地问:“你们是谁啊?跑这里来,怎么进来的?”那夫妇立即向林工和胡管家行了礼,然后妇人赶紧介绍自己:“胡管家好,林工好,我们是若,哦,这位就是我们家的女儿啊。”说完她们指指秦姑娘,胡管家见秦佩环的父母来了,也不管其他,便直接同他们讲:“原来是秦氏夫妇,你们来的正好,我们夫人选中了秦姑娘,想叫她去我们府里服侍,去了大将军府做工,这工钱和其中的好处你们自然也是明白的,只是秦姑娘还有些顾虑,不肯前去,你们倒也可以劝劝她呀。”“是,是,胡管家,林工,我女儿吧,可能是没想到自己能选上,太高兴就犯糊涂了,您容我跟她谈谈,我们带女儿去房间里单独谈谈,您看行吗?”

林工马上说道:“还单独谈,谈什么呀?你们告诉”没待林工说完,胡管家做了个手势,让林工不要说话,然后说道:“行,我让人安排,那你们跟她好好谈谈吧。”“是,是,我们很快回来。”胡管家让林工安排了个房间,秦佩环好像有些不情愿地被她父母拉着过去了,一进房间,四下无人了,还没等得及秦佩环开口,秦氏夫妇马上跪在地上,咚咚地各磕了两个头,然后就一脸凄惨的低声哭上了:“岑姑娘,您就再帮我们一次吧,您行行好吧,帮帮我们吧。”原来这位不是秦姑娘,而是岑姑娘。

事情还得从昨天说起,如今眼前的秦佩环,真名姓岑唤慕然,自小也是在京城长大,后来,身世飘零,至亲离世,她独自行走江湖,因身上还留有一些从前的物件首饰,她一人也没什么太多花销,倒也不必为钱财发愁,年复一年,走过不少地方,从未再回京,但毕竟是故地,虽然在这里已经没什么去处,但在外漂泊久了,总还是会想起长大的地方,尤其从前年至今,是战乱之秋,流离失所的事情瞧多了,更添起人的愁绪,随着朝廷战局向好,慕然也愈发开始思念起熟悉的风景,开了春,她便终于鼓起勇气回京城看看,转上一转,也算聊解乡愁吧。

昨日,她行到了京郊的洺县,正巧在路旁一户大门敞开的人家外听见呼号之声,定睛一眼,堂内乱成一团,正是那秦氏夫妇被几个壮汉殴打,慕然还以为是有强盗,自然是前去相助,那几个壮汉有力气,但没什么武功,两招就败下阵来,不过他们也没恋战,见来人了,便径直窜走了,慕然也无心思去追,他们跑了就算了,她便扶起那对夫妇,两人感激一番后,未待得慕然辞行,就自顾自地说起了自己的经历,还偶然夹杂着甚为刺耳的哭声.

秦氏夫妇是洺县的牙人,以专门替别人在县里招工为生,她们最大的客人就是给京城几家大户办差的林工,当然,她们还见不到林工,接触的是林工手下的人,林工常为大户人家按他们的要求在四处找合适的仆人、丫鬟、短工等。这一次,镇东大将军崔凌臻的府上,要添一个丫鬟,是去服侍大将军的长子,赫赫有名的右将军崔唯恪,战事眼见着要结束了,将军府的人想来年内就会回京了,大将军府军功显著,此番回京,朝廷必然又是重重封赏、加官进爵,能去大将军府,这是个极好的差事和机会,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秦氏夫妇此次便把自己的独女报了过去,作为洺县这边的备选,她们甚至都没同女儿商量过,没想到,女儿不仅不肯前去,而且早已与外县一个王姓男子生情,要跟那个男人走.

秦氏夫妇自然是不许,谁料一早起来,女儿已经不见踪影,两人正要去追,又碰上了王姓男子叫来的几个壮汉,挡着他们还动手打人,多亏了慕然经过,这才打跑了那些人。秦氏妇人边说着,又来上几句哀嚎,慕然想到她们的女儿竟这般不孝,她们就这样失去了独女,也是叫人伤心啊。

其实,慕然哪里知道,这对秦氏夫妇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也是时间太短,来不及分辨了,何况,她们是多狡猾的人啊,这对夫妇是县里出了名的泼户,嗜财势利不说,还有个好赌的毛病,每隔个半年,就会跟上门追赌债的闹一场,左邻右舍都见怪不怪了,女儿秦若云倒是个不错的女孩子,生得也行,早就受不了这对父母了,同她们也没什么感情,秦氏夫妇呢?对女儿最大的关心,就是女儿能不能找到个有钱的夫君,让他们夫妇俩沾沾光,这次的事情也是这样,右将军崔唯恪素来风流,夫妇俩的算盘吧,除了差事好工钱高之外,倒也想赌一把.

万一入了府,右将军瞧上了女儿的话,岂不是她们就时来运转了,谁想女儿这次这么决绝,直接暗地里就跟那个男人跑了,搞了她们个措手不及、鸡飞蛋打。明天就要去林工那边了,女儿走了,这可如何是好,不说什么选不选的上的问题,如果没人去的话,只怕以后,她们就会失去替林工在洺县寻人这个资格,那她们可就得去喝西北风了,要知道,即便除去旁人为了要到名额给她们送的礼外,仅是林工那边给的报酬,也是一笔收入呢。每想到此,秦氏妇人的哀嚎又大声了些。(12.15凌晨已发送为第一章)

但天无绝人之路,突然来了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她们又岂会坐以待毙呢,秦氏夫妇开始在慕然身上打主意。时间太短了,找别人顶替女儿必然是来不及,何况不能在县里找,不容易瞒住,到时候县里更不知有多少人会急着拆穿了她们来抢这个油水活儿。为了顺利过了这一关,哭得差不多了,俩人开始央求慕然明日替她们的女儿去一趟林工那边,点名的时候顶个数就好了。慕然听来自然是不愿意,他们又哭上了,瞧他们哭得可怜,诉的凄惨,慕然实在是没有办法,打打杀杀倒容易,遇着了这样的,她也不忍直接走了。但是慕然毕竟是行走江湖的伶俐人,纵然不知道这对夫妻的底细,但听了这么些时辰,又瞧着她们的神色做派,心下也隐隐估计她们也没那么老实忠厚,她想了想,倒也罢,既然遇上了,算个缘分吧,明日顶个数也不是个什么大事,只要不被选上就行了,纵然被选上,也可以辞了,既然那么多人抢,谁会稀罕你啊。何况,慕然自然有不被选上的法子。

慕然对秦氏夫妇说,要她帮这个忙也行,但是只是顶数,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她要易容前去,扮得丑些,以免真的给挑中了。秦氏夫妇虽有些不情愿,想着若是如此,叫林工以为她们挑了个丑丫头,必然不快,但是也总比没人去强啊,这个岑姑娘会武功,说话听着也是个聪明人,可硬来不得,再过度,她只怕就走了,她们便也只得答应了。毕竟,大户人家选人的时候,也总有些靠家中钱财塞进去的人选,只要最后主家那边没什么,向来做经纪营生的也权当没看见,没人会追究这个。可若是上报了人物却又没有人去的话,就视同于拆台,可算是得罪人了,在牙行的名声也不好。

事到如今,秦氏夫妇也不敢再有别的要求了,再说,这样也许也好,这位岑姑娘花容月貌,还真是极有可能给选上了,若那样的话,反也是他们的麻烦,她会易容,扮一下倒也好。况且,如若就这般的话,这样个天仙般的姑娘在县里,也太容易引邻人注意了。如此这般便说定了。她们招呼慕然去女儿的房间歇息,慕然既然答应了帮忙,便带着自己的东西跟着过去了。

今日慕然易了个容,扮上了大半张脸就跟着秦氏夫妇去了京城的林工的院子。按照素来的习惯,牙人们带着他们选中的人物去报上名号对上一番后,就留人下来,等主家来挑,然后就没他们什么事情了,只是因为这次,秦氏夫妇实在放心不下,便半途又折回来,在院子的别处待着,恐出什么事情。慕然扮作秦姑娘,因之前都没怎么顾得上,想来也用不着,所以关于秦家女儿的情形,她便什么也没问,连秦姑娘叫什么都不知,她静静地坐在厅里等待着,不必说,满厅都是长相标志的姑娘们,叽叽喳喳的,也有不少人议论她的相貌,当着她的面竟也不避讳,即便是来掺茶送水的对她也爱答不理的,说话的神气都要粗些,慕然心里反是放心,直盼着将军府的人快点来挑人,她也好了结了这件事离开,却没料到也不知是什么缘故,将军府一直没人过来,然后,突然来了个人把她叫去,见着了胡管家和林工,她就被挑中了。

“你们快起来,不要跪着了,不要这样,先起来再说啊。”慕然着急。秦氏夫妇也就慢慢起来了,慕然继续说道:“你们怎么会进来,又为何要下跪,究竟要求我帮什么?不论如何,你们来得也正好,那位管家也不知是什么缘故,竟然非要选我去做工,你们的身份更方便些,正好去替我辞了吧。”“不行啊,岑姑娘,不能辞,这次不同以往,是大将军夫人选中了我们家的女儿,胡管家也不能换人的,如果执意不去,胡管家和林工纠缠下去,你的身份就会被发现的,那我们就完了,得罪了大将军府,后果不堪设想啊。”秦氏妇人低声哭叫,她丈夫也在一边一个劲点头嗯着。

