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说来，灶膛跃动的火光映着他微微颤动的绿眼，以及如掠过湖面的燕尾般长睫毛。
回忆往事的他脸上有种恬静神色，仿佛还带了点笑意。他伸手给她看，白皙的手掌宽大，手指修长嫩滑，新长出来的皮肉如白玉一般无瑕，叶儿莱看不出来，他原来也是过惯平民日子的人？
“但你还是要下山打仗对吧？”叶儿莱突然道。
“衍国现在的太平恐怕不能长久。南境百部棘人虽已臣服，北方却有红髡、黑獍、嫫嫫等族强敌，他们先占饶原，再据两河，百年间又数度南下，衍国只能依靠坙江天险勉强御敌于国门外。坙江以南水险山峻，固然能挡胡敌一时南侵，同样也阻了衍国北上用兵；坙江以北两河为多年的膏腴沃土，饶原是虞谡二朝两千年文明发祥地，数百年来已沦为荒漠牧场，胡蛮狼奔豕突，驱北地之民一路南下，如今迁南遗民还能在坙南拥有一晏之地，若衍国不能保全，他们又将去往何处？胡蛮不断生息繁衍，兵马越加强盛，衍国只能守成，长此以往，衍国国运如何实在不好说。”
“不小心说多了。你对时政不感兴趣吧，菜菜？”他似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问道。
“没什么兴趣，不过你说的我差不多能听懂。”叶儿莱说，她刚才出神是想到了别的地方。
“你对我说这些，是解释你要抵御外敌入侵才继续打仗是吧？”
“是的。”他低声道，“我从小在上京长大，听多了蛮人残暴以及衍国边境不靖的故事，便不由地同仇敌忾起来，哪怕其实我不过是一无姓无祖宗的贱流。”靳无咎脸上浮出淡淡自嘲。
“匹夫不可夺志，要改变一个人意志是很难的。”叶儿莱垂眼，“随便你去好了。之前是我不想你死在我面前……”
“嗯，我会尽量死在你看不到的地方。”
叶儿莱倏地抬头。
“好吧，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我也会多多保重自己。”靳无咎语气温柔地道，说完又是一笑。
有什么好笑的！叶儿莱不悦地转开视线。好好活着不行吗？为什么一定要为理想献身，动不动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一个两个都是这样。
“抱歉，是我冒犯了。”靳无咎颊边的小酒窝刺眼得很。
他咳了声，终于正色道，“我知道菜菜你是一个心肠柔软的好人。我自从军以来过得的便是刀尖舔血的日子，我杀了很多人，别人自然也能来杀我。”
她又被发了好人卡。叶儿莱不再说话，守着锅子等水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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