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初识
提到洛阳城，没有人会不知道两处地方——城南尚家和城东忆留坊。
尚家世代为商，早些时候尚老爷子曾是当朝大学士，不过放心不下祖上流传下来的产业，于是便辞官回乡转为经商。而现在的尚府大当家尚若行则是皇上面前的红人，听说与太子太傅也相交甚好。尚父辞世后他便接手了家中生意，靠着惊人的商业天赋和斯文有礼的待人态度，短短几年便将尚家的产业扩大了以前的好几倍，他自己也成了无数未婚少女乃至公主心目中的佳婿人选。
而另一处，则属忆留坊了。三年前因坊主林笑暖的美丽而名噪一时，随后又因其独特的经营方式而成为洛阳城最负盛名的——青楼。虽是青楼，可里面的姑娘却都是卖艺不卖身的。琴棋书画，丝竹舞乐，你想要看的这儿的姑娘都会给你表演。而当你有烦心的事她们也很乐意为你倾听，排忧解难。心灵的温存远比肉体来得重要，美丽而聪明的女子知道何时该当一朵温柔的解语花，若有与客人相互倾心的，便可拿钱赎了去。这就是林笑暖高明的地方了，以姑娘们清白的身子和其各具风韵的性子来吸引客人。
眼下正值阳春三月，正是忆留坊最忙碌的时刻，放眼望去尽是一片莺歌燕舞的景象。姑娘们穿梭在厅堂，与客人游刃有余的应对，走过你身边时便有淡淡的香味扑鼻而来，环配叮当。
一切是那么的赏心悦目，如果，你能忽略二楼最僻静的角落传来的清脆女声的话——
“来来来，买大还是买小？”厢房里，林笑暖一脚踩在桌子上，正毫不顾形象地摇着手中的骰子，一张俏丽的小脸兴奋得通红。
“买大。”忆留坊两大花魁之一的落晓荷无奈地盯着她手中的骰子，满脸的不抱希望。
“买小好了。”另一位花魁海棠克制住想落跑的冲动紧紧盯着扣在桌上的瓷碗，她就不信这回还是那个女人赢！
“这次会是什么呢？”林笑暖笑得有丝神秘，“一，二，三——哈，豹子！你们又输啦。”
另两人不约而同地对视了眼，一起叹了口气——她们已经输到现在了。
“呵呵承让啦，你们是给现钱还是工钱里扣？”想到又有大把银子要进帐了，她笑得好乐。
“给现钱。”落晓荷欲哭无泪地把钱推向她，她的钱呐！
“工钱里扣。”海棠黑着张俏脸咬牙切齿地说着，这女人到底怎么搞得，手气这么好。
“谢谢二位啦，这次碰巧而已，下次一定不会这么幸运了——”
“这话你已经从开始说到现在了，不要以为我们还会再相信。”瞪了她一眼，两人决定退场走人。
“还来不来了？”她叫住欲走的两人，笑得格外的甜美。
“不来了，再来我这个月就算白做了。”海棠第一个摇头，她还不想去门口喝风好不好。
“晓荷姐呢？”林笑暖笑眯眯地看向另一个。
“嗯……我想……我还是去下面做事好了。”落晓荷也打算落跑。毕竟忆留坊花魁拿赌博当消遣这种事传出去不是什么好事。
“这样哦，那我就不强求了。”林笑暖故作遗憾地叹了口气，“本来我还想趁着这个机会说点韩大哥的事情呢，现在看来没必要了。对不对晓荷姐？”
听到心上人的名字，落晓荷的脸霎时变得通红，本欲站起的身子也定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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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大哥怎么了？”一旁的海棠见状与林笑暖心照不宣的相视而笑，好心的接了下去。
“其实也没什么啦，就是派人捎信来说过几日会来洛阳，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参加。”
“那他会来忆留坊看我们吗？”落晓荷柔柔的声音问道。
“这就要看某人邀不邀请喽——”林笑暖笑着冲她眨了眨眼睛，惹来她的嗔视。
正笑闹间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室内欢乐的气氛，三人一起看向门口。
“坊主，外面有位客人指名要见海棠姑娘。”一位红衣素颜的女子进来低头通报着。