慕然有些生气了:“你此话何意,我又不是你们家的女儿,同你们又没有半分关系,莫不是你要我代她入府做丫鬟不成,再说了,这连契约都还未签,岂有辞不得的道理,纵然对方高门显赫。而且,堂堂的将军府,怎么会较真地非要你们的女儿去做丫鬟,这是什么道理,难道是你们哄骗于我,别有所图?是想要将军府给的银两吗?若是如此,我可就不奉陪了。”

慕然话音刚落,秦氏夫妇又跪下来了,拉着慕然哭上了:“岑姑娘,你别误会呀,绝没有这种事,到了这步,我们还管什么银两啊,你听我讲,是这样的。我们送了你来,毕竟放心不下你,便折回来在院里待着,准备照顾着,遇着了个院里的老张头,他告诉我们,这次选中的就是我们家若云,不为别的,全是为生辰八字,原是将军夫人遇着了个得道大师批算了一次,大师指示,将军府里还独缺一个适宜的生辰就能达到大吉之相,才可保将军们战场平安,安然回京,得按照他算的生辰找个人,而且在批算完的五日内找到方可。明天就是第五日,这对上了生辰八字又能马上入府的就只有我们若云啊,这既牵涉到将军们的安危,则事关重大,所以,不论如何,胡管家也不会让我们辞的啊。”

秦氏妇人继续哭道:“若是这般情况下,教人发现你不是若云,又误了将军事,那就不是当不了牙人这么点事情了,只怕我们夫妇的就全完了,岑姑娘,你得救救我们呀。”慕然眉头微锁道:“此事也太过荒谬了,要说别的也就罢了,在战场上靠的是实力,跟什么丫鬟的生辰八字有何关系,我朝已然胜券在握,眼见着就能结束征战,众所周知,大将军得胜归来指日可待,这般情况下,若非风云突变,又能有什么大危难,找不找到个八字和的有什么要紧的,何况,我也不是秦姑娘,根本就不是这个生辰,又有什么用处,我也不能入府。”

秦氏妇人继续哭:“岑姑娘,您就行行好吧,再帮我们一把,将军府我们哪里吃罪得起啊,这战场上的事情谁有个确数啊,万一将军们受了个伤,这原也算个寻常事,但此次八字的事情若未成,夫人必然会联系到我们身上,不可能没有牵连,我们这般的小民,将军府手指一动,我们就永不翻身了,夫人要个心安,一定得让她成事啊,岑姑娘,你放心,时日不会太长,待将军们平安归来,想来八字的事情自然就不重要了,到时候,我们再找个借口接你辞工出府便是,您就行行好,坚持一下,最多几个月,救救我们一条命吧,姑娘,这样,将军府给的银两我们全数给你,我们把全部家当也给你,你帮帮我们吧。”秦氏夫妇一直边哭边求个没完。

等待着的林工对胡管家说:“管家大人,我看这个秦氏一家有些奇怪啊。他们……”未待林工讲完,胡管家便堵住了他的嘴:“我只管完成了我的任务,你也只管完成你的便可,夫人要秦佩环这个人去,我便带她去,其余的事,同我没关系,闲事莫理,也非由我理,别反误了自己的事便是最好,世间最忌讳的就是多管闲事,好奇更是要不得,正所谓见事莫说,问事不知;闲事莫管,无事早归。”

林工一听也闭了嘴,心想着胡管家能长待在将军府,果然是有自己的一套。不过,胡管家有个特点就是啰嗦,这点倒也时常烦人。胡管家堵上了林工的嘴后,等着秦氏一家出来回话,他可不想管秦家有什么事,只想完成任务,要不是正好在备选的丫鬟名册里找到秦氏女这根救命稻草,他倒真的没办法在五天内达成夫人的要求,到时候,老爷少爷们若是有危险,黑锅岂不是由他背定了,那他可是万万不愿意的,所以,现在带那个丑丫头入府是要紧,其余的才不管,何况,出得了什么事,不过是府里添个丫鬟,跟添个阿猫阿狗还不是一样的。胡管家心里这样盘算着.

于是,当秦氏夫妇终于带着女儿出来,并且表示同意入府,而秦佩环瞧着勉勉强强答应了的时候,胡管家一刻也没有耽搁,让秦佩环马上跟着他回将军府。秦佩环表示一定要回去收拾行装,胡管家甚至还破例用府里的马车去送她回去一趟,给的银两也加了数,足足给了三十两雪花银,佩环没有取,留给了秦氏夫妇,跟着胡管家进京城去大将军府了,秦氏夫妇心里慌乱,一反往常,此次收到了三锭十两重的雪花样的大银却连天平都没有拿出来兑银子。

八字相合的人总算入了府,秦管家也算舒了一口气,总算了结了悬在他头上的一颗大石,要知道,老爷和少爷们征战在外这几年,夫人可比以前严厉多了,日日担心,自然是忧思难解,下人们也难以轻松,这次的事,对夫人来讲,是一件大事,关乎老爷和少爷的安危,宁可信其有,管家也不能怠慢,煎熬了好几日,如今终于要完结了,所以完全不用佩环开口,管家替她把所有的话都说了,所有的关都过了。夫人问及丫鬟名册里的人怎么会选个这般模样的,管家便说秦氏女儿虽然面貌稍逊,但却是孝行出众,品德高洁,因之选到名册上。将军夫人闻言反觉她品行不错又八字相合,闻她言谈又妥当周全,懂礼知书,不似寻常丫鬟,更以之天意,十分开心,八字一事如今如期也办妥了,夫人大悦,赏了胡管家和佩环,还准许佩环不用另行改名,在府中使用本名。

佩环低着头,虽听在耳里,答谢在嘴里,但心里却什么话也放不进去,只是在纳闷:怎么短短两日,突然我就成了将军府的佩环丫头,还不能以真面目示人,以后都得日日易容了,怎么这么就答应了秦氏夫妇呢?真是不该看见他们的眼泪,听见他们的哀求就心软,这样的毛病,犯了不止一次了,只可惜,如今悔之也晚,少说也得坚持好几个月了,因为入了府,就不只是秦氏夫妇的干系了,同我自己也大有干系,而将军府,也是我不能招惹的。还是只能等大将军回京,八字一事淡去,才能找机会走了,也不知秦氏夫妇会不会来接。纵然不来,只要战事已毕、此段时日一过,到时候应该也有法子全身而退的。这样思索着,变成了佩环的慕然也只能既来之则安之了。

她已经感觉到秦氏夫妇所言必然少不了顺口诳语,只怕不能兑现,但是,她倒没料到,十分迅速,当晚,秦氏夫妇就带着银两和细软,遁夜离开了。

胡管家带着佩环去房间,大少爷居于明德轩,他房里的丫鬟们全都住在明德轩的玫瑰园里,一众丫鬟见突然来了个丑丫头,又闻之缘由,知她来了就得了夫人的赏,心下很是不服,虽表面不表露,但心中瞧她不起,在门口就对胡管家说,玫瑰园已经没有了房间,空房间都在修葺。胡管家怎么会不清楚其中的缘故和府中的房屋情况,但他也不是很喜欢佩环,瞧着她长得不好,今日还拿架子不来府里,来了又得了赏钱,比自己还多些,他心里也是颇为不舒爽,别看他在夫人面前帮衬佩环,那全为了他自己,出了房间,他就没了笑脸。所以,他也直接接了丫鬟们的话,也不多问,直接对佩环言道没有房间,打发她去住蔷薇园,蔷薇园在明德轩的角落里,已经空置很久了,正楼房间都上了锁,园中只有花园后面有几个屋子,是以前花匠们的杂室和休息处,他便把佩环安置在那里了,他们给佩环下了这个绊子,却反倒遂了佩环的心意,一个人住个空置的小园,正好方便她易容,真真是正中下怀了,佩环答应还来不及呢。

佩环被扔在这里便没人管了,连饭也没人叫她去吃,她也就算了,终于将房间收拾的像个样子后,便也就休息了,折腾了一天也累,但是今晚是怎么也睡不着,除了自己素来睡不好的缘故外,她更是觉得一切都匪夷所思,她躺下又起来,想着自己是怎么才几天就一步步变成了将军府的丑丫头,变成了秦佩环,实在是太奇怪了.

