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自尧帝执政以来,夜不闭户,路不拾遗,政通人和,四海升平。天下百姓感念尧帝圣德,为其建庙修堂,塑像立碑,终日焚香叩拜,奉若神明。尧帝微服私访于乡野之间,见百姓如此爱戴自己,心内感慨,回宫后愈加勤政,凡大小诸政,事必躬亲,以致废寝忘食,通宵达旦。

一夜,尧帝于寝宫内批阅奏折,渐感劳乏,遂伏于公案之上假寐,恍惚之间,来到深山之中。山间杂树葱茏,日光不入,虽时值晌午,林中却阴暗如暮。尧帝向前看时,只见一条小溪横于前方,一位身穿树叶衣裙的年轻娇俏女子正蹲在溪边洗一件兽皮衣裳,口内“咿咿呀呀”唱着山歌。尧帝被歌声所迷,驻足听了一回,方缓步走上前去,施礼问道:“敢问姑娘,这里是何所在?”女子将兽皮衣裳自溪中捞起,放入木盆内,又将棒槌提在手上,立起身来,上下打量尧帝一眼,含笑说道:“这里是峨眉山。”又问:“你是谁?”尧帝道:“我是尧。”女子瞠目结舌,眨动着双眸说道:“你便是当朝帝王,尧帝?”尧帝道:“什么帝王不帝王的,我不过是一个穿着官服的普通百姓而已。”女子道:“人家都说尧帝和颜悦色,平易近人,真真一丝不差。素日里听人家夸你,我还不信呢。今日亲眼见了你,又亲耳听了你这几句话来,真真是名不虚传的。”尧帝摇手道:“姑娘谬赞,尧实不敢当。”女子问道:“你饿不饿?”尧帝摸了摸肚子,点头道:“确是有些饿了。”女子将散落下来的几缕头发捋至耳后,将棒槌放入木盆中,又将木盆抱在怀中,说道:“你随我来,我家这时候正做午饭呢,你便在我家吃些吧。”不及尧帝回答,女子便伸出一只素手来,拉着尧帝的手,沿溪望上游而去。

女子一行走,一行问道:“你是如何来到这峨眉山的?”尧帝想了一回,说道:“我也不知道。”女子又问:“你来之前在哪里?”尧帝想不出来,依然回说不知。女子“咯咯”地弯腰笑了一回,看着尧帝的眼睛,说道:“你不会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吧?”尧帝默然。女子又道:“峨眉山林密草杂,平常人走不到半日,就迷了路,根本走不到这里来,这里可是峨眉山的山颠呢。”尧帝问:“你们一家人住在这里吗?”女子道:“我们已经在这里住了好多年了。”尧帝诧异,又问道:“你们住在这里,吃什么?穿什么?用什么?如何取火?”女子道:“吃的是山里的鸟兽,溪里的鱼虾;所穿之物你也看见了,就如我身上的树叶衣裳,还有我洗的兽皮衣裳;用的是木头做的桶、碗、瓢、盆;取火是用火石,我父亲力气大,取火之事由他来做。”尧帝闻之,暗暗称奇。

二人言语之间,已来至女子家中。尧帝定睛看时,只见前方溪边并排建了五座茅屋,屋前立着七八个粗木支架,支架上挂着兽皮、肉干、鱼干;支架旁朝阳处放着三片半丈长、三尺宽的大叶子,叶子上推着薄薄的一层灰白色的岩盐。女子将木盆放在门口,请尧帝入第一座茅屋。

尧帝入内,只见正对着屋门的是一个简易厨房,堆着各类木制厨具及一些野菜、野果,厨房两边各有两间就寝之室。女子又引尧帝来至东侧第一个房间。一个妇人正在木榻上缝制树叶衣裳,见女子进来,笑着问道:“你说是去洗衣裳,究竟跑到哪里去洗了?”女子回道:“我去下游洗了,这会子已经洗好了。”妇人道:“门前就有溪水,你跑那么远做什么?不怕被狼叼了去?”女子道:“我不只是洗衣裳,顺便也找些果子吃。”妇人道:“厨房里那些果子还不够你吃的?”说话时,便下了榻,将女子拉到榻前来,按她坐下,道:“我今日得闲,又做了一件新衣裳,你穿上试一试,看看究竟怎样,若大小不合,我再添减些尺寸。”女子答应一声,便将身上那件衣裳脱下来。尧帝见她这件衣裳下面再无它衣,忙将眼睛闭上,转过头去,贴墙站着。母女二人毫无避讳,依然说笑如常。女子将新衣裳穿好,下榻转了一个身,问妇人道:“我穿着还好,母亲看着如何?”妇人伸出两手,在女子两臂、肩膀、腋下、胸脯、腰部、臀部等处细细摸了一回。女子“咯咯”地笑个不住,不住扭动着身子,断断续续说道:“母亲,摸完了没有?我痒得紧。”妇人道:“胸脯这里的尺寸小了些,你穿的工夫长了对身子不好,我再帮你改动改动。”女子遂将新衣脱下,复将旧衣穿好。

女子见尧帝背过身去,对着墙站着,走过去细看时,见他鼻尖已经贴在墙上,又“咯咯”地笑个不住,问他道:“你在做什么?怎么不转过身来?”尧帝一动不动,闭着眼睛问道:“姑娘换好了衣裳没有?”女子道:“早就换好了。”尧帝遂轻轻睁开眼睛,将双眼眯成一条缝,转头向女子身上看了一眼,依稀见她穿着衣裳,方略放下心来,将眼睛完全睁开,回过身来。女子搬来一个小木凳,请尧帝落坐。尧帝道谢毕,端端正正坐下去。

妇人一行裁衣裳,一行问女子道:“这个汉子是谁?”女子道:“他便是当朝帝王,尧帝。”妇人闻言点头,细细打量尧帝一番,赞叹道:“真乃仁德之君也。若人世千秋万代之后,所有帝王皆如你这般为人处事,天下何愁不安,百姓何愁不幸?”尧帝起身施礼与妇人说道:“夫人见爱,尧受宠若惊。尧自执掌玉玺以来,终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唯恐有负天下万民之重托。”妇人道:“不必拘礼。素闻你乃人中之君子,帝中之楷模,严以律己,宽以待人,兢兢业业,克己奉公,今日一见,果然言行有度,气宇不凡,可见传言绝非空穴来风。”女子于旁笑着对二人说道:“有什么话饭桌上再讲,我们且先吃饭吧。”又对妇人说道:“母亲,我们家今日来了贵客,便做些佳肴管待他吧。”妇人允诺。女子走近尧帝,附在他耳际轻声说道:“尧,今日教你尝一尝我的厨艺。”尧帝轻声道:“有劳姑娘。”女子点头一笑,又向尧帝脸上轻轻吹了一口暖气,蹦蹦跳跳地去了。

尧帝被这一口气吹得神清气爽,心旷神怡,又觉得那暖气之中透着一丝甜香,令人回味无穷。尧帝怔怔地站了一回,向四壁张望时,只见南墙上挂着一块一丈见方的木板,木板上镂着一条锦纹巨蟒画像。尧帝见那画惟妙惟肖,甚爱之,遂走近去细看。尧帝正看得入神,突然见那巨蟒眨动一下眼睛,与尧帝对视,将尧帝吓得忙倒退数步。

欲知后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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