“怎么了红衣，不是说过海棠今天不见客了吗？”林笑暖皱了皱眉，有些不高兴地说道，她最讨厌自己被打扰了。
“可那位客人穿着气度皆不凡，看起来不像是寻常人家。”
“仕宦子弟又怎样？照样送客！”
“可是……”红衣有丝迟疑的开口了，“那位公子自称是海棠姑娘的哥哥，红衣认为还是去见一下得好。”
“哥哥？”这下轮到另两个人惊讶了，海棠什么时候多出了个哥哥？
“你不是说你是孤儿吗海棠，怎么又突然又哥哥了呢？”林笑暖首先发问了，回头看向同样处在震惊中的海棠。
“怎么会……怎么会……”她低喃着，脸色在一瞬间惨白。
“海棠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落晓荷担心地看着她，她怎么了。
“没有……”海棠不住摇着头，不敢看向两人。
“你其实并不是孤儿对不对？”林笑暖笃定地问着，早在第一次见到她时就觉得她不同于其他姑娘了，打扮可以变但她身上散发的那股子天生的贵气时怎么掩都掩盖不了的。
海棠低下了头，心里有着莫名的惊慌，她就要离开这儿了吗？哥哥他到底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对不起。”良久，她低声说着。
“你打算去见你哥哥吗？”林笑暖看着她黯然的样子总觉得这对兄妹有点奇怪。
“不要，我一回去他又会逼我嫁我不认识的人。”好不容易逃出来了，即使是哥哥她也不回去，而且回去了又要她一个人了，她不要啊。
“所以你就离家出走了是吗？”总算理出点头绪了，林笑暖揉了揉眉心有丝后悔当初收留海棠了，她最怕麻烦了。
“晓荷你留下陪海棠，跟她多聊聊了解一下情况，我先去把客人打发掉。”说着就向外走去，转身合上门之际她无奈地看了海棠一眼道，“有些事还是面对的好，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二楼的雅座是专门为达官贵人准备的，里面的陈设自然与一楼的大众化风格不同。每一间包厢都有绚丽的刺绣屏风隔开，营造出隐约的气氛，而转角处精致的瓷器，桌边摆放的文竹盆景，无一不显示了坊主超凡的品味，将二楼点缀的雅致清淡而不失贵气。
转过几个回廊，林笑暖刚步入隔间，便看见了那个临窗而坐的男子，随意束起的黑色长发，露出白晰的脖颈和俊逸的侧脸，衬着月牙白织锦袍子，令看者的心莫名一动。
好个华丽优雅的男人！她在心里赞了一声，表面上却不动声色。
“啊呀这位公子真是抱歉让你久等了，小女子林笑暖在这儿给你赔礼了。”换上习惯性的招牌甜笑，她热情地迎了上去。
“无妨。”尚若行缓缓放下手中的酒杯，露出斯文客套的浅笑。
“不知公子今日为何事大驾光临呢？”拿捏得恰到好处的娇柔声音，任谁听了都心荡神驰。
“林坊主不知道么？听闻另妹日前正在忆留坊小住，化名海棠。”他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看向她脸上过分灿烂的笑。
真是虚伪，明知故问。
“公子在开玩笑吗？敝坊是有个叫海棠的姑娘没错，可我看公子穿得也不像是贫苦人家，怎么会让另妹流落至此呢？会不会是公子搞错了？”她故意装傻。
“是吗？那何不让我见一下海棠姑娘弄个清楚呢？这样林坊主也不必麻烦了。”
“海棠她……正在生病，不方便见客呢。”
“这样啊——”她盯着她格外甜美的笑容顿了顿，随即也笑了，“那我就只好在此打扰几天等海棠姑娘病好了。”
跟他兜圈子，她还不是对手。
“什么？”果然，她惊讶得双目圆睁，“你要住下来等海棠病好？”
“正是。”他笑得好可恶。
“不行！”
“为什么？”
她抚过耳鬓滑落的发丝，定了定心神笑道：“因为这儿毕竟是烟花之地，公子若住下了，只怕对日后的影响不好。”
他点点头表示理解，道：“我不介意的。”
他不介意她介意！林笑暖瞪着他。
住下来——亏他想得到，摆明了等着她穿帮嘛，怎么办啦谁来救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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