自己是只是想回故地看一眼,便来了,原本是打算搭船从运河入京的,可是,买了最后一张船票,却遇上个人急着去京城,自己就把那张船票送给他了,转而走陆路,然后途经洺县的时候,就遇上了秦氏夫妇正在挨打,接着自己出手相助,然后就一步步变成了这样,一切不过才两天,这一切不论怎么回忆,都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让她觉得也许自己不是没有睡着,而是没有醒来,难不成是在梦中?怎么自己就变成了佩环丫头了,想来想去,看来今晚,慕然是睡不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佩环就被将军府的王妈妈叫起来了,正正经经开始当丫鬟了,要说事情倒真是多,佩环的第一天就是在擦擦洗洗搬搬抬抬中度过的,然后就是被呼来喝去,哪里缺人就把她往哪里喊,其他人原就不大喜欢她,谁都叫她打下手,佩环既不能表露武功,又怕人发现她脸上的破绽或者看出什么,便也不愿引人注意,只得言听计从,一天下来,累了个够呛,要说只是干活而已,却感觉比练功还累呢。

到底将军夫人是怎么遇见那位大师来占卜的,还有一番缘故呢,这事还得之前从宁王府的晚宴说起。

往之前瞧瞧,宁王府的花园里,灯火辉煌的正在举行聚会,戏即将开锣,但是宾客还没来齐整,宁王吩咐再等。今天,正是宁王韩成为小儿子受爵举行的庆祝,蒙皇上和太后恩宠,宁王最小的儿子,十一岁的小王爷韩靖前天受封爵位,封为世善郡王,按朝廷的规矩,皇室成员虽自小便有封号,但要待到成年之后,皇家看时机成熟和能力相当之时才会正式封爵,只是此次倒是个例外。

首先,宁王是所有亲王里面最年长的,辈分算最高吧,其次,他是个老好人,不争不闹、安分度日,在京城里算个逍遥闲王,这样的话,他有身份又没什么政敌,偶尔提个要求吧,也不过分,朝廷里也就没什么异议,众所周知,他老来得子,得了个小儿子,宝贝得不得了,宠得不像话,养出个骄纵跋扈的小王爷,从小爱闹腾,他也总是顺着。这两年,本朝连续与外敌交战,京城虽然远离战线,而且眼看终于要得胜,但毕竟非是和平时期,人们心中还是不安,边关水深火热,朝廷用兵花销大,城中贵胄自然还是要节俭些,收敛些,所以,这几年,游园、打猎、聚会什么的都教以前少得多,京城还兴起一股占卜之风,什么都爱请人算上一算,方才安心,一时术师方士人数大增。

宁王这次请太后和皇上给小儿子封爵,也是这个缘故,他寻到个名声很响的无记大师替小儿子算算,大师说让宁王去给韩靖讨个爵位挡煞,宁王这才不辞辛苦的得了空,就去探望太后,聊聊家常。这样封爵理由自然是说不出口的,所以宁王决口不提占卜的事,总是去探望太后,同太后聊他那宝贝郡王,太后大约也是知道缘故的,还是觉得有些荒诞,并且以为宁王只是一时兴起,便也没管他,且待他往宫里跑,谁料想,宁王坚持不懈,聊得太后不甚耐烦,连蔚王府的小王爷韩懿泽都开口劝太后,索性遂了大皇叔的意好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皇上也同意了,毕竟当年皇上登基的时候,宁王还帮过他,就选了个日子,下了旨,正式封爵韩靖为康安郡王。这晚宴便是为康安郡王作庆祝。

宁王府的帖子送得多,大家也乐意聚上一聚,所以都来得早,不过,很多贵客都还没到,尤其是蔚王府、齐王府、赵王府和丞相府,户部尚书府等,那更得等了。南丞相苏梓是宁王好友,交情深厚,户部尚书张胥,是皇上去年提拔的,以前是苏丞相的门生,如今正得皇上信任。至于另外三个王府,那可就跟宁王府不大一样。

先是蔚王府,蔚王韩曜,先帝第三子,太后唯一的儿子,当年在诸位皇子中,人最为出色,不管是自身实力还是宗室关系,都是最强,是满朝文武包括先皇和太皇太后都早早就笃定的未来君主,谁料,他江山既有,却失美人。蔚王极爱他的侧妃子,他的侧妃子是晋国公的女儿,当年与礼部尚书的女儿同称本朝两大美人,侧妃子很受王爷宠爱,却福薄命短,同自己的女儿明贞郡主一起,突然双双急病去世。蔚王大受打击,随即在之后清缴邪教沅歧教的战斗中受伤,蔚王养好伤之后以散心为名离京,竟然一去不回、杳无音信,此生为爱所误。

先皇和太后当时都大受打击,蔚王走后,太子之位的纷争大起,暗流涌动,数不尽的残酷,这些都让当年身子愈发不佳的先皇日渐寒心,最终,他在驾崩之时竟将皇位传给了最平平无奇的晋王,若没有太后作为后盾,晋王根本别想沾到龙椅。太后既然失去了自己的儿子,便索性选了晋王,不过,太后还有一个慰藉和希望,就是她的孙子,蔚王韩曜的儿子,蔚王府的世子,小王爷韩懿泽.

蔚王有一子两女,除了侧王妃的女儿已经故去,王府还有王妃生的一子一女。要说韩懿泽,那更是不一般,这位小王爷比起自己的父王有过之而无不及,年少时就锋芒毕露、才华横溢,不过,他自小冷傲,自从父亲离开后,就更是这样了,蔚王府一直掌管京城禁军,他虽然还没正式封爵,但是,也在军中说一不二。而如今掌管禁军事宜的是齐王府,齐王韦晁恩,并非皇室,乃外姓王,但他小时候,是同蔚王韩曜一起在太后的宫中长大,他同蔚王和太后的关系自不必说.

齐王和安国候徐珏一直是蔚王的左膀右臂,后来,安国候封地泯州,便离了京城,而齐王一直伴同蔚王左右,两家关系极为亲近,小王爷和小郡主们也一起长大,蔚王突然离开后,齐王便接下了蔚王的担子,同时全力培养韩懿泽,护他成长,只是,齐王难比蔚王,又非真正皇家血脉,赵王府势力大起,虽还是不能与蔚王府相较,但不容小觑,赵王府同蔚、齐王府明争暗斗不止。

宾客们慢慢都到了,宁王也起身去迎接和招呼众人入座,蔚王府来的是世子韩懿泽和他的妹妹,明康郡主韩雨萱还有安国候的小女儿徐洛瑶,齐王府的人自然是跟蔚王府一道来的,齐王世子韦杨和小郡主韦晴。赵王府来的是赵王世子韩晋仪和两个妹妹,户部尚书张胥大人是和他的第四子张子卿还有苏丞相的儿子苏亦贤同来,苏丞相公务在身来不了。苏丞相有一子一女,除了儿子苏亦贤外,还有一女,苏亦歌,她可是大名鼎鼎的朝廷第一美人,发扬了母亲的美貌,丞相夫人就是前礼部尚书的女儿。

苏亦歌没跟自己的哥哥在一起,而是陪同镇东大将军夫人同来,京城皆知,苏亦歌钟情将军夫人的大儿子,右将军崔唯恪。镇东大将军崔凌臻,手握国防军权,统领边关卫戍军,有三子一女,如今,连年征战,大将军同三个儿子,几年都没有回过京了,但是战功不断,京城府中也是封赏不断,即便远在千里之外,地位却是愈发重要。将军府日渐显赫,但是大将军毕竟逐渐老去,更引人瞩目的是他的儿子,尤其是大儿子右将军崔唯恪,在前线排兵布局、冲锋陷阵,战功彪炳,坊间已偶有战神之称,虽为戏言,可见一斑,而且崔唯恪年少时曾有在擂台之上一人单挑十位武林高手的得胜记录,当年就名满京城。

不过,崔唯恪最为人所谈论的并不是战功和武功,而是风月。右将军崔唯恪与蔚王世子韩懿泽两位,除了地位和实力之外,有一点常被并列提起,便是他们极为出色的外貌。崔唯恪和韩懿泽都是生得极其俊俏的美男子,别看他们都统领军队,武艺卓越,身形高大,英气挺拔,但两人的长相却生得肌如雪晕、唇若朱砂、眼秀眉清、韶秀风流,在加之身上风度,更难以言说。且不提他们的身份,那脸庞,仅是看了一眼,便必是永难忘记,尤其是如今正值意气风发的年纪。不过,性格却是天差地别,韩懿泽为人冷若冰霜,总教人心中畏惧,他不喜过多同人往来,高高在上。崔唯恪热情不羁,放浪形骸,我行我素,花名在外,他少年时代就有很多很多的知己,一开始惹得议论连连,即便连大将军都管他不住,屡训不止,后来,久而久之,大家也就习以为常了,他和他的那些红颜知己更是坊间无数街边野史小说的主人公。

这几年,战事既起,将军们全不在京,其他事也就自然淡了,不过,听说又经过这次的征战下来,在镇东大将军时时督促下,他的儿子们也愈发稳重了。说起镇东大将军,也是一段传奇,他年轻时本是学士一位,后来在一次行刺事件中救了先皇,原来他幼时师从江湖闻名的神医奇士濯镜先生,习医也习武,当时也是在用兵打仗,皇上便让他做了军医,后来,他在军营立了功,当时的作战指挥二皇子发现他有经略之才,将兵之能,便又让他作了参将副手,后来一路升,回京后又娶了镇国公的独女张楚琦,直至荣封大将军,这段文官变武将的经历也是一时佳话。

也是这个缘故,大将军府里有别的武将之家罕有的大医庐和丹房,府中藏书量也是不小的。将军府同丞相府也有些往来,苏亦歌同崔家小姐崔慧希年纪相仿,她常去将军府上玩,自少年时代起,她就迷恋将军府的大哥哥崔唯恪,只是,这位唯恪哥哥对外面的莺莺燕燕好像更有兴趣,苏亦歌也不在意,这几年,即便将军们都不在京,苏亦歌反而去得更勤,陪伴将军夫人左右,俨然她的亲生女一般。

将军府来的都是女眷,宁王也特别关照要照顾周到,将军夫人的父亲镇国公,还在生时同宁王的关系不错,所以将军夫人同宁王也能叙上好一会儿的旧。苏亦歌坐定后,赵王韩晋仪便坐在她的身旁,同她聊起了天。另一边,韦杨同妹妹和韩雨萱坐在一起,韩懿泽同徐洛瑶一同入座,大家都在说着话,只有韩懿泽同往常一样,一言不发,徐洛瑶倒也习惯,有什么想说的,也不问韩懿泽,只要说出来就好了,她知道他都在听。

徐洛瑶是安国候的小女儿,安国侯府虽然日渐远离京城,但实力确是日渐长进,泯州是全国闻名的富庶之地,安国侯府雄踞于此,自是财雄势大,还有很强的府军,规模不小,安国候同齐王一样,也是看着韩懿泽长大的,十分看重他,更别提安国候同蔚王府的关系了,他十分希望能与蔚王府联姻,把自己最疼爱的小女儿嫁给他,自然,这也是太后和王妃的意愿,安国候府的千金正是蔚王府未来王妃的最佳人选,何况徐洛瑶貌美活泼,很讨长辈喜欢,就是她脾气不小,骄纵之气甚浓,这点曾让人担心过,恐怕与韩懿泽会不甚融洽,谁料,发现全是虚惊,徐洛瑶从见到韩懿泽开始,就钟情于他,韩懿泽的傲慢与冷酷,她全不在意,对他可谓是百依百顺的,这样,王妃也就放心了。虽然,韩懿泽的王妃将是安国候府的人,但是,韩懿泽同徐洛瑶的哥哥,也就是安国候的独子徐子煜却是水火不容,两人自从以前交恶以后,几乎不相往来。

戏开锣了,上台表演的那个角儿细看竟然是韩靖扮的,原来这位小郡王,这几个月又迷上了唱戏,硬跟着学了几月后,今夜要上台演演,宁王还是老样子,呕不过宝贝小儿子,又答应了,得了,大家也了解这对父子的情形,随便听着算了,要计较,小王爷他唱的简直不入耳,但是台下的夸赞和叫好,还是让整个宴会都喜气洋洋的。

小王爷唱着唱着,连他父王也没在听了,就让他在台上玩吧,宁王和将军夫人聊起天来了,宁王没说两句,就开始说起无记大师来了,宁王最近信这位大师信得厉害,逢人就爱推荐推荐,只是,朝廷里的年轻人哪里听得下这些,他便不大张得了口,如今,遇到了故人,况且将军夫人原就是为家中在战场上的亲人担心不已的,自然也很感兴趣,想求个安心,这不,没聊几句,宁王就带着将军夫人去见无纪高僧了,这也就是为何突然将军府非要找那位秦姑娘入府的缘故了,慕然阴差阳错地当了一杯秦氏安心茶。

不过,这杯安心茶可不好当啊,要是一杯茶,倒还可以摆在桌上,动也不动,如今,变成了佩环丫头,是停也停不下来,没想到一个丫鬟一天要干那么多活,忙的团团转,佩环想想就是觉得奇怪:自己以前的侍女们,怎么从来也没见谁有这么多事情啊,为何将军府会有这么多活儿,真是奇怪,何况主子还不在家呢。当然,她也知道,跟她的来历和别人对她的偏见想来也有关系。即便如此,佩环还是兢兢业业地做着所有的事情,认真学习,她甚至觉得,即便是那些对她冷言冷语、充满敌意的丫鬟们,却能把活计做得又快又好,倒是令人佩服。

她的行动,别人也看在眼里,慢慢地,她和两位丫鬟,柔君与绿篱关系开始融洽起来,那两个可是崔唯恪的贴身丫鬟,是大丫鬟,既然她们都没有意见了,那么别的丫头也不会在佩环面前说什么了,佩环发现自己在明德轩的日子逐渐轻松起来。

在濂海楼,佩环和珠儿正在准备把换下的桌布送去浆洗房,金玲来传管家的话,吩咐大家去小南房集合,要安排事情,丫头们便放下手上的工作去了,原来是苏亦歌过两日要来将军府上小住,管家招呼丫鬟们马上去把蘅沅楼整理出来,好供苏小姐休息,胡管家细细的分配了每个人的活计,虽然丫头们心里都不乐意白白又多出好些事情来,但大家也不敢怠慢,不仅要做原本的事情,还要忙衡沅楼的事,累得够呛。

时辰不早了,吃罢晚饭,柔君、绿篱和佩环一起从衡沅楼往明德轩走,三人都挺累的,走得也不快,绿篱伸手按了一下腰,说道:"我的腰酸死了,搞的我吃饭都没胃口,真是的,明明衡沅楼云儿她们就可以整理的,而且原本平常就日日收拾,哪里需要一定要从头到尾整理一次,胡管家非得把大家全叫上,有这个必要吗?”柔君回道:“哪次不是这样呢?你又不是不知道,每次苏小姐要来,胡管家就大张旗鼓一番,反正费力的又不是他。”

绿篱说:“我怎么不知道了,胡管家不就是想讨好苏小姐吗?他是看准了苏小姐是未来大将军府的主母,所以在提前准备呢,谁还不知道他的心思?不过,也不知道苏小姐看在眼里没有,别是管家一厢情愿啊,倒就是累煞了我们,出力又讨不着什么好。”绿篱语带些怨气,她是个直肠子,而柔君倒是没什么怨言,不过她继续问道:“绿篱,你觉得大少爷会娶苏小姐吗?”“会啊,朝廷第一美人,又是丞相千金,大少爷又不傻,何况,苏小姐对少爷那么好,这简直就是天赐良缘嘛。”

柔君继续说:“话是如此,不过,我倒看不出大少爷对苏小姐有什么很特别的情谊,明明就跟对三小姐一样嘛,倒像是妹妹。”“大少爷那是年轻气盛,而且在外面又有那么多莺莺燕燕的,加上军务又多,所以没放太多精力在这里,真的到了成家立室的时候,你看他娶不娶苏亦歌,再说了,国色天香的佳人,我才不信少爷没看在眼里呢。”柔君回道:“我反正不这样看,就觉得大少爷没这个意思。”绿篱一听这话,边笑边说:“哟,瞧你,你较什么劲,大少爷娶谁我们都得一样伺候,是谁都差不多的,你是不是看不惯苏亦歌家世显赫又美貌过人?没办法的,柔君,那就是命,丞相夫人以前就是个大美人,苏小姐自然是青出于蓝了,她命好,你得认,什么好事都让她占了,你要是较劲啊,非得气死,还是省省吧。”

柔君听罢,伸手轻拍了绿篱一下:“去你的,我才没有较什么劲呢,我是真的跟你说说我的看法,你就在这儿拿我打趣。”说完,两个人都笑了,此时,绿篱又想起了旁边的佩环,问道:“佩环,你觉得呢?”未待得佩环反应,柔君说道:“你个傻子,佩环刚来府上几天啊,连少爷都没见过呢,更别说苏小姐了,你叫她说什么?"佩环顺着柔君的话微笑着点头,绿篱道:”对啊,我也是糊涂了,那佩环,你很快也可以见到丞相千金了,倒时候你就可以亲眼见到朝廷第一大美人了。她真的是满朝淑女里最漂亮的一个。”佩环点着头,柔君听着绿篱的话,又开口了:“你才见过几个朝廷的贵妇淑女啊,就说苏小姐是最漂亮的一个。”“你又跟我较劲是吧,那你说一个比苏亦歌漂亮的我瞧瞧,还有,苏小姐是丞相的女儿,你可不能抓个舞姬歌姬的跟她比哦。”

“好,我找一个。”“那你说啊。”“嗯_嗯——”柔君想了好一会儿,绿篱盯着她:“行了,你就承认现实嘛,找不出来就找不出来嘛,我们不说这个了,赶紧走快点回去吧,我累死了。”柔君还在想,然后慢慢开口了:“其实,还真有的,只是——”绿篱见柔君还要硬撑,没等她说完,绿篱就吸口气问:“那你快说是谁啊。”“蔚王府的明贞郡主。”“啊?明贞郡主?”绿篱想了想,“你说的是明康郡主吧,明康郡主虽然也是个大美人,但比起苏小姐还是差了一点点的,不过,郡主是皇族,那自然是不一样了。”“我说的是明贞郡主,不是明康郡主。”“蔚王府哪里有个明贞郡主,只有明康郡主。”绿篱说道。

柔君回:“你不知道而已,府邸换到内城也是这几年的事,况且之前府里大段时日都不在京城,所以你不知道,我以前是陈尚书府上的,当然清楚些,明贞郡主是明康郡主的姐姐,她是蔚王府的侧王妃所生的女儿,只可惜侧王妃和郡主都已经病故多年,便没人提起了而已。”“是吗?既然郡主已经不在了,你怎么说她比苏小姐强?你见过?”“没有,但是我听说过啊,明贞郡主自小就外貌出众,德容兼备,何况她是个郡主,还是蔚王府这样的权势皇脉,尊贵自不必言,要是能活到现在,苏小姐还能不能得这朝廷第一美人的佳名还不一定呢。”

“人都不在了,你怎么说都行吧,像你说的,明贞郡主是蔚王府的女儿,也许因为这个缘故,大家传的夸大些吧,说不定,郡主只是一般而已呢。”绿篱不服,柔君继续说:“怎么会呢?我以前的老爷已经告老还乡了,但是陈尚书才不是趋炎附势之辈呢,而且他这个人其实性子高,眼光叼着呢,他都这么说了,怎么会是虚言呢,何况,你想想,侧王妃是晋国公的女儿,原本就是出名的大美女,可不输给丞相夫人,至于蔚王,虽然没见过,可你瞧瞧蔚王世子和明康郡主的模样,你也猜得出来了吧,他们的女儿,要说才一般,那才奇怪呢。”“那也是少年时,女大十八变,也许,郡主要是长大了,谁知会不会反而无法入眼呢,眼前的说了算,不能跟苏小姐比。”绿篱继续不服气。

柔君也不甘示弱:“那要是这么说,谁又知道不是比苏小姐强得多呢?何况,小时候就美丽,大了更美的可能更大吧。”“你拿一个已经去世的人来比,就靠一张嘴说,靠想象出来,当然什么都好啦,怎么都是你说得对,才不能作数呢。”绿篱和柔君你一言我一语的来来往往,一旁的佩环想劝又插不上话,想阻止又瞧着她们根本不会听,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能做什么了,瞧着两人越说越远,不一会儿,就不知扯到哪里去了。

一直到佩环告诉她们:“好像是秦妈妈来了。”两个人才不约而同的安静下来,这个秦妈妈是三夫人身边的人,一天到晚唯恐天下不乱,小报告乱打,加上三夫人的性格也是如此,一有了什么就在老爷和夫人那边啰啰嗦嗦,搞得简直府中人人都烦了,怕了,而且秦妈妈无比执着,一但听到什么苗头就立马发挥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仿佛生活立马有了一个寄托,活蹦乱跳,府中多少云里雾里的闲话,都是在她的坚持不懈下总有了个结果,但也导致传闻数量锐减,自己少了好些乐趣,秦妈妈所到之处丫鬟无声,甚至有时太太们也开不得口,威力无穷啊。绿篱往附近张望了半天,没发现有什么人啊,佩环说:“我刚刚看到个影子,很像她,大概是拐到别处了,或者我眼花了吧,总之还是别聊了。”柔君道:“也是,这样谈论苏小姐,被发现了就完了,何况我们越说越远了不是,这时辰,快查夜了,少说话,赶紧回去好了。要是被撞上,就真的晦气了,遇着护卫,当心办你个奸细!”

绿篱刚要回嘴,三人真的正巧都看见远处一队护卫的执夜往这边路上走,虽说没做什么,但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三人都安安静静地拐到另一条小道,回去了。终于到了明德轩,在后门处叩了半天,才有个珠儿来开门,惹得绿篱好一阵埋怨,众人在莲池处分开,除了佩环独自回蔷薇园外,其余人都慢吞吞回了玫瑰园。分开走了一会儿,柔君转身看了一眼,发现佩环整个都没影了。心说这步子也太快了点吧。也没多想什么,几人赶紧回去收拾收拾睡了。

第二天又起了大早,又去衡沅楼忙活了几个时辰,终于是拾掇完了,胡管家让大伙儿都别走,就在衡沅楼等着,迎接苏小姐,其实他是想要邀邀功,让人注意他是多么大张旗鼓的用心准备。众人等到了未时,在向夫人请安之后,苏小姐带着自己的婢女香蕊来了,正同胡管家料的一样,苏小姐对他大加感谢,胡管家和所有的丫头们老妈子们都得了打赏,胡管家得了个大红包自不必说,丫鬟下人里,明德轩的人得的赏最为贵重,每人得了个银镯子。

苏亦歌见到佩环的时候一愣,大概诧异明德轩怎么会突然有这么个其貌不扬甚至说有点丑的婢女,但随即反应过来这应该就是夫人特地收进来的那个,也想着自己刚才的反应大概有些不恰当,待她愈加和气一些,之后。胡管家对安排留在衡沅楼照料的几个丫头嘱咐了一番,再让其他人散了,各自回自己该去的地方。

在回明德轩的路途中,绿篱和柔君一边观赏各自银镯子的花纹、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绿篱突然看见佩环没说话,仿佛若有所思,打趣道:“佩环,你怎么了,得了赏,高兴傻了?”佩环回过神来,笑笑说道:“真是该打打你这张嘴,很感谢苏小姐的赏。我只是初次见到她,她真的是好漂亮啊,容貌,姿态、谈吐,竟是这样一个美人!”绿篱笑道:“慢慢你就习惯了,也没什么。这种事也羡慕不来的,家世相貌,老天爷给的,命呗。”柔君说道:“我看还有不要谈苏小姐的美貌了吧,上次谈的差不多了,还不够吗?”“好,那聊点什么啊?请柔君姐姐指教。”

柔君看了一眼绿篱,说道:“我们是明德轩的人,聊聊少爷吧,少爷快回府了。”“真的?什么时候啊。”“快了吧,朝廷有安排,少爷们陆续会回来了,不然,你以为苏小姐突然到府上来小住什么。”绿篱马上问:“我一点不知道,你怎么什么都清楚,怎么都没人告诉我?真的假的啊?”柔君说道:“应该是真的,这有什么好胡说的嘛,至于为何没人告诉你,还不是因为你是个直肠子,不管什么事,那张嘴都是压不住,就你这样,你说说看,谁敢都跟你说啊。”

绿篱轻轻哼了一声,然后转头过去,假装不理柔君,柔君只是在笑,佩环在一旁瞧着她们倒也有趣,同时心里倒也起了好奇之意,不知道这位花名在外却又让这么美丽的苏亦歌都神魂颠倒的的崔唯恪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呢?好奇归好奇,佩环也多了一丝防备,如果将军们回来了,自己当差就得更加小心,以防被拆穿,这里是将军府,有个万一,麻烦就大了,若被当成细作,更不堪设想。

这时候,三人看到金玲赶过来了,她走过来就说:“赶紧回去,瑛姨在明德轩那边呢,有安排,少爷好像要回府了,大家要忙了。”瑛姨是当初将军夫人的陪嫁丫鬟,在府里多年,地位自然不低,三人急忙加快步子赶回去,路上绿篱对柔君说道:“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柔君回道:“你看吧,我就说是少爷要回来了。”绿篱撇撇嘴:“是是,你最聪明,你简直是我们的女半仙,你该去长仙庐占卜炼丹,不用去明德轩了。”佩环说:“你们这俩冤家少说两句吧,集中精神。”两人不再斗嘴,刚走到明德轩门口,胡管家突然叫住了佩环,说是药庐进新药,让去帮忙点货,佩环就去了那边。柔君与绿篱同金玲一起进去了,同明德轩其他人在西厅集合,听瑛姨的安排,为少将军回来做准备。从此时起,将军府一改往日的相对清闲,四处都忙碌起来了。

原来,战事渐毕,朝廷颁下旨意,军队陆续逐步撤回,除大将军暂无法归来,同部分精锐兵力继续留在前线外,其余的将领士兵全部返京,返回后在京中集结训练,重新整编,再由朝廷安排。同时皇上前线的驻守部队,也会定期换防,轮换返乡。崔家的将军们,会先行回京休养后,再逐步同齐王一起着手处理士兵整编的大事,军队整编一事由齐王担当主理,这件事关系到京城禁军与卫护军队之后的兵力分配和实力增减,非同小可,镇东大将军的两位公子,右将军崔唯恪和卫将军崔廷康任副理,朝廷的定下的返京之日自初七起。算算脚程,少将军回府没有几天了。

府里已经张灯结彩,最后这天,明德轩的事情都布置好后,佩环她们被安排在帮忙布置酬神事宜,自从边关起烽火,夫人这几年是愈发虔诚了,按惯例,府上每年会定期到正霆门寺祈福酬神,而现在除此之外,府里的法事频率增加,这次,夫人更安排少将军们一回府就去酬神,感谢蒙神庇佑得以战场平安归来。

夫人自己则和苏小姐抄写佛经,午间,夫人回房中小憩,苏小姐则留在静斋,香蕊在一旁整理桌上的经卷。这时,柔君和佩环进来更换香炉,她们走向桌旁的玛瑙香几,佩环手持托盘,柔君将即将燃尽的一个方形香炉端下,换上一个黄色的兽形香炉。两人正要返身离开,只听香蕊说道:“这个香炉的造型很特别,似虎形又好像不是,而且造的有似乎很有锐气,还有香味也很少见,我在丞相府好像还没闻过此种香。”柔君说道:“这批香炉和这次的香料,都是皇上在战事大捷之时恩赐给将军府的,是稀有的品类,不过至于是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苏小姐在静斋侧室的屏风后闻言,正想起身走过来看看,只听见佩环轻声说道:“这种香该是产自极南之地的紫奇楠沉香,即便作为贡品也是少见的,乃奇珍。至于这个兽形香炉,这不是虎形,是狮形。”柔君和香蕊都觉得奇怪,香蕊问道:“这不是狮形吧,狮形我也见得多,没有这样的器型。”佩环说道:“这个狮型的确与平常不同,但造的工艺卓绝,如你所言,很有锐气,而这并不符合我朝匠师素来的风气。狮形器物乃自西面传入,而西之诸国尚武,勇士之风流行,所以我看,这应该是西面帝国的工匠所造,赠送给皇上的。”

香蕊又再端详了一会儿香炉,摇头道:“还是觉得有点格格不入,应该造的柔和圆润一点,这样看着他,好像要跳起来似地,叫人不舒服。”柔君说道:“若真的是他国之物,那这就叫各有所好嘛。虽然感觉过于威猛,但真的是栩栩如生啊,对了,佩环,你懂得真多。”佩环略略一愣,说道:“哪里,其实我哪知道这些,是在长仙庐那边听说的,对了,说到长仙庐的事,我差点忘了,今天早上,我在长仙庐,都忙着,三夫人那边的黄莺来取走了一瓶蔷薇水,当时我还没来得及通知管事入账呢。”

柔君说:“那你还是赶快去办吧,现在都忙,忙中易出错,这样的事迟些办指不定得出个乱子,这时候,可不好这样。”佩环点头,辞了她们便离了花雨阁。柔君和香蕊闲话了两句,正要走,苏小姐过来了,柔君赶紧问安,苏小姐跟柔君闲话了一会儿,之后柔君也离了花雨阁。

终于回到了明德轩,到了兰花厅的回廊里,柔君看见大家都在廊子里坐着休息,绿篱见她回来了,说道:“你终于回了,现在算是忙完了,算上你就齐了。”柔君走过去,往绿篱身边一坐:“是啊,齐了,都可以休息一下了,我的手酸死了。”绿篱说:“胡管家刚来通知了。大家辛苦了,事情已经差不多,再半个时辰,让去吃一顿,然后都可以早点歇息,明儿个早点起来,迎接少爷回府。”柔君点了点头,抬眼看见佩环坐在廊子那头,坐最在年岁最小的丫头珠儿旁边,有些发神。

“佩环,你过来坐,跟你聊会儿。”柔君招手喊道,佩环转头看了看,走过来坐下,绿篱问:“你要聊什么,还专门把人叫过来。”柔君说:“我是跟佩环说话,别打扰我,你个小妮子一边凉快去。”绿篱抬手挠了挠柔君的痒,笑骂道:“哎呀,你这小妮子不要活了是不?”柔君一边躲一边笑着说:“好了好了,真别闹了。”

绿篱也就停了,柔君对佩环说:“佩环,我知道那个香炉的出处了,是西即国王送给朝廷的珍品,所焚之香的确是紫奇楠沉香。”绿篱问道:“怎么回事?”柔君说:“今儿中午,我们去花雨阁更换香炉,这次换的沉香和香炉都很是特别,但是佩环不仅能认出来,还能品鉴一番,连苏小姐都夸赞她多闻。”绿篱说道:“真的,那好厉害,就是可惜我没看到。”佩环道:“苏小姐,夸赞我?”

没待佩环说完,柔君接话道:“是这样的,原来苏小姐当时在屏风后面都听到了,只是你走得太快,后来她过来了,她所说的和你说的差不多,她说你挺不简单哦。”听着这话,佩环有些严肃,然后笑笑问道:“不简单,指的是什么?”“就是夸你聪明呗,他还问了你入府的很多状况,说是天意要赐夫人一个好丫头。”

绿篱道:“你跟苏小姐真的很有缘哦,干脆你跟她回丞相府得了。”佩环说道:“行了,别打趣我了。就我这样能去哪儿呀,原就是承蒙夫人不嫌弃。刚刚我班门弄斧,让苏小姐见笑了,亦歌小姐应是好意不拆穿我吧。”

绿篱心说,若不因为那道士说的,奶奶小姐们的能不嫌弃?你当她们真的那么好,还不是以貌取人,苏小姐也是想讨好夫人,还不是为自己?想到这里,绿篱突然觉得一阵感慨,便不再说话。佩环也很安静,看着走廊旁的牡丹花发起神来,若有所思。瞬间,两人都沉默了。

柔君好生奇怪,拍了两人一下,问道:“你们俩怎么了,刚刚还叽叽喳喳,怎么突然都变哑巴了?”两人看着柔君,顿了一会儿,同时开口道:“我饿了。”金玲她们都笑起来,柔君要说话,又不知说什么好,一边苦笑道:“我怕了你们俩了,只晓得个吃字,行了,也差不多了,大家准备过去了."

说着就招呼着众人,大家也就出发过去了。三夫人主持,把大家夸赞了一番,个个得了赏钱,好吃一顿后,让大家早早散了回去歇息,准备明天迎接少将军回府。

这个晚上,玫瑰园里,除了今晚在外屋值夜的丫头还在忙,大家都在梳洗准备睡了,西角房间里,绿篱和柔君先是说了会儿话,谈了一下府里的事少爷的事,绿篱就早早躺下了,柔君还在床上整理东西,绿篱便催她赶紧熄灯了,柔君一边答应着一边在忙,过了会儿,柔君说道:“哎呀,今天我给忘了,当时苏小姐给佩环赏了个荷包,让我带过来,后来在回廊那里顾着说话我还没给她呢。”

绿篱说:“明儿给她吧,都歇息了。”柔君说:“明儿开始就更忙了,反正我现在也没什么睡意,也想动动,她一人在那边也孤单,我去蔷薇园看看吧,她若睡了,我再折回来不迟,我估计她没这么早。”绿篱道:“随便你吧,虽入了夜,但毕竟没出园子,到处走走也没什么,你快去快回啊,把灯给我熄了,我累死了,要先睡,帮我向她问个好吧。”柔君说:“知道了,你休息吧。”边说边熄了灯,自己提了个小灯笼准备着出去,绿篱补了一句:“出去时给珠儿招呼一下,小心她把你给锁了,她值夜没那么细的。”柔君应着,批了件湖蓝色外衣就出去了。"绿篱倒头就睡了。

今晚的月光很好,外面微风吹着。虽有些冷倒也清爽,一路花香怡人,水面也是波光粼粼的,柔君越走越是精神好,步子愈发轻快了,没多久就到了蔷薇园,蔷薇园位置偏些,又长日空着,似乎总少些人气,而且又是晚上,现在带着些许荒凉味道。柔君突然觉得佩环挺凄凉,想着当初无端排斥她,也有些愧疚,思索着什么时候跟瑛姨说说,把她也调到玫瑰园住好了。

柔君张望了一会儿,从漏明墙上的空儿里发现没有灯光,不知是不是已经歇息,就思索着要不要回去了,又想到因不知佩环住的哪个房间,也许是她住在后面,门口看不见,所以还是想试试敲门看看,尤其刚才柔君想着当初的事情,觉得有些对不住佩环,加上她从入了府就没人陪伴,干活辛苦,顿觉同情,生出一股定要进去安慰她一番的决心。‘

这样想着,柔君轻轻地叩门,未料,门并未锁,柔君道佩环大意,也就直接进去了,园中的蔷薇花在月光下显得异常漂亮,只是更远处,满角的翠竹,长的很高。竹叶繁茂,密密地挤在一起,正遇着风,就伴着沙沙声左右摇动起来,竹影在墙上乱动,看着又有些可怕。

柔君从前厅进去东面的偏阁,一边走着,一边唤着佩环的名字,以便找到她住的房间。可是没人答应,每个房间被打扫的倒是整洁。柔君看遍了偏阁的每一间房,不见人影,也不像有人起居的样子,柔君很是奇怪,按规矩,佩环只能住偏阁,怎么没有人呢,难道她选了正楼的房间?也不对啊,正楼是上了锁的,定期打扫时管家才开锁。现在时辰,门禁早就开始了,佩环又不是主子的贴身丫鬟,也不可能出明德轩去啊,自己来的路上也根本没有看见谁。

柔君越发奇怪了,仔细想了想,忽然想起蔷薇园后院最南边的一角还有一排房间。是以前负责园艺的嬷嬷们住的房间,还有杂物间也在那里。“难道佩环住的是后院那边。为什么?好好地偏阁不住,为什么选后院,那排房间还要简陋些呢。”柔君一边疑惑,一边往后院去,走过小拱桥,从槐花树旁转过去,已经能看见后院的屋子了,果然看见几间屋子都亮着灯,看来佩环真的住在这里,而且也还没睡,终于是找到了,柔君松了口气,向房间走过去,此时又起了风,风声很响,树影竹影参差。

眼看柔君快到门口了,她正想开口先喊佩环,突然感觉背后有什么大东西晃过去,好像自己刚刚也看见一个很大的影子一闪而过,绝不是树枝的影子,柔君感觉有些怪怪的,心里直打鼓,她定下脚步,把灯笼往上提起来以便看得更清楚,然后慢慢的转过来,转身后,什么都没有,左右照了一下,只是景物,她稍稍放了点心,但是心里有些后悔自己还是不该晚上独自出来乱走,她想着赶紧进去找佩环好了。

柔君立刻转过身,想快步冲进屋去,谁知刚刚转过来,就见面前站着一个人,也不知是不是人,穿着白衣,满身污垢,披头散发,被风吹得乱飘,满面乌青,双手全黑,柔君吓得魂不附体,全身僵硬,呆呆地动不了,灯笼也掉了。

她想喊人,却不知为什么发不出声音,好像嘴里的肌肉都冻住了,她想跑,又好像脚也不听使唤,僵住了,冷汗直流。好像过了很久,也许只是一瞬,柔君终于能动了。她转身飞奔,大张着嘴仍旧发不出声,手脚哆嗦着慌不择路地跑,没跑多久,只觉得左脚好像被拉住了,然后脚一沉,就站不住了,接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柔君,柔君,醒了吗?”柔君听着好像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慢慢的睁开了眼睛,眼前灯光中有个人影,但很模糊,看不清是谁。突然,柔君想起了什么,一下醒了,尖叫着翻身起来,手臂乱挥。佩环抓住她的手,说道:“柔君,柔君,别紧张,你看看,我是佩环,你是在我房间里。”

柔君才定睛看了看,稍稍平静下来,她感觉头昏脑涨,记忆也还有些模糊,她抬头望了佩环一眼,还未说的出什么,佩环轻声说道:“我听见外面有响动,开始以为是因为风太大了,后来出来查看时,发现你昏倒在小池旁,左脚好像是被池边的石头崴了,太晚了,我不知发生了什么,就先没有通知别人,先把你带回房间了,出了什么事?”

柔君只是喘着气,先看了看自己的左脚,已经包扎起来了。刚想动一下,左脚疼得让自己倒吸了一口凉气,佩环赶忙说:"放心,我已经查看过了,崴到了,骨头有些错位,但现在已经好了。没有大碍。但要想复原,少不得要几个月,疼也是免不了的,等明儿早上,我们禀告夫人,看再请霍大夫给你瞧瞧,不必担心。”柔君不再管脚伤的事。

突然,她一把抓住佩环的双手,慌张地说道:“佩环,有,有,这儿有鬼。”佩环疑惑着说:“什么?有鬼?这,不会吧,我每天都在这里,什么都没有遇到过,园中树木景观众多,你是不是眼花了,而且,这么晚,你怎么会在这里的?”柔君道:“怎么可能是眼花,是,如此清晰,一个,一个女的,披头散发的女人,脸色乌青,双手是黑的就站在我面前,突然出现的,我当时,当时正要进屋找你,我,你听我从头讲起。”然后就把来龙去脉以及在园中所见全部讲了一遍。

佩环听完后,若有所思,但还是没有头绪,便说道:“那,我们明天禀告夫人吧,不,先告诉胡管家,也许真的需要在这边做做法,又或许,是不是有人装神弄鬼。”

柔君此时早已定下神来,思考了一会儿说道:“不可,不能这么去禀告,真的鬼神也好,假的装鬼也罢,一来,少将军回府这种时刻,出了这样的事,是大大不吉利,也大大影响府中气氛,而且夫人现在对这些愈发想得多,不管是不是有人搞鬼,必会惹得夫人日夜不安,搞不好还会迁怒我们,责备我们为不祥之人。二来,不论老爷还是少爷,向来不喜怪力乱神之事,必会彻查,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是没有结果,那这些事的矛头恐会指到我们头上。我们只是两个小丫鬟,总之,还是道什么都没发生过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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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环点头说道:“你说的也对,明天就回说你来送荷包结果扭了脚吧。要不你休息一下,再两个时辰,待门禁开了,我便先去回禀管家,然后他们应该会派人送你去长仙庐的,”柔君微微点点头,说道:“好,只得这样了,你记得不要告诉任何人,绿篱也不行,她管不住嘴巴的。”

佩环点了点头,柔君定了定神,往腰间一摸,拿出一个胭脂色的荷包,香气四溢,刺绣精美,交给了佩环,柔君又说道:“蔷薇园出了这样的事,你一个人怎么住啊,要不,你先去说说,我再帮你说说,你搬到玫瑰园去跟大家一起住好了。”佩环忙说道:“现在还是不要再提其他事了,本来就忙得不得了,如今你也伤了,想必管家都头疼得很,何苦现在说,先过了这阵再说吧。”柔君道:“那你住这儿你不怕吗。”

柔君道:“我以前在家中,也常见形色人等,什么没遇见过,真有鬼。我也不怕,我又没害过人。放心,你先好好休息吧。”柔君此时头也疼,也累得慌,也懒得再说什么,赶紧躺下休息。刚刚躺下,她突然又翻起来,抓住佩环的手道:“哎,你别走哦,能不能守着我,待天明我离开,我还是怕。”佩环笑笑,说:“你放心,我就在床边守着,反正我现在根本没有睡意,你休息一会儿,待会儿我们就离开。”柔君这才躺下很快就睡着了。

胡管家的头又大了,这又伤了个丫头,还是伺候大少爷的贴身大丫鬟,正该她忙的时日要开始了,她不仅动不得,还得在府里养着,月钱照发不说,得安排别人照顾,又得在长仙庐用药。更头大的是替代人选的事情,少爷的贴身丫鬟可不好选啊,不小心就惹火上身,以前给二少爷选过一个叫紫月的,结果差点跟二少爷出了些事,虽然后来没发生什么,但夫人把所有的火气都撒在胡管家身上,胡管家差点被赶出府去,偏偏丫头们啊的什么事他又不懂。选人这种事成了他的噩梦,这会儿,又来了不是。有苦说不出啊。

所以胡管家顾不上安慰,而是悲愤地把柔君抱怨了个不停,为什么晚上还要去送荷包,走路为什么不小心,灯笼该带个大的什么的云云,一直到瑛姨过来,才打断了胡管家。原来她也是来看看柔君的伤的,胡管家看见瑛姨来了,于是便想找个借口把这摊子事情甩给瑛姨,不过这次不用他想,还不待他说什么,夫人也来了。同来的还有三夫人一行人,夫人进来后询问了柔君的伤,安慰一番,随后差人送她去长仙庐那边医治,佩环也陪着去照看着,今天,她们便不必管其他事了。

然后,夫人询问了一番明德轩的安排,胡管家提议说:“眼看柔君的脚恐得歇一阵子,大少爷身边可不能短了人手,我看就再安排个金玲丫头顶了柔君的位置吧,她也在明德轩干的不错,时间也长,把她也升成少爷的贴身伺候,待柔君好了,少爷身边便三个贴身服侍,也不算多,金玲原都多在外屋的,刚刚开始定是不足,就再补个珠儿帮把手,加上佩环也干了有段时间了,人手也算齐了。”

夫人还没表态,三夫人就问身旁的秦妈妈:“金玲丫头是哪一个?名字挺熟,模样儿想不起了。”秦妈妈忙说:“夫人,金玲就是大少爷那边常在外屋行走那个,就是那个明德轩顶漂亮的那个啊,穿的也俏,。她年岁也轻,是个可人儿啊,哪里似我们老妈子们一天粗布素衣的那副劳碌象,她照顾大少爷那是合适,少爷一表人才,也该带着精神些的丫鬟,让人看着也神清气爽啊。”

三夫人道:“那金玲还是个合适的人选啊,胡管家挺会安排。”听着这些,其他人心里都不大舒服,胡管家心里把秦妈妈骂了个遍,瑛姨也有些皱眉。

这时,夫人说话了:“这样吧,贴身伺候的事还是让佩环来先顶上柔君的位置吧,毕竟佩环一直就给绿篱和柔君帮手,她应该还行,不用升她,把月钱加上去就行了,等柔君脚伤好了就一切复原,但佩环毕竟没有柔君熟悉,金玲就再给绿篱和佩环帮忙,也把她的月钱涨上去,这样也就差不多了。大致如此,胡管家,你安排一下,再有什么情况,你看着办好了。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不要耽误了正事。"

胡管家赶紧应了,忙活去了,夫人和三夫人一行随即离开了,一路上,秦妈妈还开始把明德轩的丫鬟们评论了个遍,听得夫人这边不胜其烦,终是在三夫人的制止下才消停了,她想着今天说这些太多也是不好。

而明德轩这边,听到了夫人的安排,大家有七嘴八舌的谈论了一阵子,闲话了半天,都觉得论资历的话,金玲是应该代替柔君的,佩环毕竟才来了没多久,何况长相又不是谁的错,金玲漂亮一些难道有罪,丫鬟漂亮就会勾引少爷吗,太瞧低人了,何况外貌差一些反而更得重用又是哪门子道理。

虽说大家也清楚这事儿跟佩环其实没多大关系,但也忍不住对她有些想法。议论了半天,还是绿篱出来打了个圆场,看时间差不多了,打发大家干活去了,一动起来好像也就没什么了。绿篱安慰了一下金玲,金玲倒是大度地表示没什么关系,这事儿也就算过了。

再看长仙庐这边,霍大夫正在给柔君包扎,霍大夫,大名霍曼,一表人才,医术奇佳,自六岁起跟随大将军学习医药和炼丹术,是长仙庐里医术最高的一位,常给府里人看病,也有别的府邸来请他,他偶尔也会出诊。

他潜心研究药物,对医药十分痴狂,很有济世之意,动辄就忘我地沉浸在药物世界里,按府里丫头的说法,他除了做大夫的时候还正常,平常就一呆子嘛,这也是为什么他久未成亲的缘故,将军曾为他介绍过两位官家小姐,开始都好好的,结果全都失败。

一位因为踏青时,他去给人家采花,采着采着就不见了,自己跑去采药到半夜。另一位是因为,相约在东庭去赏景,他一早出发,结果半途遇着个江湖医生,医术高超,他跟着别人要讨教,忘了佳人有约的事,追了那个江湖医生几个县,七天后才回来,连人家混饭吃的秘方都拿到手了,而府里这边,到处找他,倒是难为了那姑娘,还内疚一把,结果得知真相哭笑不得。

这么两次下来,连大将军都不敢招惹他了,霍大夫倒也不着急,更心安理得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搞研究。这会儿,他死盯着柔君的脚踝发呆,盯的柔君很不自在,脸上现着尴尬的神色,但又不好说什么。

佩环看出来了,就轻轻唤了霍大夫一声,霍大夫回过神来,抬起头,忽见柔君的脸颊绯红,他顿时意识到自己刚才大概有些失态,忙解释道,自己是因为柔君的脚伤在疑惑,想仔细看看,没别的意思。

柔君问:“怎么了,伤的很重吗?还是有什么不对劲的。”霍曼指着脚踝回答:“扭伤脚倒是常见的事,一般来讲,这个时候,应该肿痛的厉害,可才不过半晚上的光景,你的脚倒只是轻微肿起来,而且似乎淤血较少,这不应该啊?”霍曼一边疑惑着一边抬头看着柔君,突然面对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见柔君的脸上又还带着一丝羞怯,感觉到自己的手还放在人家脚踝上,他想起刚才的事,不知为何突然有些害羞,一时又说不出来话了。

沉默了片刻,柔君倒是开口道:“我扭伤脚时,佩环先帮我上了药的,后来过来看脚时又洗了的,”霍曼的注意力马上转移了,急忙问佩环:“你给她上的什么药,竟有这样的效果?”佩环回道:“哦,是以前我们村的一个大夫的医治骨伤的药膏,是他的秘方,我拿来应应急。先给佩环涂上了,那只是个江湖医生,我又怕涂着药膏影响您的诊断,来之前就洗了。”

柔君也说道:“药膏我觉得倒是挺有效的,涂上觉得脚踝凉凉的,很舒服,但就是味道特别难闻,很有一股子腥臭味,暗红色,黏糊糊的,瞧着挺恶心。”霍曼立即说道:“那佩环你把那药膏拿来给我看看。”佩环面露难色,说道:“可是已经没了,我也只有一点点,是当时在那大夫手里买的,一直没用过,昨儿晚上全给柔君涂上了。又全洗掉了。”

霍曼叫道:“没了?一点都没了?那你去把装药膏的盒子给我拿来,我看看。”佩环道:“装药膏的盒子,我昨晚上就洗了,因为药膏的味道是很臭的,既然昨天用完了,我就赶紧把瓷瓶子洗了。”霍曼闻言长叹一口气,没说什么,马上低头给柔君上了药,再给她写了个方子,然后让药童秀成去抓药。他对柔君说道:“无甚大碍的,三天来换一回药膏,药材拿回去,煎好药后每天早晚服一次。直到痊愈就行了,大概要两个月吧,注意包扎处不要沾水。”

柔君点头致谢,霍曼又对佩环说道:“佩环,你送柔君回去后,麻烦你马上把装那个药膏的瓶子以及跟那个药膏有关的所有东西都给我拿过来好吗,那个药膏我想研究一下。”佩环点头答应,柔君问道:“霍大夫,那个药膏有什么特别的吗。”霍曼道:“太特别了,药效如此明显,极快的消肿化瘀,去腐生肌,十分罕见,不是你先敷了一夜,这个脚伤至少需要五个月,如果每日以此上药,不出二十日,脚可痊愈。"柔君问道:“这么神奇!是什么药啊?”

霍曼回答:“我现在不能确定,但药效这么好,而且根据你描述的药膏的特点,很是符合医书上所描述的骨伤奇药鲛血膏,但是鲛血膏因为原料罕有,并且配方复杂,早已失传了,今日若能寻得,实乃大幸啊。"霍大夫说到这里,瞬间激动了。

立马站起来对佩环说:“这样,佩环,我马上跟你过去看看药膏的瓶子什么的,看能不能找到什么,还有柔君之前包扎的纱布什么的,应该还在吧,事不宜迟,回去找找。”佩环迟疑了一下,说道:“可是我还要送柔君回去休息,我——。”还没说完,霍曼就说:“没事,我会安排人送柔君回玫瑰园的,你先跟我去找找药膏那些东西吧。”

柔君也在旁边说道:“没什么,佩环,你先跟霍大夫去吧,长仙庐这么多人,你还怕我回不去吗,霍大夫你还不知道吗。这儿跟失传药膏有关的事。他哪等得了啊。小心把霍大夫给急死了。”柔君说完忍不住想笑,霍曼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看着佩环,佩环点头答应,同柔君嘱咐了几句后就跟霍曼往蔷薇园去了。

刚进明德轩,发现人稀稀拉拉的,好像都不在,也没管,直接从往蔷薇园走,路过镜池的时候,遇着了如画,她告诉佩环和霍大夫,少爷们马上要到府了,明德轩的大部分人都到正门那边去了。要不就是有事干,所以现在院子里没什么人。霍曼说迎接主人这些事,一般人根本是凑凑热闹,无关大局,现在基本都打理完了,让佩环赶紧回去找东西,怕被清理走了。

两人跟如画道别后,直奔蔷薇园,霍曼和佩环大概花了好几个时辰,霍曼才把东西找完,什么装过药膏的瓶子,以前包药品的蓝布等,尤其是柔君敷过脚的布,因为沾有药膏,更是一定要找到,两人几乎都去把弃物堆翻了个遍,惹得管工方叔老大不乐意,不过霍曼在,他也没说什么,要是佩环找的话,一定给怨死,找到之后,两人又再清理了一次,累的不行。

终于找齐了,霍曼让佩环跟他一起先回长仙庐去,因为麻烦她这么久,也错过了午膳时间,有些不好意思,就想请她过去吃点东西,佩环推辞不过,就跟她回去了,谁知一到长仙庐,霍大夫就把佩环抛到脑后了。说进去放下东西,结果一进了房间他就没出来,直接开始忘我研究了。

佩环等了许久也不见人影,想想霍曼这么投入,人还是挺可爱。不禁哑然失笑,苦笑一下正要回去,刚走到门口,正遇上秀成他们在点货,她一看便猜着了,一定是之前一直缺货的药材到了,今年因为天气的缘故,还有战争的影响,市面上不少药材都属于供应不足的情况,所以今年府里进货也就没有如期满足定量,还差最后一批,现在该是到了,佩环即刻上前询问要不要帮忙,秀成求之不得,今天人手短缺,此时到货盘点,已经让他们焦头烂额了,胡管家也没空来,之后免不了还要再整理一次。

于是佩环就在长仙庐帮忙,这一帮就忙到了晚上,天色都暗下来了,胡管家才赶过来了一趟,今儿个也没精神查了,胡管家大概扫了一下记录就回去了,见到佩环在那边帮忙,还表扬了她一下,并叮嘱她少爷回来了,以后在明德轩当差要更加小心。

佩环这才突然记起,从今天起,明德轩的主子就回来了,以后的日子,恐怕都会不一样了。回去的路上,她想起外面的种种传闻,不禁很好奇,不知这个声名赫赫的右将军崔唯恪到底是什么样子呢,他花名在外,会不会是个举止轻浮的纨绔子呢,倒是挺想看看。佩环一路慢慢走着,一是休息,一是享受,将军府中的景色甚是雅致,尤其这个时辰,万籁俱静,凉风习习,也没有人来人往的喧嚣,别是有另一番滋味,佩环其实也更喜欢这个宁静的世界。

平常仆人们是不能私自出来的,各院也早就关门了,说来也怪,走了这么久,也没遇着巡逻的侍卫,免了一番盘问,运气倒还不错。到了明德轩的门口,佩环轻轻叩门,今天是如画在外间门房处值夜,她给佩环开了门,并告诉她所有人都已经休息了,尤其是现在少爷也在,让她赶紧回蔷薇园去休息,不要搞出什么动静了。

佩环点了点头,便赶忙往蔷薇园去,如画也进去了,佩环路上走着,心里想着她真的是多虑了,蔷薇园偏的不得了,在明德轩最远的角落里,园中有又无其他人,莫说有什么动静,即便是有什么大动静,料想要听到也不容易吧。

她虽是这样想着,但也注意更加放轻了脚步,而且她也想再多看几眼这园中的月下美景,走得也慢了些。不知过了多久,她才走到蔷薇园的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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